李永生一直就覺得,排幫跟朱雀作對,很是有點莫名其妙。


    從陣營上講,朱雀和排幫一樣,都是官府反方陣營的,兩者雖然未必能和睦相處,但是有官府這個共同的敵手,怎麽可能兩者相爭,讓對頭得利?


    排幫若是打下了江山,跟朱雀為敵是必然的,但是現在別說立國了,根本沒起事好不好?


    可是秦水水這話一說,李永生在瞬間就反應了過來,排幫為何要出手了。


    其他人聽得卻是有點懵懂,見他如此氣憤,少不得看他一眼。


    知府的嘴巴動一動,想開口跟學弟討教一二,最後還是按捺住了好奇心,先看留影石吧。


    不過再看下去,就是秦水水跟巴蜀地方勢力的一些勾搭了,利用水軍瘋狂斂財,合作的對象有官府,也有地方豪強。


    甚至梁州府的知府,跟秦統領都有一些“合作”,不過總算還好,這知府也知道分寸,打了一些擦邊球,沒有做那些法律明文禁止的事情。


    朝安局的頭領忍不住側頭看一眼知府:你們這關係,已經超過軍地該有的界限了,怪不得秦水水一說要查朱雀,梁州府就這麽上杆子配合。


    知府的臉色卻是一片雪白:慘了,這次要倒大黴了。


    他執意要看留影石,擔心的就是這些,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絕對不小,朝安局若是執意為難他的話,他也要吃排頭,甚至不排除丟官的可能性。


    所以他忍不住又看一眼李永生,心裏暗暗鬆口氣:還好,我有學弟在。


    然而,緊張的可不止他一人,通判和軍役使才說鬆口氣,不成想緊接著,他們就從秦水水的記憶裏得知:自己的手下裏,也有排幫餘孽。


    這尼瑪簡直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啊。


    事實上,秦水水坑的可並不僅僅是這三個府,其他府裏,也有排幫餘孽跟他有勾連。


    他這個水軍統領,管轄的並不隻是金沙江,金沙江那些支流,巡查的權力也歸水軍,事實上,水軍還管著其他的水係,勢力涵蓋了大半的巴蜀。


    不過不管怎麽說,水軍的重點還是在金沙江上,其他府的排幫餘孽比較零星,也不成什麽氣候——事實上,也隻有金沙江才合適排幫發展,千年以前就是這樣,。


    緊接著,大家又驚訝地發現,這個水軍……竟然跟鎮南公和蜀王也有合作!


    秦水水跟這兩家的合作,主要是在水運事宜上。


    比如說用水軍戰船,幫著他們運送貨物,也有時候,會將水軍的旗幟,插在對方的貨船上,那樣的話,這些船進了揚子江,也可以逃避一些檢查。


    沒有證據顯示,鎮南公和蜀王府裏,存在著排幫餘孽。


    但是這些灰色地段的行為,讓觀看留影石的人也暗暗心驚:好家夥,這廝交遊果然廣闊。


    看完留影石之後,眾人久久不語,過了好一陣,朱軍役使才出聲發話,“這廝……死了也好。”


    他是軍人,考慮問題也是站在軍事角度,中土國現在已經夠亂了,巴蜀相對穩定,但是一旦調查鎮南公和蜀王,鬼才知道,會惹出什麽樣的事情來。


    “是啊,”知府忙不迭地點頭配合,然後又看一眼李永生,“咱們主要是調查排幫餘孽,有些日常事務,是沒必要深究的……永生學弟,你說是吧?”


    李永生黑著臉搖搖頭,“我隻是應朝安局的邀請,前來幫忙,具體事務處理,跟我無關。”


    知府聞言,直接傻眼了,你這人怎麽這樣呢?說好的同窗之情校友之誼呢?


    就在這時,通判直接問朝安局頭領,“需要現在去捉拿那些餘孽嗎?”


    頭領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麵,他皺著眉頭思索半天,才若有所思地看向李永生,“排幫的真君,果然就是在海岱?”


    “沒錯,”李永生點點頭,非常肯定地回答,“我有準證朋友親眼所見,還吃了真君一記。”


    眾人聞言,齊齊無語——準證朋友,這家夥交往的人,還真是不一般。


    他們知道李永生很牛,但是跟此人接觸得越多,就越發意識到,此人的深不可測。


    朱軍役使好奇地發問了,“吃了真君一擊……你那準證朋友如何了?”


    “療傷二十天吧,”李永生笑著回答,“有貴人出手幫忙。”


    “才二十天?”朱軍役使愕然了,然後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位準證……還真是好運氣。”


    就在他操心這些八卦的時候,朝安局頭領狠狠一拍大腿,“我大概知道,排幫餘孽為什麽要對付野祀了!”


    知府聞言,又下了一大跳,“為什麽?對付野祀,本來就是朝廷該做的啊。”


    “你懂個屁!”頭領毫不客氣地嗬斥他一句,“你此番助紂為虐,等著朝廷處理吧。”


    “我不服!”知府大叫了起來,“查野祀是助紂為虐?野祀難道不該查嗎?”


    他的叫聲,甚至吸引來了遠處的官吏和軍校的注意。


    “你給我噤聲,”頭領黑著臉,咬牙切齒低聲發話,“一旦走漏了消息,沒人救得了你!”


    “我……我就是不服,”知府聞言,馬上壓低了聲音,但是態度還是很堅決,“除非你能告訴我,我追查野祀,哪裏做錯了!”


    “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頭領咬牙切齒地罵他一句,然後猶豫一下,看向李永生,“該不該告訴他們真相?”


    李永生很無所謂地一攤雙手,“這是你要考慮的事情,問我做什麽?”


    頭領猶豫一下,還是低聲發話,“其實,我也隻有一些簡單的猜測,還是請您為我們解惑。”


    “這有什麽難懂的?”李永生很無奈地回答,“上遊的降水多,下遊揚子江的水量就大。”


    “揚子江水量大就怎麽了?”通判好奇地發問,“莫非襄王還要逆流而上不成?”


    他也不是個不通水情的,在梁州當通判,就算不通水情的,早晚也會學到不少。


    然而,他能想到的就是,水量大的話,逆流而上比較困難。


    但是襄王可能跑到南方來,從揚子江上西進嗎?白癡也不會這麽做!


    李永生無奈地一抹額頭,“我是說,水淺的話,彭澤水師就得困在博靈!”


    “我也是這麽想的,”朝安局頭領狠狠一拍大腿,興奮地發話,“他們擔心彭澤水師入海。”


    朱軍役使聽到這裏,也就明白了,須知他也是軍人。


    所以他忍不住插嘴,“淮慶和會稽兩郡秩序不定,水淺的話,彭澤水師速度慢不說,還容易被人攔截。”


    李永生奇怪地看他倆兩眼,“彭澤水師有麻煩,你倆怎麽這麽高興呢?”


    兩人聞言,齊齊地訕笑一聲,還是朱軍役使做人痛快,他很直接地承認,“好不容易猜對了反賊的部署,這個……”


    頭領卻果斷接話,“猜對部署,咱們就能正確應對了不是?可以高興。”


    知府見他倆高興,臉就拉得更長了,“彭澤水師入海能起什麽作用?”


    朱軍役使忍不住瞪他一眼,“府尊大人,彭澤水師入海,就可以北上幽州,攻擊海岱水師了!”


    知府還真不懂這個,他本就不通軍事,又是大修堂出來之後就開始當京官,後來雖然到地方做了親民官,可是對於戰爭的理解,也僅僅是“我隻管籌措糧草、軍需和夫役”。


    聽說自己親自推動的追查野祀,竟然是中了反賊的算計,他心裏真是要多不舒服有多不舒服,忍不住出聲反駁,言辭還相當鋒利,“可我哪裏會想到,反賊算計如此之深?”


    “彭澤水師出不了海,還是要先在他們自身上找問題……是他們先自己內亂的吧?”


    “把這個責任推到我身上,我是不服氣的,我是親民官不是軍事主官!”


    然後他看向李永生,氣呼呼地發問,“永生學弟,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李永生看他一眼,也不說話。


    “學弟,你主持一下公道嘛,”知府卻不肯放過他,“我追查野祀,就真的錯了?”


    李永生無奈地翻個白眼,我念及“學弟”兩字,給你個麵子,你卻一定要找抽。


    他又沉默幾息,才緩緩發話,“巴蜀久旱不雨,黎庶的生存,也是個問題。”


    知府頓時就無語了,學弟的態度已經很明顯,眼下措辭尚且還算婉轉,他若是再強求的話,沒準都要自取其辱了。


    “唉,”他重重地歎口氣,無奈地搖搖頭——大修堂出來的修生,果然是聽不得“黎庶”二字,不過,終究還是年輕啊,希望再過三十年,你還能繼續這麽想。


    李永生的態度,朝安局的人聽到了耳中,不過這幫人精也看出來了,李大師對知府,還是有點香火情的——否則的話,難聽話直接就蹦出來了。


    所以,在接下來的幾天,朝安局的人還是給知府留了點麵子。


    其實嚴格來說,目前他們的能力有限,已經顧不得追究那些不重要的小事了。


    巴蜀驚現排幫餘孽的消息,兩天時間就傳到了京城,但是京城知道朝安局掌控了局勢,竟然在三天之後,才做出了決定:你們先穩定好局麵,我們會加派兩個真人過去的。


    (有事,定時更新了,不過月票還是要召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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