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屍房內的呢喃輕語回蕩。


    突如其來的襲擊者並沒有發現什麽不對。


    “好、好吃……不、不貴……”


    相反的,這位襲擊者在又是一聲呢喃後,就開始吞咽口水,接著,肚子就開始咕咕的叫了起來。


    對方將目光看向了被束縛在椅子上的麥克蘿絲。


    饑餓!


    宛如野獸!


    當接觸到這樣的目光時,麥克蘿絲全身顫栗。


    莫名的,她覺得此刻的襲擊者比之前還要可怕。


    之前的襲擊者似乎想要解剖她。


    而現在?


    對方想要吃了她。


    在解剖和被吃之間選擇,麥克蘿絲無疑想要第三個選擇。


    她還沒還完貸款。


    她還沒享受人生。


    她還不想死!


    “誰來救救我?”


    “誰來救救我?”


    “隻要有人救我,我願意……”


    女法醫祈禱著,並且想著付出什麽條件。


    然後,這個時候的女法醫突然的發現,她好像沒有什麽能夠付出的。


    錢?


    沒有,反而是負債累累,完全窮人一個。


    相貌?


    長得不算難看,但也一般,尤其是妝容,更是令常人所不能接受。


    頓時,在這危急時刻,女法醫心底升起了一陣悲哀。


    人生可怕的不是陷入險境。


    而是在陷入險境後,才發現自己一無所有,連逃脫險境的資格都沒有。


    無奈的女法醫低下了頭。


    她不得不拿出最後的籌碼。


    除了這兩樣她還能拿出什麽?


    生命!


    這似乎是唯一的答案了。


    但是,她本來就是為了活下去,拿小命做為籌碼的話……


    管他的,多活一會兒是一會兒!


    女法醫徹底的自暴自棄了。


    “好、好吃……不、不貴……”


    而就在女法醫準備再次準備祈禱的時候,呢喃聲再次響起,眼前的突襲者已經近在咫尺了,張開了嘴,一股惡臭撲麵而來,熏得女法醫睜不開眼。


    女法醫完全無法想象,一個人的嘴怎麽能夠這麽臭。


    但是,對方嘴中的呢喃聲卻讓女法醫的腦海中靈光一閃。


    “隻要有人救我,我願意把樓上的早點給他!”


    說出這句祈禱的話語後,女法醫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實在是太廉價了。


    她的小命就值一頓早點?


    不、不不!


    應該更多才對!


    就在女法醫思考是不是把早點變為三餐的時候,一抹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成、成交!”


    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但在聲音落下的時候,停屍房的密室中就刮起了一陣風。


    疾且狂暴!


    猶如是台風過境般!


    在女法醫麵前已經張開嘴,準備咬下去的突襲者,在這狂風中徑直向後飛去,在女法醫的重視中,對方的身上一道半透明的虛影被抽了出來,被狂風吞噬後,整個身軀重重的摔在了牆上。


    砰!


    沉悶的撞擊聲中,女法醫回過了神。


    “發生了什麽?”


    “我的祈禱有用了?”


    “真的一頓早點就能夠搞定?”


    “我的命就這麽不值錢?”


    女法醫愕然的站在那裏,即使是她的體質極為特殊,經曆過了種種在常人看來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是剛剛發生的事情,依舊讓她開始有些懷疑人生。


    她是不是選錯了職業?


    她是不是該去學習廚藝?


    “生命是無價的。”


    “同樣,承諾的食物也是無價的。”


    淡淡的聲音中,秦然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低下頭查看著那個襲擊者,剛剛被吞噬的是附身的凶靈,而不是本體的靈魂。


    不過,對方的情況卻不樂觀。


    身體氣息極為虛弱。


    靈魂也應該受到了凶靈附身的傷害。


    但……


    越是這樣,越是證明他沒有找錯方向。


    因為,眼前這個隨時會咽氣的人,就是之前將人分屍送到了警察局的家夥。


    看著此刻蜷縮在地,氣息越來越弱的人,任何人都很難想象對方會是一個分屍凶手。


    對方看著實在是太淒慘了。


    “我、我不想死。”


    “我想活、活……”


    最後的話語並沒有說完,對方的聲音就戛然而止了。


    秦然漠然的看著對方的屍體。


    從警察局追蹤到這裏,他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了一個大致的脈絡。


    停屍房的密室。


    被分屍的人。


    長生不死。


    還有,隱藏在那好似手術台般椅子內的【殘次的莫丁雕像】。


    “求生嗎?”


    秦然心底暗道。


    他沒有更多的評價。


    因為,他經曆過類似的事情。


    他完全可以理解,在那種時候會是什麽心情。


    為了能夠不死,明知道是騙局也會奮不顧身的跳進去。


    明知道可能會更糟糕,也會去嚐試。


    你說為什麽?


    為了活下去。


    即使沒有尊嚴,也想要活下去。


    這難道不是人的本能嗎?


    就如同已經死在這裏的突襲者。


    他可憐又可恨。


    隻是為了活下去。


    哪怕是殺人,他也在所不惜。


    可惜的是……


    他終究隻是被別人利用。


    用來做一個漂亮的‘收尾’罷了。


    “報警吧。”


    秦然扭過身,淡淡的對著還在發愣的女法醫說道。


    “可……”


    女法醫下意識的想要說些什麽,但是隨著秦然指了指那死去的突襲者後,她就漠然不語了。


    女法醫不是笨蛋。


    或者說,能夠成為法醫的人,都是心思縝密,極為冷靜的人。


    不是這樣的人,根本無法坦然麵對血肉模糊的屍體。


    聯係著昨天發生的事情,在看看現在的場景,女法醫的腦海中有了屬於自己的猜測。


    “好。”


    女法醫說著,就要上樓去打電話,而在這個時候,秦然再次開口了。


    “記得你剛剛所說的報酬。”


    “嗯。”


    “早點我會給你留著的。”


    女法醫點了點頭。


    雖然有些不想承認自己的廉價,但是反過來想想一頓早點就救了自己一命,實在是太劃算了。


    不知不覺的,女法醫心底有了掙到的想法。


    然後,她在離開停屍房前,又一次看了一眼站在一片血汙中的秦然。


    暗紅色中,黑色變得毫不突兀,似乎要融入其中,但卻又在燈光下變得彼此分明,仿佛是兩個被切割的世界。


    “真是個怪人!”


    眼神中帶著好奇,心底浮現著這樣的評價,女法醫快步走上了樓。


    僅僅五分鍾後,刺耳的警笛聲就撕裂了午後的平靜。


    女探長帶著數個警員,快步的從樓上衝下來。


    在看到秦然時,女探長一皺眉。


    她發現自從她認識眼前的男人後,每次出現什麽情況,對方都會在場。


    不是當事人,就是參與人。


    而且,每次都會有生命的逝去。


    這家夥是死神嗎?


    女探長心底暗道,不過,馬上的,女探長的目光就看向了那具屍體,還有這個停屍房的密室。


    細細打量後,女探長走到了秦然麵前。


    “發生了什麽?”


    女探長問道。


    “我想要來看看瑪麗,然後,在進入到這裏,就發現麥克蘿絲法醫被這個人挾持。”


    “接著,我出手救下了麥克蘿絲法醫。”


    秦然說著早就準備好的說辭。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今天早晨我照常來到了法醫工作室,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


    “就在我整理停屍房的時候,他突然闖了進來,挾持了我之後,打開了這個密室——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在存屍櫃後,還有這樣的密室。”


    女法醫配合著秦然說道。


    有著剛剛調取的視頻監控,女探長沒有懷疑秦然和女法醫,上麵清晰的顯示了,麥克蘿絲先來,接著是襲擊者,最後才是秦然的畫麵。


    時間吻合。


    事件的發生也在情理之中。


    唯一讓女探長起疑的就是這個襲擊者的身份了。


    對方怎麽知道停屍房的密室?


    或者說……


    對方為什麽來這裏?


    “調查他的身份。”


    “從各個醫院查起。”


    女探長吩咐道。


    “是。”


    警員們馬上行動起來。


    而這樣目的性明確,且有著照片的查證,很快就得出了結論。


    襲擊者是一位肝腎功能嚴重受損的病人。


    在半個月前放棄了治療,離開了醫院。


    按照對方留下的住址,警員們順藤摸瓜的找到了對方的住址。


    接著……


    他們看到了分屍現場。


    “什麽?”


    “你說這個家夥就是分屍案的凶手?!”


    女探長接到手下電話的時候,整個人都帶著不可置信。


    一個病成這樣的人竟然會是分屍案的凶手?


    女探長心中帶著濃濃的懷疑,但即使是再不相信,事實麵前,女探長仍然選擇相信證據。


    聽著手下的匯報,確認了沒有其他人參與其中後,女探長看著眼前停屍房密室,臉上還帶著一絲懷疑。


    隨後,她打了個電話。


    當從電話中確認這個法醫工作室的最初擁有者就是對方時,心底依舊懷疑的女探長不得不相信,眼前的襲擊者就是凶手。


    對方在最初建造了這個密室,虐殺著屍體,乃至是活人。


    但因為身體狀況,對方不得不放棄這裏。


    可是內心的罪惡讓對方再次犯案。


    對方選擇了瑪麗,這個離群索居的可憐女人。


    然後,很輕易的,對方得手了。


    不過,對方的身體狀況越來越糟糕。


    對方自己也應該知道這一點,所以,對方變得越發瘋狂,開始挑釁警察,並且,選擇回歸原點,要在瘋狂中結束自己的人生。


    但可惜被打斷了。


    “慶幸他被打斷了。”


    “我可不希望換一個法醫合作。”


    在她的辦公室內,女探長對著女法醫大致說完了自己的猜測後,忍不住的感歎著。


    “是啊,我也不想這麽早就死去。”


    女法醫臉上浮現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對此,女探長不以為意,隻以為女法醫是驚嚇過度。


    “筆錄都已經全部弄好,今天早點休息吧,蘿絲。”


    “有事情,我會通知你。”


    女探長說道。


    “好的。”


    “我先回去了。”


    女法醫點了點頭,就向外走去。


    門口,恰好遇到了再一次錄完筆錄的秦然。


    兩人一起向外走去。


    看著兩人的背影,女探長搖了搖頭,顯然,剛剛經曆的突發事件,讓那兩人的關係親近了很多。


    而且,女法醫本身就是除去妝容外,很平易近人的人。


    兩人產生友誼一點都不奇怪。


    她也不會擔心女法醫告知秦然一些不該說的東西。


    因為,她很清楚女法醫很珍惜現在的工作。


    “準備結案!”


    女探長深深吸了口氣,返回了辦公桌,開始整理這次案件資料,她需要在下班前將其整理為卷宗歸檔。


    至於警局的發布會?


    自然是有專人負責的,她隻需要將完整的案件資料交上去就行。


    可就在女探長已經整理完大部分資料的時候,辦公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接起電話的女探長頓時臉色一變。


    ……


    出租車內。


    秦然、麥克蘿絲並排而坐。


    除了最初麥克蘿絲向出租車司機報出了一個地址後,兩人在整個過程中,就沒有開口交流過。


    女法醫心事重重,完全沒有心思開口。


    秦然則本身就是一個不會沒話找話的人。


    沉默成為了兩人的主旋律。


    出租車司機也在這樣的沉默中感到了不自在和壓抑,幾乎是不自覺的加快了車速,想要趕緊完成這一單生意,離開兩個怪怪的人,特別是那女的,一臉慘白的妝容,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男的可惜了,挺正常一年輕人,就這麽被這女人帶壞了。


    心底滿是惋惜的出租車司機重重的踩著油門,一個小時的車程,四十五分鍾後,秦然、麥克蘿絲就到達了目的地,在兩人下車後,出租車司機沒有久留,徑直離去。


    一間療養院。


    ‘水與陽光療養院’。


    牌子上寫著這樣的字樣。


    透過門扉,秦然能夠看到草坪上護工們帶著老人們活動,更遠處的則是一片小湖泊,而在草坪的另外一側則是一棟通體白色,總共五層的建築,平整的牆壁卻有著拱形的屋頂,明亮的窗戶內,不時有人穿梭而過。


    一間不錯的療養院。


    秦然心底評價著。


    而女法醫則是腳步不停的向內走去。


    很顯然,對方是這裏的常客,門口的保安根本沒有阻攔,反而向女法醫露出了一個笑容。


    跟在女法醫的身後,秦然直奔主建築。


    可就在兩人剛剛靠近主建築,還沒有進入到主建築裏的時候,一陣驚呼聲從湖泊附近響起——


    “啊!”


    “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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