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撞仙兒


    在我們的追問之下,那維族小夥這才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述說清楚。


    此人全名叫阿卜杜拉.熱合曼,因為名字太過繁瑣,所以我們都簡化地稱他為熱合曼。


    熱合曼的母親本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家庭『婦』女,和善慈祥,待人熱情,這一輩子也沒和誰紅過一次臉。


    他們一共有兄弟五個,他排行最小,如今他的母親已經是將近70歲的高齡了,正是安享晚年的時候。但不知怎地,前些日子他母親突然發起了高燒,這一燒就是40多度,直燒得老太太渾身抽搐,連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


    兄弟幾人擔心得要命,便把自己的母親送到了當地的醫院進行救治。過了兩天,燒倒是退下來了,但整個人卻精神全無,昏昏沉沉地不言不語,整天都是傻呆呆地望著地上,別人對她說話她也一句不答,就好像沒了魂似的。


    由於他家庭的經濟條件不是太好,家裏承受不了太多的醫療費用,總之現在母親的命是保住了,兄弟幾個也就無奈地把母親接回了家中。


    可沒過幾天,她母親卻突然發起瘋來,時而嘻嘻哈哈地大聲尖笑,時而蹦蹦跳跳地胡言『亂』語,時而又蹲在地上『亂』抓『亂』刨,那種情景簡直可怕到無法形容。她白天不吃不喝,到了晚上,兩眼放出綠光,把他家養的幾隻雞一一咬死生吃,就連雞『毛』都被吞入了肚中。


    更為令人驚奇的是,他母親一輩子都不會說一句漢語,不知為何,自打這次發病以來,老太太每天都尖聲尖氣地說著胡話,而這些胡話卻句句都是流利的漢語,這簡直有些讓人難以置信。


    兄弟幾人苦於找不到病因,便又將母親送進了醫院,可醫院的醫生連檢查都沒做,就要把老太太直接送進精神病院。幾個人怎能眼看自己的親生母親去到那種地方,無奈之下,隻好又將老太太接回了家中。


    沒過兩天,老太太越鬧越凶,一到夜裏就在院子裏來回『亂』竄,簡直比兔子跑的還快,哪裏像是一個年邁體虛的老人?


    到了這個時候,熱合曼一家的怪事就逐漸地傳開了,周圍的鄰居紛紛獻計獻策,有的說是惡魔索命,有的卻說這就是普通的瘋人病,必須送到專門的醫院治療。


    其中有一個阿訇告訴熱合曼,你媽媽這個病應該不是瘋人病,她竟然能像靈貓一般地上躥下跳,這已經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能力範圍了,更何況她還是個老人。我看她很有可能是被惡魔附體了,你不如去清真寺去做做禮拜,看看胡大是不是能保佑這個可憐的老人,讓她的靈魂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中。


    作為一名維吾爾族的子民,伊斯蘭教必然是熱合曼的最為崇高信仰,他覺得此法可行,便帶著一家老小全都奔赴了艾提尕爾大清真寺,在那裏唱經祈禱,期盼著自己的母親早日恢複正常。


    可一連過去了三天,老太太的病不但不見任何好轉,反而倒有變本加厲的跡象。不但時常跳到別人家的院子裏把雞咬死,而且還經常把牆上的黃土摳下來吃到嘴裏,把滿口的牙齒咯得七零八落。


    除此之外,她嘴裏還不停地說著一些奇怪的話語,例如:“讓你堵我的門,這就是後果。”“不給我活路,我也不給你活路。”“惹我?你算活到頭了。”等等。與此同時,還伴有一聲聲淒厲的慘笑發出。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一家人全都苦無對策,為了不給左鄰右裏增添麻煩,幾兄弟隻好把老太太捆在了**,防止她再次胡吃『亂』咬。可看著她一日一日地消瘦下去,一家人急得抓耳撓腮,也不知默默地流下了多少淚水。


    五天以前,那阿訇再次來到了他們家中,看到老太太絲毫不見好轉,便試著將《古蘭經》放在了老太太的頭頂,想用這個方法進行驅魔。但誰知這樣的舉動反而把老太太給激怒了,她掙脫繩子,張牙舞爪地把書撕碎,將紙片紛紛吞入肚中,隨即就開始拚命地猛抓自己的身體,一抓就是幾道血痕,完全是一副自殘的態勢。


    熱合曼幾兄弟被嚇得夠嗆,七手八腳地把母親再次捆綁起來,以免她真的將自己抓個好歹。可自打這天開始,老太太便不吃不喝不睡覺了,除了口中始終咿哩哇啦地說著胡話,兩個眼珠永遠是一動不動地盯著天花板,一天之中連眼皮都眨不了幾次。


    正感焦急萬分之際,這一天,熱合曼的哥哥突然帶回來一個奇怪的漢族老頭。他哥哥告訴他,聽說漢族人對這種驅魔鎮鬼的事情非常在行,這個人就是個很有名的驅魔法師,反正咱們的媽媽已經這個樣子了,不如讓他試一試,但願真主保佑,希望這次能夠成功。


    那老者先收取了2000塊錢的勞務費,然後便拿著念珠走進了屋裏。沒想到老太太一見到此人就立馬變換了一種神態,他盯著那老頭看了半天,然後點了點頭,用一個細嫩的女人聲音說道:“您好啊,請問您喝茶不喝?”


    老頭手中的念珠急撚,臉上變『色』,顫聲答道:“那好,勞您駕給倒上一杯吧。”


    老太太不再說話,手腳向外一掙,捆在身上的繩子頓時就被崩得四分五裂。然後她走下床去沏茶到水,臨端上來之前,又往茶水裏加了六七勺白糖。衝著老頭陰森森地一笑,把茶杯遞了過去。


    那老頭見此情景,連話都沒說,撒丫子就往外跑。一家人都不明白怎麽回事,等反應過來想追的時候,那老頭已經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自此之後,老太太依然不吃不喝地在**坐著,幾天以來連一分鍾都沒睡過。雖然她不像前幾天那樣大吵大鬧了,但一個年近70的老人這樣熬下去總不是辦法。眼看她頭發脫落,麵皮鬆垮,怕是再有一兩天的就要被活活的折磨死了。


    熱合曼也是有病『亂』投醫,到處跟人打聽哪有能治這種怪病的人。這天問到了一個和他僅有幾麵之緣的漢族朋友,此人名叫李強,因為比熱合曼大了不少,所以熱合曼便尊稱他為李哥。


    那人說這種事找到我就算是找對人了,從你描述的症狀來看,你母親這病肯定是鬼上身了。我正好認識一個神通廣大的半仙,在蘭州那邊降妖無數,應該能把你母親身上的小鬼趕跑,你就踏踏實實的放心吧,我這就給你聯係。


    那李哥辦事倒很麻利,當時就和那個半仙約定了時間,傍晚時分找個地方見麵,其他的事情見麵再聊。


    雖說熱合曼不是漢人,但維漢兩族混居了數十年,他多少也懂得一些漢人的處事方式。他知道對方約定這個時間就是要吃飯的意思,但連日來的花銷已經讓他負重不堪,無奈之下,他隻好選擇了這個自己比較熟悉的小餐廳,因為他和老板有些交情,可以先行記賬,等有錢了再還給人家。


    後麵的事自然不用熱合曼再說了,我們都是親眼所見的。


    然而此時我的心裏卻犯起了難,按照熱合曼的描述,他母親得的怪病真的有點像是鬼上身,我雖然不太相信世上有這種離奇的事情,但回想起當初和穀生滬在鬼宅的那一晚,也不由得對此事多生了幾分疑慮。


    如果答應熱合曼對她母親施救,我對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的確是一竅不通,根本就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置。可如果撒手不管此事,失去了一個好的向導不說,單單是這個可憐的老人也讓我感到於心不忍,如果再這樣持續下去,她的生命恐怕真的就要走到盡頭了。


    我忽然想起了我的護身符,當年麵對穀生滬身上那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時,這護身符似乎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也不知這次能不能行。


    在這樣的時刻,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王子,於是我提起護身符在他眼前晃了幾晃,口中問道:“禿子,你說這東西能管用嗎?”


    自打剛才王子就一直沉默不語,他可不是在低頭沉思,而是麵有得『色』地揚眉而笑,一雙小眼都快眯成了一條縫,兩個嘴角也咧到了後腦勺。他聽我這麽一問,更是顯得神氣起來,搖頭晃腦地答道:“管用倒是管用,隻不過你這東西的勁頭兒太猛了,你想想穀胖子當時是個什麽狀態?那老太太的身子骨能受得了嗎,最後非得給折騰死不可。”


    我看他的神情間倒是有著幾分泰然自若,弄不好他這王半仙兒真有什麽好主意也說不定。於是就催促著讓他有話快說,別跟我這兒人五人六的找罵玩兒。


    王子又得意了一會兒,這才緩緩講道,照這意思看,這老太太應該不是普通的鬼上身,鬼上身不是這種症狀,雖然也會抽風似的嚇跑『亂』撞,但絕不會說出那些『亂』七八糟的胡話來,也更不會滿世界的逮雞吃。


    以他多年來的經驗分析,老太太這病應該是中邪的一種,按西方的說法叫惡靈纏身,按中國的俗稱,那就叫撞仙兒。


    什麽叫撞仙兒?這事兒得先從這個仙字說起。按行話來說,所謂‘狐黃白柳灰’,這就是五仙。實際上就是狐狸、黃鼠狼、刺蝟、蛇、老鼠這五種特殊的動物。這五仙與其他動物不同,上吸精華,下接地氣,最容易修煉成精。成精以後,一般人便招惹不起了,於是就被人們奉為神仙,也就有了五仙的說法。


    當這種動物修煉成精以後,如果有人招惹了它們,它們最直接的報複方式就是上身。先是把人弄得瘋瘋癲癲地折騰一溜夠,然後再慢慢地把人耗死,直到對方咽氣以後,這才從肉身中脫離出來,或是繼續修煉,或是繼續害人。


    如果說老太太有偷雞這種行為的話,那就基本可以斷定了,她這病九成九就是撞仙兒。那你們再好好想想,哪種動物是最喜歡偷雞吃的?


    我和大胡子對望一眼,異口同聲地低聲答道:“是黃鼠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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