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我本能地意識到那種陰冷的事物是血妖的拳頭在飛速攻向我的身體。血妖具有極其陰寒的特殊體質,這一點我們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發現。但這隻血妖的體溫實在是低得有些嚇人,拳還未到,我就已然被那股陰風逼得汗毛立起,全身激靈靈地直打冷顫。


    不過在這眨眼之間的危急關口,我哪還有心思去判斷血妖體溫過低的具體由來。要知道血妖的動作可是快的出奇,當我意識到那血妖正在對我發動攻擊的時候,我已經感覺到有一股極強的壓力正在飛速撞向我的小腹。


    我心裏非常清楚,由於我和血妖的距離太近,再加上它的攻擊速度又快得驚人,因此我無論做出怎樣的動作,都不可能完全躲開對方的攻擊。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盡量避開要害部位,讓身體最小程度的受到損害。[.]


    這一切的想法僅在頃刻之間便已完成,看清了形勢,我急忙扭動身軀,將身子的側麵朝向對方。與此同時,我出於本能地奮力後躍,力求減輕拳頭打在身體上的巨大衝擊力。


    就在我雙腳剛一離地的那一刻,就聽‘嘣’的一聲,血妖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左胯上麵。我隻覺一陣難以形容的劇痛之感迅速分散,從胯部蔓延至全身,再從全身匯集於頭頂。人還沒有落地,我就感覺全身的每一處毛孔都疼出了冷汗,‘啊’的一聲慘叫,這才重重地摔在三四米開外的地麵上。


    幸虧這一拳是打在了我的胯骨上麵,並且我又借助後躍之勢卸掉了一部分拳裏,這樣一來,十成的力道已被無形中減掉了三成。倘若真是在毫無防備間被擊中了小腹,恐怕我的肚子已被這驚人的衝擊力給徹底打穿了。


    雖然傷處劇痛難忍,但好在我的腦子還算清醒。我知道那血妖不會就此作罷,見我沒死,它必定還會趁機再次襲來。如果還這樣在地上躺著,屆時我就沒有任何周旋的餘地了。


    於是我強忍著疼痛想要起身,卻感覺整條左腿都麻酥酥的不聽使喚。連用了幾次力氣,都無法正常的控製身體,也不知是一時的疼痛導致了我的神經麻痹,還是因胯骨骨折而徹底癱瘓。


    此時在場的三人已全部負傷,王子剛剛被打飛了出去,直到現在都沒有起來。他受傷的位置甚是要緊,也不知他的身體能不能承受得住。大胡子早在此前已受了內傷,不久前他連坐起來都顯得極為吃力,可見身體虛弱到了何等地步。


    現在唯一能保護他們兩個的就隻有我一人而已,可如今我的左腿卻無法活動,這對於我來說,當真是一個難以接受的巨大噩耗。


    我顧不得去考慮左腿的傷勢問題,眼看著空中的鉛質彈頭已經朝我的方向移動了過來,我急忙用雙手和右腿撐住地麵,緊咬著牙關站了起來。可還沒等我站穩身子,就見那數枚彈頭已經來到了我的眼前。緊跟著,忽聽一聽極輕極緩的哈氣之聲,隨著那悠長且陰森的聲音發出,半空中顯現出了一團白色的霧氣。


    我知道那種霧氣是從血妖的口中噴吐而出,當初我第一次見到血妖的時候,便親眼看見那血妖的口中有白霧吐出。就好似嚴冬時節人們呼吸時所吐出的哈氣一般,隻不過對於血妖來說,它們所吐出的霧氣卻是由於身體過度陰冷而形成的。往往血妖噴吐白霧的時候,就預示著它們即將準備大開殺戒。


    此時那血妖距離我僅有一米左右,如果它再次對我發動攻擊,我恐怕連躲避的時間都沒有了。況且我現在的身體極不靈便,縱然能躲,也無法順利躲開對方犀利且迅捷無比的急速快攻。


    正感焦急之際,忽見旁邊人影晃動,大胡子不知在何時已走了過來。隻見他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了我的身旁,隨後他一言不發地跨出一步,恰好站在了我和血妖之間的位置上。麵衝著空氣中的那四枚彈頭,將我和血妖隔離了開來。


    我正要把大胡子拉開讓他不要逞強冒險,卻見他把手背在身後擺了兩擺,用一種極為堅毅且極為陰沉的嗓音對我說道:“鳴添,帶著王子,走。”


    我雖然無法看到大胡子的表情,但望著他那不住起伏的雙肩,我知道他此時的喘息一定很重、很急。這是重傷未愈的表現,說明他的身體已經嚴重透支了。然而即便是這樣,他依然不顧一切地擋在我的身前,完全沒有考慮到自己的生命安危。他這樣的做法,無疑是以命相抵,想要用生命換取我們逃跑的時間。


    那一刻,我忽然感覺他的背影陡然增高,在我的眼中顯得那樣的高大,那樣的偉岸。我不禁感歎,自己本該庸庸碌碌的一生,卻因為這個人的出現而徹底改變。我從他身上學到的不僅僅是戰鬥的技法和求生的方式,更多的是懂得了生命的價值,和對人生的理解。


    我心中頓時充滿了無盡的感動,鼻子一酸,眼眶也有些濕潤了起來。我默默地感謝著這個一身正氣的民間奇人,與此同時,也為能結交上這樣一位好朋友而感到慶幸和自豪。


    環目四顧,土丘之旁隻有我們三人的身影,陸大梟等人早已跑得不知去向了。


    我很清楚眼下的局勢,麵對這樣一個行動如風且隱形於空氣中的恐怖血妖,我們完全沒可能再逃離此地。王子倒在地上生死未卜,我的整條左腿也失去了知覺,而大胡子僅能做到步履蹣跚地緩慢行走。以我們現在的狀態,恐怕連一步都跑不出去就被對方給追上。


    照這樣看來,我們三人全都難逃一死。況且我們相互間的情誼已經極深,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扔下另外兩個獨自逃跑。栓在一條繩上的三隻螞蚱,隻要有一個需要麵對死亡,另外兩個就會毫不猶豫地陪伴在左右。


    隻可惜我和王子均付出了最大的努力,卻也沒能保護住大胡子的一條性命。大胡子的離去對世人無疑是個極大的損失,今後恐怕再也不會出現像他這樣的能人俠士,沒有了他,又有誰來不畏艱險地鏟除血妖?雖說如果真到血妖大肆橫行之時國家自會出動軍隊保護民眾,可不知要有多少無辜的生命葬身妖腹之後,才能讓有關部門正視這個嚴重的問題。


    事已至此,說什麽也是無稽之談了,再過不多久,我們就要死在這裏了。後麵的事,就交給時間去慢慢解決吧。


    知道自己生命將盡,我反而變得平靜了下來。於是我上前一步和大胡子並肩而立,轉頭對他淡淡地一笑,語氣平和地緩緩說道:“還記得咱倆第一次見麵時,在那個臭水池子裏說過的話嗎?”


    大胡子微一遲疑,緊接著便釋然一笑,麵色欣然地回憶著說道:“咱們……下輩子見。”說罷,他再次對我報以微笑。那微笑中帶著安慰,帶著讚許,帶著歉意,帶著不舍,其中,還有些許的苦澀和無奈。然而,卻又讓人感覺是那樣的淡然和平靜。


    大限將至之際,我終於在大胡子這感人的微笑過後淌下了淚水。這並非是麵對死亡時的畏懼和膽怯,而是對生命的不舍,對生活的眷戀。我不忍就此失去王子和大胡子這兩個真摯的朋友,不忍讓我心愛的季玟慧今後無人依靠。我不忍讓我的父母為我哭白了頭發,也不忍天下的蒼生依然在血妖的肆虐下無辜喪命。


    大胡子伸手輕輕地拍了拍我的頭頂以示安慰,隨後,他目光忽地轉為冰冷,轉頭望向近在咫尺的四枚彈頭,語氣凝重地沉聲說道:“鳴添,我先走一步。”


    話音剛落,他猛地大喝一聲,使出全身的力氣拍出雙掌,正好打在那四枚彈頭前方的幾厘米處。然而由於他的傷勢過重,他縱然傾注了全部的力量,拍出的雙掌也是綿軟無力。這一擊完全起不到任何的傷害作用,隻能更加觸怒前方的血妖,從而加快自己的死亡節奏。


    這也許正是大胡子的性格所致,在死亡麵前,他依然慷慨凜然地藐視對方,不願拖拖拉拉地拖泥帶水。


    我心中一疼,知道接下來大胡子必會遭到致命的一擊,感到惋惜的同時,自己也盡量調整著急促的呼吸,等待死亡的那一刻隨時到來。


    可就這樣等了約莫有十秒鍾左右,始終不見有異常發生。大胡子既沒遭到任何攻擊,那血妖似乎也完全沒有任何舉動。我和大胡子均倍感驚奇地望向對方,誰也不明白那血妖為何忽然之間變得這等好脾氣。


    又過片刻,還是靜悄悄的沒什麽動靜。我忍不住出聲問道:“你沒打中它?”


    大胡子頗為尷尬地搖了搖頭,滿臉不解地回答我說:“打中了,我的手現在就在它的胸口上呢。”


    我忽然意識到事有蹊蹺,從我左腿受傷的那一刻起,血妖有充足的時間來攻擊我們,就算殺我們一百次也是綽綽有餘。可當大胡子擋在我的身前之後,那血妖似乎就從此再也沒了任何動靜。它靜靜地看著我和大胡子作臨終的告別,在此期間,它也始終沒有攻擊我們的意思。


    以血妖那種殘暴的性格,大胡子打中它的身體後本應立即反擊才對。可直至此時也不見它做出動作,難道大胡子這拚盡全力的一擊真的將其徹底打死了?


    正思量間,忽聽血妖所在的位置發出一陣甚為急促的喘息聲。那呼吸中明顯帶有畏懼之意,似乎是看到了什麽可怕的事物,亦或者情緒發生了較大的波動。


    我和大胡子都感茫然不解,兩個人誰也想不通那血妖因何會產生這種反應。


    就在我們驚疑之際,驟然間隻聽那血妖發出了“呀”的一聲喊叫,緊跟著就見懸浮在空中的那幾枚彈頭忽地轉向了後方,風聲響處,居然以極快的速度向遠處跑去,瞬間就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見此情景,我驚訝的程度已難以形容。看著那血妖隱遁的方向,我頗為納悶地喃喃問道:“大胡子,你剛才用的是化骨綿掌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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