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鳳又叫了幾聲,這次朝正睡得沉實。馬鳳想回家找人,又怕哪來的野狗咬著朝正。她再叫幾聲後,朝正的呼聲都起來了。馬鳳又氣又急,她掄起巴掌用力給了朝正兩下。這兩下挺管用,朝正又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馬鳳忙用力把朝正架了起來。朝正身形變得厲害,腰早就沒了,現在脖子也快看不見了。好在農村女孩力氣大,馬鳳晃晃悠悠地就架著朝正往前走。走了二三十米,朝正又睡著了,他腳下一軟,手上還下意識地扯了一把,就連馬鳳帶自己扯到了邊上的幹渠裏。幹渠隻在水稻插秧時引水使用,平時閑置,裏麵積滿了厚厚的落葉稻秸麥杆。饒是如此,馬鳳翻滾幾圈下來後仍是摔得腰酸背痛,好在肥胖的朝正剛好墊在下麵減緩了衝擊力。


    朝正躺在下麵衣呀說著“回,家,回,家”,手上扯著馬鳳的衣襟往下拉了拉,脖襟裂開了條縫隙。馬鳳想到朝正醉得不省人事,自己害羞得有些對牛彈牛。話是如此,她仍是止不住臉上熱波。她一邊低聲說著“鬆手啊,鬆手啊”一邊用力想掰開朝正的手,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襟,無奈迷糊中的朝正想抓著根救命的稻草,死活不鬆手。


    “朝正,朝正。”遠遠地帶著歲月般滄桑的聲音傳來。馬鳳聽得出來,是賀發。這麽老晚了,賀發幹嘛喊支書呢?馬鳳不明白,心下卻更為著急,她騎在朝正身上,雙手並用地撕扯。“朝正,回來沒?”賀發越來越近,他手上提著馬燈,身後倒是沒跟著那條須臾不離的癩皮狗。他已年近八十了,身體硬朗地還不用拄拐棍。但是馬鳳見他一直覺得害怕,賀發是個風水先生,馬鳳一直覺得他健康地不正常。


    眼見著賀發快到了麵前,馬鳳忙趴下動也不動。朝正躺在溝底身上又壓著個人,滿心地不舒服,嘴裏嗚嗚地,身子拚命地想移動,緊攥著的手倒鬆開了。馬鳳此時又非常盼望朝正睡著了,否則這樣子讓賀發看見又要說不清楚。


    自己反正就樣了,朝正哥是支書,要活得清白。這一想,她就按住朝正的身體,用腮部頂住朝正的嘴,不讓他發出聲響。迷糊中一股不同於醇酒的幽香傳來,朝正不自覺地巴答上了嘴。


    “朝正,回來了。”賀發象招魂式的呼叫不能再讓馬鳳害怕,她閉眼沉倫,任賀發的腳步聲從耳邊飄過。


    朝正親吻不已,馬鳳心癢難耐,她輕輕地將頭轉正,已滾燙的紅唇欲拒還羞地印了上去。


    一陣叮啷的聲音響起,賀發推著朝正的自行車又從北麵走了回來。馬燈掛在車把上來回晃動。


    “汪、汪”前麵那條癩皮狗迎上了賀發,它對賀發雙腿之間交叉地穿梭了一下,就跟在自行車後麵往南走去。


    朝正似乎又睡實了過去,酣聲漸起。馬鳳趴在朝正的身上,覺得軟綿綿的很是舒坦。她想就這麽一直趴下去,趴到晨露濕了自己的衣服和頭發,也不起來。但是現實不允許。賀發已發出了朝正的自行車,要不了多久,嫂子倩堯也會找過來的。馬鳳深吸了一口氣,從朝正身上爬起來,她整了整衣服,雖然圓領的襯衫不再能履行它的責任。


    “朝正,朝正。”不知不覺之間,馬鳳覺得自己又成熟了,她對支書直呼起了名,“起來了,朝正。”


    朝正睡了一會,精神似乎好了點,他“嗯嗯”連聲地爬起。好不容易,馬鳳拉著朝正上了主路。馬鳳把朝正的一隻胳膊搭上自己的肩頭,自己側著上身雙手抱著朝正的胸,一步一晃地往前走。朝正實在太胖了,身高也快一米七的馬鳳雙手合抱不上。


    這樣臃腫的身材,以前自己怎麽會被他吸引呢?馬鳳的心情有些輕淡地愉悅。那是現在,以前什麽時候臃腫嗎?就算現在臃腫,難道不吸引人嗎?想到剛才跌落在溝渠裏的情形,馬鳳又覺得一股說不出的感覺湧了上來,象早摘的桃子,酸酸的、澀澀的,又有一股清甜。


    馬鳳扶著朝正路過村部時,想了想,折身走了過去。馬鳳拍著門鎖叫了幾聲老嚴叔,沒人答理,心想不是睡著了就是今天沒來。她把朝正扶到門邊站好,鬆開一隻手摸鑰匙。朝正象隻木偶式的,別人要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


    馬鳳一隻手扶好,朝正靠著門欄低下頭好象又睡著了。馬鳳一隻手打開鎖,鐵門往兩邊開去,朝正猛地要往前衝,馬鳳一把又抱住了他,“當心,當心。”


    這一衝一拉地,朝正又清醒了點,說起了順口溜“三兩四兩,漱漱口;半斤半兩,扶牆走;超過一斤,牆走我不走。”說完又不吭聲了。


    馬鳳費了九牛二虎之勁,終於把朝正扶到了辦公室。朝正挺坐在椅子上,雙手下垂,兩腿直伸。馬鳳看了眼身上,這才發覺身上濕透了,裸露的半個肩頭上全是汗珠。馬鳳把上衣往肩上推了推,到隔壁房間端盆水。水端來後,馬鳳拿把毛巾剛又給朝正擦把汗,見自己褲子上濕濕的一小塊,很是不好意思,彎下腰手抄了點水多灑了幾塊遮掩。做好這一切後,馬鳳覺得水太冷,又提過辦公桌邊的暖水瓶往盆裏加了點熱水。


    這時門吱呀一聲音開了,馬鳳嚇得跌坐在地上,定盯一看,賀發和拿著手電的倩堯站在門口。


    “嚇死我了,叔,大嫂。”馬鳳一邊拍著胸口,一邊站了起來。


    賀發說了聲“你們回來了啊。”倩堯一聲不吭,她盯著馬鳳的上衣。馬鳳感覺到了這一點,她麵上一紅,忙又用手把衣領往上拉了拉“多虧朝正哥護著我。”這話一說,倩堯感覺到自己的小雞肚腸了。她邊走向朝正邊說,“你哥又喝多了,虧得有你照顧。發叔到處找他有事呢。”


    朝正第二天醒過來時,都快到了中午。他看見賀發坐在床頭,忙起身。賀發一把按住他說,“你先休息下,清醒清醒,我一會有事對你說。”一說有事,朝正哪還睡得住,他起來穿衣洗涮。倩堯在院子裏洗菜做中飯。


    “叔,什麽事?”朝正坐在賀發的對麵。


    “縣裏今天下午不是要開會嗎?鄰近鄉鎮的村支書都要參加的?”賀發問。


    “是啊,開會。”朝正知道賀發話沒說完。象這種會一年開到頭,朝正這種級別的就是開會舉舉手,散會吃吃飯,要不是發紀念品,他都懶得去。


    “你不是一直想搞石英砂廠嗎?”賀發又問。


    “是啊。”朝正嚴肅了,他端坐著聽賀發的下文。


    “你姐下午要在會上提發展水晶的事,她知道你對這些有過研究,本來想讓你準備些材料在會上發言支持她,現在時間來不及了,你就在口頭上響應她就好了。”賀發終於說出了本意。


    朝正起身走到門邊看了看,囑咐倩堯說他和賀發商量點事,就把門關上了。


    “叔,水晶的材料不用準備,我肚子裏現成的,要多少就有多少。”朝正笑眯眯地對賀發說,“劉副縣長也叮囑我務必參加。不知賀芹姐會上打算怎麽說?”劉北鬥升任晶都副縣長,還兼著醜山鎮黨委書記之職。


    縣禮堂紅旗招展、彩帶飄飛,各路人馬聚齊。以往開會不管重要與否,大家都爭先恐後地往後坐,以免自己的呼嚕聲影響領導的講話。這次大家卻一往常態地都往前擠,禮堂裏很意外地沒有空位,有幾個人還坐上了備用椅。


    好不容易擠上第三排的朝正轉頭向後瞧了一眼,攢動的人臉沒有細皮嫩肉,他心知這次會議非同小可,組織人員都沒拉些閑雜人士充數。主席台上黨委、政府、人大、政協四大班子領導齊全,台下第一、二排是各局、各鎮的負責人。


    縣委書記劉漢年親自主持。劉漢年本來是鄰近地級市的市長,因為改革開放的步伐邁得太大,被省委批評好大喜功,然後將他降職為晶都縣委書記以示懲戒。劉漢年坐在主席台中間,本不太肥碩的身材被兩邊的領導一比就更顯得瘦小了。


    他拍了拍話筒清了下嗓子,洪亮的聲音就傳遍了禮堂的大小角落“同誌們,請安靜”嘈雜的禮堂逐漸安靜了下來,“現在開會。”劉漢年停頓了一下,底下的幹部聽眾忙心領神會地鼓起了掌。


    掌聲暫停後,劉漢年接著說,“我們這個經濟發展會,開開停停也已快一個月了,大家積極踴躍,各抒己見地給縣委縣政府提了好多有益的意見和建議。希望同誌們繼續發揚風格,再接再厲,討論開,討論透……”


    底下又是掌起一片,劉漢年擺了擺手製止,然後繼續說’“這次會議將決定我們縣未來幾年甚至幾十年發展的基調,請大家慎重考慮,謹慎發言,誰先開始?”劉漢年最後一句話批評前些次會議有的同誌無的放矢,信口開河。有一次討論時,一個鎮的黨委書記竟然建議向北麵縣的“墩上”鎮學習,用色情服務行業來振興經濟,全場大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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