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仙兩手按著小劍的肩膀,嘴裏含著棒冰,杏目圓睜直瞪著小劍。棒冰融化,汁水匯聚,慢慢形成一顆水珠,“叭”地一聲滴在小劍的嘴邊。小劍一愣,伸出舌頭輕輕一舔,甜絲絲的感覺直達心底。淩仙見了,晚霞又浮上了麵頰。


    小劍以為她運動過度,沒有在意,問道,“你的什麽味的,怎麽比我的甜?”淩仙的臉已紅透了,象即將撞到山頭的落日,除了紅彤彤的一片,全無了光輝。淩仙鬆開手,拿著棒冰吸食起來,掩飾自己的羞澀。


    小劍見淩仙隻顧吃棒冰,自己也咬了起來,三兩下就全咬碎進了嘴。他隨手扔了棒冰枝,見淩仙還在吃個開心,就不耐煩地抓住她想翻身起來。這一抓,觸手的溫軟,象沒有了依靠卻又真實的存在,小劍的手碰到淩仙的屁股上。小劍呆住了,手放著動也不敢動,淩仙也愣怔了,傻傻地看著小劍。


    從東單湖上吹來的晚風,鬱鬱娟娟著菱角與蓮藕的清香,在白揚樹葉貴妃式的牽連羈絆下,料理出沙沙作響的纖柔。


    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債盼的美目皎潔著如水的清純,就這麽對望著,對望著,好久好久,你沒有嗔怒輕薄,我忘記恐懼冒失,少男少女最美好的情愫在心裏誰也不知的、悄悄的美麗綻放。簡單才能輕爽,淺顯更易美麗。


    “小劍。”淩仙長長的睫毛閃動一下,又勿自翕張。她的棒冰早就化光了,兩手按在小劍的肩頭。


    “嗯?”菱香蓮醉中的小劍恢複了些自如的神態,就明白雙手不妥,可是放開心中又極其不舍。小劍抬眼看看淩仙,淩仙忽閃的眼神和他對視了一下,慌慌錯向了邊上的萋萋小草。淩仙的羞怯激發了小劍的大膽,他感覺身體代替了大腦,它會行動,它還會思考。


    小劍的手勾住她脖子,輕輕往下一拉。淩仙艱難僵持的身體仿佛遇到了特赦,渾身的骨節一刹那間消失,她輕輕地趴了下來。小劍的唇準確地迎了上去,少男少女的初吻就這樣驟不及防地來臨了。


    由遠而近的腳步聲,他們沒有知覺,相擁在永恒的純真中早不知道還有個世界。直到“啊”的一聲驚叫響起,小劍和淩仙在慌亂地分開。


    “西、西杏?”小劍站了起來,平時好鬥逞勇的淩仙卻乖乖躲到了他的身後。西杏初三了,中學的最後一年,她要好好衝刺。


    “小,小劍,你,你怎麽不回家?”西杏年長,尷尬的神情掩藏地滴水不露,還能積極主動地反問。


    “我,我玩會啊。淩仙,你先回家,我和我,我親戚說會話。”小劍說著一把從背後拉出淩仙。


    “你親戚?”淩仙見小劍認識對方,心裏的懼怕終於減少了些,但見對方也是個年紀相若的女孩,未免心中有些醋意,遲遲不肯走。


    “你先回去吧。”小劍見淩仙不願意走,趴在她的耳邊輕聲說,“我讓她別告訴老師。”淩仙聽了,看了西杏一眼,不舍地走了,走著走著還回頭看上一眼。


    西杏看淩仙走遠了,走上前邊幫小劍拍打後背的塵土,邊訓斥道,“你這麽小,就,就早戀了。我要告訴你爸,你爸會打斷你的腿。”


    小劍聽了有些驚奇道:“早戀,我什麽時候早戀了?”


    “你還不承認。”西杏幫小劍把灰塵打光,有些生氣地說,“我都看見你們,你們在,親嘴。”西杏說著,聲音細了下來,尤其是說到“親嘴”時幾乎聽不見。


    “親嘴就是早戀?那我們也親過呢。”小劍越說越糊塗。


    “你,你……”西杏有些惱羞成怒,頓了一頓想到了辯解詞,“那,我們是小孩!”


    小劍不語了,可是早戀不是要表白嗎?至少要象慶樹那樣,寫個情書什麽的,實在不會寫的,也得象電視上那樣,征詢一下對方的意見吧,親嘴就是早戀?可電視中好多人見了麵就親一下啊,就算那是外國的禮節吧,那我這早戀是不是太草率了?早戀,戀愛,結婚,一想到十幾年要守著一個人,小劍的心又糾結了。


    不行,我不能早戀,我還得小三、大強們學武術、做老板、周遊世界呢。想到這,小劍對西杏說:“原來小孩親嘴叫玩,大點親嘴就叫早戀啊。你別和我爸說。”


    “行,但就這一次,以後不許再,早戀了啊。”西杏總覺得說,“早戀”別扭。


    “你放心吧,我是不知道這叫早戀,要知道的話,我才不和她那樣呢。我還想和更多的人玩呢?”小劍真誠實意地說。


    “什麽?你還想和更多的人……”西杏剛聽了小劍的保證還很高興,誰知道他是人心不足,還想多和幾個人玩,心裏的怒火就噌地竄了上來。


    “你是不是個男的?做了事就要負責,和人家戀愛了就要堅持下去,要從一而終。”西杏的兩根柳葉細眉都快豎了起來。


    “這,這,我,我……”小劍不知如何回答。一方麵他不想那麽早就隻和淩仙一個人整日待在一起,另一方麵初長成人的他偏偏又很在意自己男子漢的身份。


    “你聽見沒有?”西葉見小劍支支吾吾,瞪著他逼問。


    “聽見了,聽見了,我會負責的。”小劍怕西杏告訴家裏,忙跟著表態。


    “哎呀,我在說什麽呢?”西杏發覺自己的話語偏離了原來的意思。


    “什麽說什麽啊?”小劍側著臉問。


    “沒,沒,啊,你還是好好學習要緊。對了,這麽晚,你不回家了啊?”西杏不想再糾纏這個話題。


    “對啊,我得趕快回家了。”小劍和西杏說聲再見,就急急跑了。小劍並不怕晚回家,而是吃慣了母親做的飯,怕回家晚了沒飯吃。留住一個男人的心,就是留住一個男人的胃。這話對孩子同樣適用。


    小劍到家裏,父母已經吃了起來。爸爸雖然在鎮政府工作了,但隻要沒有應酬,每天都回來吃飯。說到“應酬”這個詞,倩堯還對不太懂其意的兒子講過一個笑話。說是孩子見爸爸每晚應酬不回家吃飯,在吃早飯時就問爸爸什麽是應酬。爸爸說,就是你不想去還又得去的意思。兒子聽完不再說話。待吃完早飯時,兒子要上學了,他背起書句對父母唉聲歎氣地說:“哎,我還得去應酬。”


    小劍聽了這個笑話,沒有笑,他覺得媽媽是在笑話自己成績差,讓他別天天應酬著難受。他可不想下來,能應酬就接著酬謝。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可不能象大強那樣亂了規矩,初一上了兩天就賴在家裏不想應酬,這下可好,每天在地裏摸打滾爬,就象沒上樹的知了一樣,灰裏巴吱的。


    朝正見兒子回來,問“不想吃了?不想吃還讓你媽把飯倒到豬圈裏。”小劍聽了,聲也不吭,端過自己的碗筷狼吞虎咽起來。爸爸並不是恐嚇他,這事有過。那次他在外麵玩得高興,不想回家吃飯。


    朝正喊了兩次見他不回來,就不再喊了。待別的孩子都被父母喊回家吃飯後,小劍才意猶未盡地往家跑。一到家見父母都吃完了,鍋盡碗幹,一點都沒剩,小劍問媽媽飯呢?媽媽說被你爸倒了喂豬。


    家裏養了一百多隻豬,有多少剩飯都不怕。小劍看了眼黑著臉的爸爸,啥也沒說,自己跑到廚房找到兩隻雞蛋學著媽媽平時的樣子,煎起了雞蛋。當灶裏的火好不容易燒旺,小劍就踩著凳子往鍋裏倒油。不就做飯嘛,小三、阿利、大強他們都會做,我也能做。當油倒進鍋裏時,哧拉劈巴地突然炸開了鍋。


    鍋裏的水沒有擦幹淨,高溫下油水想混可不就炸開了鍋?鍋裏熱鬧,小劍也不甘寂寞,鬼哭狼嚎地跳下板凳。當然小劍也沒有白哭,媽媽擼袖上前搭了把手,幫他完成了人生第一次也有可能是最後一次的下廚經曆。


    飽暖之後小劍開始思考愛情了。一邊是幾十年如一日的對著淩仙枯坐,另一邊是身為男子漢要有所擔當。小劍在這兩種思緒的交織折磨下,直到黎明聽見了雞叫,眼皮沉重地象爸爸的體重,他的頭腦還清明的象冬日田間橫平豎直的溝渠。算了,一輩子對一個人就對一個人吧,人嘛早晚都這樣,小劍下定了好好和淩仙戀愛的決心後,方如釋重負地慢慢睡去。


    既然打算一輩子舉案齊眉,那就得未雨綢繆起鄭重其事。


    首先得有個愛情宣言……情書。第二天小劍一放學就跑去找慶樹。慶樹好吃懶做的本性已能讓人一目了然,他就象隻雪人一樣,圓圓肥肥的腦袋直接安在肥肥圓圓的身體上,連脖子也能省就省地縮進了身體裏。小劍來來借慶樹以前泡妞把妹的道具……


    唐詩、宋詞各三百首,慶樹不僅無償贈送了古典文學基礎讀物,還把現代學科,地理、曆史、政治這類的也一起打包奉送。


    接下來的幾天,小劍就秉燭夜讀,什麽佳詞例句,隻要讀來朗朗、聽來繞梁,他就毫不客氣地收錄下來。自己的第一份情書,小劍全力以赴。駢四驪六文采斐然的寫好後,小劍回想一下慶樹的宣言過程,就又不避辛苦地抄寫一番,就算被撕掉重寫也好有個參考。


    情書準備好了以後,就該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向父母要點鈔票。所謂浪漫就是浪費,自己雖有點零花錢,填饑解渴還湊乎,花前月下就遠遠不足。學雜費、書本費這些小學級的借口,小劍考慮都不考慮,直接否決。


    難得地,課堂時間被他利用了起來,小劍想了一上午,在當天放晚學的路上把自行車停在路邊,掏出鉛筆刀割媽媽剛給買的運動鞋。近百元的外國品牌運動鞋,小劍和小三輪流割了半小時,這不禁讓他感歎還是國內的假冒偽劣產品好。小劍到家停下自己行車後,故意一瘸一拐往屋裏走去,看見媽媽都不打招呼。他來到屋裏後,找到針線包,笨拙地縫補起運動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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