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劍來不及下來,猛一加速,山地車“咣”地一聲撞開大門。朝正穿著灰色大褲衩,白色三角背心,麵朝南坐在八仙椅上。一位滿身白衣的年輕人半跪在朝正麵前,拉著他的手,大聲哭訴,“哥!他們怎麽這麽狠心啊,嗚嗚。哥!他們怎麽這麽狠心啊。”朝正麵色凝重,他拉著年輕人的手,和攙扶著他的王本一起規勸:“張歡,先起來說話,起來說話。”湯倩堯端來隻小凳子放在張歡邊上,也勸他快起來說話。


    勸著,勸著,她自己倒流下了淚。四人過於專注,那麽大的撞門聲都沒有聽見,直到小劍推著車來到麵前,他們才發覺。王本最先看到小劍,他說了聲,“小劍回來了。”小劍回了聲“叔來了啊。”張歡見有人進來,擦了把臉停止了哭聲,他站起來看著小劍,吸了口氣說,“這是小劍?兩年不見長這麽高了?”小劍認識張歡,但不知如何應答,他“嗯,嗯”兩聲把車停在一邊,對父母說,“我看電視去了。”倩堯追問,“你怎麽回來了?”“明天最後一次休息。”


    馬桂死後,鄰居們七手八腳地把馬鳳抬上手扶拖拉機,一路突突地送往了鎮醫院。


    馬家在劍之晶村是個大家族。阿桂和宗族交惡,盡管他後來開廠緩和了些宗親關係,但大多數宗氏和他們已不相往來。


    但現在人死了,死者為大,什麽宿仇舊恨該消的消,該忘的忘,更何況平常人家也沒有什麽深仇大恨。馬氏族人張羅著辦理了馬桂的後事。馬鳳確診受刺激已經瘋掉了,被關進了醜山鎮醫院。醜山醫院同時也是晶都精神病院。


    送她去醫院的馬炳黎問還會不會好。醫生說如果有人精心照顧,再用上些西方先進藥物,也許會好。炳黎沒聽明白,又問了一遍。醫生看了看他,問他是誰。炳黎老實回答是同族哥哥。醫生壓低聲音對他說,你最好別管這事了,無底洞。


    炳黎明白了。那些債主初見馬桂死馬鳳瘋時,還擔心受怕了幾天,後來見馬氏族人並沒有找自己算帳,更何況那些債主也有不少馬家人,就一個個惋惜不迭起來,這錢算是沒指望了。有幾個人暗暗起過將馬桂房子抵債的心思,一方麵這所凶宅自己不敢住,也怕賣不出去,另一方麵這種落井下石的卑鄙之事,他們一時也幹不出來。


    馬桂的房子真成了凶宅了。老早幾年,賀發就拿著羅盤前後查驗了幾遍,除了說幾句“可能簷衝煞星,基壓太歲”這類堪輿間的老生常談之外,也並沒有看出什麽不妥。但接二連三的禍事,讓人們對這所房子避之不急,連不得不路過之時,也是雙手合十,心中念念有詞,邊害怕邊祈禱地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馬題召集族人開會商量馬鳳的事。大家群情激昂,紛紛解囊相助醫藥費,那些債主礙於麵子,隻得拿出更多來表明自己羞愧有加。


    捐完錢財後,大家又一致同意各家輪流去醫院照看馬鳳。


    前麵四、五家還好,每家兩天按序去醫院,輪到馬海洋時,他掏出二百元錢給馬題,說自己白天喂豬、晚上看豬,實在沒時間,讓馬題幫忙找人代替,那二百元錢就當是工錢。馬題一想也是。海洋住在村裏,院前空地少,他就到村北自留地裏蓋了三間豬圈。豬圈離村子兩裏多遠,確實需要有人看管。然而讓馬題始料不及的是,自馬海洋開了頭,別人不但有樣學樣,還變本加厲。他們不去照看馬鳳也就罷了,連雇人的工錢也不出。


    就這,他們還振振有詞:她欠我們的錢我們不要了,還倒貼錢給她看病,這還不夠嗎?非讓我把錢都貼上去?馬題罵了幾句冷血,隻得自己去照看。馬題年老力弱,剛去第一天就被馬鳳揪住打了個鼻青眼腫,幸虧醫護人員來得及時,要不是他就要提前住進陰宅了。馬題捂著烏青的眼睛,一瘸一拐回了村。


    馬鳳啊馬鳳,久病床前無孝子,連父母長久臥床都沒兒子理會,就別說你隻是我的晚輩,大爺對你也是仁至義盡,你別怪大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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