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湖經濟發達,電力部門閑散資金較多,就投資開辦了諸多企業,而小劍和舍友們就是做為企業人員被招聘來的。小劍深感上當,卻沒有大發雷霆。幾天後,他從一個趾高氣昂的職工口中了解到,能進電力編製的不僅需要非富即貴和名牌大學畢業,還需要是電力嫡親子弟。小劍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自己身處異地,浮萍一樣無根,隻有學校還不錯,另外兩點是邊也靠不上。就算說起學校,剛進大學那會,他還常以進了電力大學為恥辱。


    四年玩過來後,他覺得大學應該以收了他這樣的學生為恥辱。如此一想,麵對自己低微的工資,小劍心平氣和多了。非但如此,他還會語重心腸的勸說別人了。此後的日子,偶有新進員工抱怨同工不同酬,說書上寫的按勞分配都是騙人時,小劍都這麽對答:人家老子提著腦袋幹了一輩子革命,給子孫後代謀了這點福利。你老子就知麵朝黃土過太平日子,然後你想通過上個大學就抹殺了區別?這未免不太公平吧?


    新進員工看看比自己還年輕的前輩,心裏嘀咕起嘴上沒毛,辦事不勞。小劍明白他的想法,又加了一句:假設你現在奮力拚搏,有了一官半職或者富甲一方,你會不會給你兒子安排個好前程?新進員工無言以對。多年後,小劍將這番話對父親說過。李朝正沉思良久,告訴他,劉北鬥臨死前也是這麽對賀發說的。


    和新進員工講這些時,小劍已經在為後代拚搏了。他知道這個世上有許多不公,但報怨隻會更加不公,唯有拚搏努力才能實現平等。負責招聘他的徐姓領導就是個好例子。徐姓領導和他這麽大時,是拉船的。


    陽湖有“拉船、打鐵、磨豆腐,人間三大苦事”的說法,用徐姓領導的話說,他也是苦缸裏泡出來的。幾十年前的電力和今日的煤礦差不多,都屬於有死亡指標的人,因此徐姓領導……那時他還是小徐……輕鬆地由最苦的行業進入到較苦的行業。


    彼時月薪二十元,是船工收入的三分之二。小徐做了三年電力工人有了城市戶口後,又挖空心思跳到了隔壁的紡織廠。紡織廠除了幾位主要領導,全部職工中隻有他一位男性夾雜在娘子軍中。小徐不在乎別人的白眼與非議,踏踏實實地做著自己的工作,開開心心地拿著八十元的紡織工人月薪。在姹紫嫣紅的紡織廠待了兩年,徐領導娶妻生子。一晚,他看新聞聯播時,看到了總理講話,說要提高能源部門的地位。


    他的心猛然跳動了一下。第二天,小徐就不顧家人和悉心載培他的領導強烈反對,毅然決然地辭職重回電力部門。其時,電力部門仍是老弱病殘集中營,偶有幾個年輕的農家子弟,還是從電線杆上的招工廣告中騙來的。那些年輕人來了也是心猿意馬,他們都準備幹一段時間有了城市戶口,就和小徐一樣再攀高枝了。


    電力領導對此也心知肚明,但苦於工人的難招,對此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此小徐的回歸,對電力部門來說無異於一針強心濟,他們不僅熱忱歡迎他,還給他安排了個不大不小的職位。半年後,電力部門的頭頭腦腦們就後悔起在小徐麵前對他低三下四的示好了。


    電力工資暴漲十倍,而且這一漲還不算完,一直漲到二零零二年,一個普通電力工人的工資收入是公務員收入的七倍左右。


    小劍知道自己沒徐姓領導那雙慧眼,好在他讀書不少,曆史較熟,知道天將降大任於人的說法並不是一句空話,就強烈要求去一線做最艱苦的工作。


    頂頭上司很不解小劍好好的辦公室不坐,卻要到工地上櫛風沐雨的活受罪。不過,他準許了。在一線,小劍沒想著能升職加薪。他知道編製就如同出身一樣,想改變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他所想的就是工作了怎麽也得理論和實踐都有,以後另謀他就時,更有一番說服力。有了這樣遠大的目標,小劍在一線基層是生龍活虎。


    小學學曆的基層同事自然把高學曆的小劍當做另類來對待。小劍在拚命工作的同時,也沒有丟掉血氣方剛的年輕本能。進入工地第一天,小劍就對挑釁自己的同事大打出手。哎,往事不堪回首,追憶隻待日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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