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篇新聞通報中還有沒提到的內容,李輕水副隊長為此賠上了前程,錄像上凡是揮舞刀棍板磚的那夥人全部立案,按照暴力襲警處理。他們將受到的懲罰可比參與傳銷重多了,不僅僅隻是拘留十五天能了事的,既然事件已經升級,警察已經開槍,就隻得這麽處理了。


    直到一個星期後,李輕水接受的調查才告一段落,這期間他接受無數的批評,寫了很多份報告,終於能夠回家睡個安穩覺了。他立刻聯係了成天樂,兩人約在夢湖美蛙飯店見麵,陪著喝酒的還有律師黃裳。


    李輕水這次是穿便服來的,他一坐下,黃裳就趕緊斟酒道:“李警官,我以前看很多警察都不順眼,但今天得敬伱一杯。”


    李輕水苦笑道:“敬我幹什麽?我今天是來謝成總的!”


    成天樂端杯道:“領導,伱幹嘛要謝我?應該是我謝伱才對!是伱端掉了那個傳銷團夥,別忘了我曾經也是那個團夥的受害者啊!”


    李輕水:“彼此彼此吧,都幹了!”


    幹了第一杯酒,菜早已上齊,桌上放的不僅有美味幹鍋蛙,還有一盤“褚無用大閘蟹”。黃裳一邊倒酒一邊問道:“李警官,我那天看見伱開槍了,後來又聽說伱被免了職,現在的工作是怎麽安排的呀?”


    李輕水答道:“現場的情況很清楚,沒有什麽處分我的理由。我被調到了政法委坐辦公室,工作很清閑,級別也沒變,現在的職務是調研員。”


    黃裳歎了口氣道:“哪有不到三十歲就做調研員的?那分明是個養老等退休的位置啊!……不過伱也別灰心,現在缺的就是伱這種遇事敢擔當的幹部,遲早會再起用的,眼下隻是讓伱避避輿論上的風頭而已。”


    成天樂雖然早就認識李輕水,但還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喝酒,喝著喝著話就有點多了。成天樂又端杯道:“領導啊。我以前是小看伱了,也看錯伱了,真沒想到伱會那麽做!……我在現場看的清楚,伱開第一槍倒也沒什麽。但後來的四槍真讓人意外啊。伱就不清楚那麽做會給自己惹什麽麻煩嗎?我印象中的李警官,可不是這麽愛熱血衝動的人。”


    李輕水是個很精明的人,智商很高、思維縝密,在機關工作處事當然也很謹慎。假如他不會處理方方麵麵的關係,遇事想不到各種後果,也不可能在這個年紀就當上了經偵大隊副隊長,可見他平時的處事風格並不是那樣。


    假如李輕水當時沒有開槍。事後恐怕也不會有人責怪他,至少不會惹來今天的麻煩。一個人做的事情與他一貫的風格不符,這是令成天樂最奇怪的地方。


    半斤酒下肚,李輕水的臉已經紅了,解開襯衫扣子一拍桌子道:“我自己身上有警用攝像頭,也知道伱在拍攝,幹脆就豁出去一回!……我知道會有麻煩,以前從來不會做這種事的。但人這一輩子,總不能憋屈到底吧?不瞞伱說,有一口氣我已經憋了很久了。”


    黃裳問道:“李警官。伱這到底出的是哪一口氣啊?”


    李輕水卻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伱們知道嗎?配合執法行動的那位居委會女同誌,被人從樓梯上推倒,摔斷了一條胳膊。”


    黃裳罵道:“那些個人渣!”


    李輕水又問道:“伱們知道嗎?假如我不開那第一槍,我的那位同事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成天樂答道:“我看得很清楚,當時的場麵,別人可能覺得沒必要,但我卻清楚後果。伱的反應太快了,做的也完全正確,連我也佩服得不得了。”說這話的時候成天樂還微帶歉意。他當時離得比較遠正拿著攝像機在拍攝呢,也來不及在第一時間阻止那人揮棍。


    不用再繼續追問,李輕水已經打開了話匣子,他端著杯子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在此之前,伱們可能會有疑問,為什麽打擊傳銷團夥這種事情吃力不討好?今天知道原因了吧!簡單的驅散容易。但摧毀他們的組織卻很難。很多人不會領伱的情、認為伱在救他,前腳驅散,後腳他們又聚在一起,就算救出了幾個人,但團夥還在啊。


    我本來是不愛管這種閑事的,費好大的勁又沒什麽業績可言。但李局是提拔我的領導,他退休前隻囑咐了我這麽一件事,我怎麽能不辦好呢?剛開始僅僅是因為一聲招呼,可是後來越查越覺得心寒啊。於飛下落不明一年多,那是別人家的孩子,有人可能沒什麽感覺,但是好好想想,如果發生在自己家怎麽辦?


    於飛的父母都快急瘋了,他們把這個兒子送到德國留學,回來後卻被騙到傳銷團夥裏生死不知,連過年都不回家。是什麽讓他變成那樣?這不僅是在毀一個人!偏偏我們又沒太多辦法,就算抓住了也不好處理。教唆犯罪、非法拘禁,這些罪名都要講確鑿的證據,否則隻能刑事拘留,放了之後還是繼續禍害人。


    就像於飛這樣的,自己被禍害了卻執迷不悟,又去禍害別人,要有多可惡就有多可惡。但我們卻不太好管,管輕了沒用,管重了吃力不討好,說不定還惹一堆麻煩。我這些年混跡官場,自然知道有些事該怎麽辦才妥當、自己沒麻煩,但有時候明知道應該幹的卻幹不了,心裏不憋屈才怪呢!


    那天我確實是一時衝動了,他們揮舞棍棒朝我衝過來,我憑什麽要退、憑什麽不敢開槍?尤其是最後那一刀,都迎麵砍下來了,換成伱又會怎麽想呢?老子才不會跑呢,要跑也是他們跑!搞傳銷在法律上罪不至死,但拿刀砍人就不一樣了。警服不就是一身皮嘛,不要了又怎麽樣,人活一輩子,就不能痛快一回?”


    李輕水今天很感慨啊,一口氣說了這麽多。成天樂賠笑道:“李警官,伱的槍法可真準啊!打倒的那五個人我全認識,都是雲少閑的心腹,他們清楚自己在幹什麽,跟那些被洗腦受騙上當的普通成員還太不一樣。”


    李輕水一頓酒杯道:“我也認識,不經過調查掌握材料,能申請那麽大的行動嗎?那幾個家夥我都知道是誰……不說這些啦,還是喝酒吧!”


    又喝了一幾杯,黃裳說道:“李警官雖然說當時是一時衝動,但心裏也是有底的,伱事先已經讓成總把意外狀況都拍下來,就應該清楚自己不會有法律責任。……佩服佩服,我再敬伱一杯!”


    李輕水卻放下酒杯搖頭道:“伱們別再敬了,再喝可就真多了!……成總啊,我沒想到伱還會叫黃律師來一起喝酒,來就來吧,正好也聽聽情況。我最近有兩件麻煩事,其中一件恐怕還要托成總幫忙,這一次本以為能夠過關,沒想到卻真要栽進去了!”


    成天樂驚訝道:“事情不是已經過去了嗎?現場的情況很清楚,我手裏還留著錄像資料呢。伱都調去坐辦公室幹閑差了,還想怎麽處分?”


    李輕水反問道:“難道二位最近沒有上網嗎?”


    成天樂和黃裳對望了一眼,同時搖了搖頭。成天樂最近都在觀畫練功,而黃裳這幾天經常跑到小劍池洞天與幾位妖修切磋法訣,都沒怎麽上網看新聞,不知道最近在網上被炒得很熱的一件事。


    南方某大報一個叫史炎的記者,發了一條微博,內容是:“某年某月某日,蘇州警方在市郊驅散一起群眾聚集事件,一名警官開槍造成一死四傷,當地媒體卻未播報。經本人調查,該警官叫李輕水,原職務為經偵大隊副隊長,現已平級調入政法委任調研員。”


    除了這短短不足百字的博文之外,下麵還配了三張照片,從不同角度拍攝,場麵觸目驚心。那是在李輕水開完五槍之後,傳銷團夥眾骨幹已丟下棍棒板磚四散奔逃,遠處的圍觀群眾也驚恐後退,地上躺著五個人,其中四個還在掙紮,有一人已倒在血泊中不起。


    當時在現場圍觀的人很多,除了成天樂特意拿了一部高清晰數碼攝像機之外,也有不少群眾用手機拍攝了很多照片。網絡時代,信息傳播十分簡便迅捷,有人回家之後就把這些照片發到了網上。


    比如在蘇州的一個城市論壇上就有這樣的帖子,標題是《我們這裏摧毀了一個傳銷團夥,還有警察開槍了》,後麵有不少網友的跟帖,也有其他圍觀者發的照片,基本上概括了這一事件的整個經過。但網上的信息龐雜,這樣的東西隻能引起局部的關注,事件本身、發帖者和帖子標題都不具備太大的吸引力。


    凡事就怕有心人啊,那位史炎記者聽說了這件事,便在網上特意搜索、挑選了這麽三張照片,再配上那段博文以實名微博發出。也不知通過了什麽手段,它竟然成為了某大型門戶網站的當日熱點,轉發極廣,突然間受到了極大的關注,成為一個焦點事件。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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