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樂穿過落葉飄飛的密林,越過一片亂石密布的山坡,施展神行之法登上那片高崖,恰好看見李逸風的身形又一次飛起,已經在很遠之外。


    江南的山植被密密麻麻幾乎看不見地麵,但是斷層非常多,越過這一片山穀,遠方的山丘又有一片**的紅褐色崖壁。隻見密林之中飛出一根金色的長索,那應是法力幻化而成,因為普通的繩索不可能飛射到百丈之外,長索的末端仿佛有勾抓之力,扣住了遠方的崖頂。


    緊接著金索一收,帶著李逸風的身形如大鳥般飛起,眨眼間就飄上了那數十丈高的山崖。成天樂站的地方很遠,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想施法阻攔也夠不著。但他卻不能讓李逸風從容逃走,仍準備奮力追去,不信李逸風總能如此在空中不斷的起落滑翔。


    恰在這時,山穀裏傳出連續三聲槍響和一聲龍吟。成天樂沒玩過槍,分不清這是短點射還是有人以極快的速度連開了三槍。子彈並沒有打中李逸風,他在施法逃竄的同時對危險的攻擊也能自生感應。伴隨著龍吟,一片金色的鱗光包裹著他的身體呈螺旋狀環繞轉動,子彈到了近處都放慢了速度,被折轉方向飛偏了,肉眼甚至能看到子彈與鱗光摩擦的軌跡。


    但是槍響之後,在李逸風全力施法護身神氣難繼之時,密林中又有一道白色的劍光飛出,如一彎半月狀的飛旋,敲好在李逸風於正上方飛過的那一瞬間。隻聽一聲慘叫,空中散落一片血雨和一條手臂,李逸風本人卻掙紮著飛到崖頂,又逃到了另一座山的那一邊。


    有人出手偷襲,劍光犀利無比且時機異常歹毒,事先還開了三槍擾敵。劍光斬破了那一片金鱗幻法防護,雖然沒有將李逸風本人當空斬落,卻留下了他的一條胳膊。


    成天樂喝了一聲道:“是哪位朋友幫忙?多謝了,請截住此人!”李逸風此刻已受了重傷,就算有神奇的法寶在手,恐怕也很難繼續快速的逃命,成天樂隻要繼續追上去,用不了跑出風景區應該就能把他擒住了。


    他一邊說話,一邊仍然全速追過山林,卻突然覺得腳下的地麵在蠕動、旋轉,恍然間有一種錯覺,明明是在往前衝,卻似乎改變了方向跑向了側麵。這是有人在與他鬥法,就是剛才偷襲李逸風的那位,成天樂在疾奔中定住了腳步,也等於定住了地氣靈樞運轉。


    他很不解的在元神中回了一道神念:“梅蘭德,你怎麽來了?我們完全能截下他,為何要放他走?”


    方才出手偷襲李逸風之人便是梅蘭德,他又出手阻攔了成天樂的追擊,為了不引起誤會,還給成天樂發來一道神念:“此人莫追,且放他走。”


    成天樂站定腳步,梅蘭德已經從密林中走了出來。並沒有看見他背著槍,那柄名為秦漁的短劍也不知藏在何處。他手中卻拿著一隻斷臂,也不知施展了什麽法術,鮮血此刻已不再流淌,那斷口整齊如削。


    隻聽這位監察天下風門的地氣宗師歎道:“那人的法寶好生神奇,我放他過去,卻想把他的法器留下,不料雖破了他的護身法術,卻隻斬下一條手臂而已。”


    李逸風的飛螭爪本是握在右手中,所以梅蘭德斬了他的右臂,打算連手帶法寶一起留下,不卻隻留下一條胳膊。成天樂苦笑道:“他正在禦器施法,法器自與身心一體,那時就算斬斷他的手,也可能拿不走法寶。我也從未見過那麽厲害的法器,看它的運用之妙,至少也應該是一件神器。”


    說話的同時他又發過去一道神念,向梅蘭德解釋了什麽是神器。其實梅蘭德也見過神器,就是成天樂的那幅畫,但不同的器物其神通妙用與打造的目的皆不相同。梅蘭德愕然道:“神器?你認識他那根癢癢撓嗎,叫什麽名字?”


    成天樂:“癢癢撓?還真有點像癢癢撓,可我也不認識那是什麽寶貝,總之能隨身心變化,而且神通妙用的威力異常強大,我看他本人也不能完全掌控與發揮。”


    梅蘭德感慨道:“難怪他這麽大的膽子,原來是有所倚仗。可惜此人已受到昆侖各派的追緝,有此神器在身,隻要露了底,恐怕會給他自己惹禍的!”


    成天樂:“你不是河南了嗎?怎麽又出現在杭州,還恰好到了這裏?”


    梅蘭德笑了:“這已經過了好幾天,河南那邊的事兩天就處理完了,我就趕到杭州來看看,也不能讓成總一個人忙乎啊。真沒想到,他就是成總要找的李逸風,這也太巧了。”


    成天樂:“你沒想到?我剛才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黃裳今天陪著他去了四寶齋要賬,假如我不在場,很可能會引起誤會與麻煩。而你恰好叫我來了,我還以為你早就知情。”


    梅蘭德搖了搖頭道:“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什麽事情能算中。那個李西村我調查過,知道他曾請黃裳做過代理律師,就意識到其中可能會有問題,於是就請你來一趟杭州。而他果然順勢設了這一局連環計。


    我猜測他可能與你有過節,卻沒想到他就是李逸風。我叫你到杭州來是解這一局的,同時也見識見識這些江湖人的手段。但這個發現卻是意外之喜,他不僅是你要找的人,而且也是勾結劉漾河的同夥,將來正可一勺燴了。”


    成天樂不解道:“一勺燴?我正準備拿下他追問劉漾河的下落,你為何要放他走?”


    梅蘭德:“我原本是想留下他的,此人對江湖風門設此局,豈能輕饒?可我得知他就是李逸風,又聽他自己說出剛才那番話,就決定放他走了,也讓你不要再追。”


    成天樂:“你心眼比我轉的快,鬼主意也比我多的多,他到底說了什麽讓你改變了主意?”


    梅蘭德皺眉反問道:“我們在淝水逍遙派的事情,他怎會知情?”


    這一句話也提醒了成天樂,他在淝水遇襲受傷之後,逍遙派道場中曾有一場天下各宗門弟子參加的小聚會,五味道長還登壇講法。逍遙派當眾處置年秋葉,知味樓的各派修士還聚在一起商議如何追查劉漾河。這些事對昆侖各派而言不是秘密,但李逸風是怎麽知道的?


    修行事隻屬於修行人自己,既不會上報紙電視,也沒有公開的網站宣傳,更沒人刷微博談論這些。紅塵之中自有一條看不見的界線,不知道的人就是不知道,各派入門弟子沒有不知分寸的,而非入門弟子也不可能了解這些內情。


    劉漾河與李逸風亡命江湖之後,就等於與昆侖各派內部斷了消息,否則早就被抓住了。成天樂在淝水遇襲是劉漾河幹的,李逸風倒有可能聽劉漾河本人提起。但後來在逍遙派道場內的事情,誰也無法窺探,李逸風既然說出來了,隻能說明一件事——有人給他通風報信!


    究竟是誰呢?當時在逍遙派中有各派弟子,很難查證。與李逸風暗通消息的人,也許當時並不在場,可能是聽同門或同道好友轉述的。春村大師當年交遊廣闊,有不少修士欠過他的人情;而李逸風本人也素有心計,可能也籠絡了一些修行同道。有人知道成天樂和幾大派在追查李逸風的下落,明明清楚此人的聯係方式卻不說出來,反而暗中有聯絡。


    成天樂明白過來,卻仍然不解的問道:“既然有人與他暗通消息,就更不能放他走了,正好順勢查出究竟是誰!”


    梅蘭德仍然搖頭道:“這個人的確可以查,但查出來又能怎麽樣?人家隻是轉告了李逸風這件事而已,完全可以解釋是過往私交甚密,李逸風偶爾聯係了他,而他勸李逸風主動現身認錯,李逸風卻沒聽……。像這樣的話,隨口就能編個十段八段的毫無破綻。


    放李逸風走,比不放他走更有利。如今他扮演的角色很關鍵,昆侖各派中既有人給他通風報信,他又能聯係上劉漾河。我不是和你說過嘛,找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讓他主動來找你,沈慎一今天設局引那李西村現身,也就是這麽做的。


    將來等你有空也有把握了,萬變宗的事情已經完全處置妥當了,想動手收拾劉漾河,也好有人通風報信啊!你若設局引他出來,他也得清楚你的行蹤和動靜才行,而且得讓他自以為是安全可靠的渠道,明白了嗎?”


    成天樂終於點頭道:“我明白了,你放這個人走,是留著將來給劉漾河通風報信的。到時候故意把什麽消息散布出去,讓那劉漾河自己入局。”


    梅蘭德也笑著點頭道:“成總果然一點就透!此人已斷一臂,他可不是什麽妖修,原身斷了一條胳膊、幻化人形還能長出來嗎?他走到哪裏都很好認,恐怕也不敢再公開露麵攪什麽混水。”


    成天樂仍然問道:“可剛才若是把他留下,也許一樣能問出劉漾河的下落。”


    梅蘭德笑眯眯的看著成天樂道:“是啊,是有可能問出來。但我剛才已經說了,放他走比不放他走更好。成總既然已經開了竅,那你自己就說說為什麽吧?”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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