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真沒見過有誰這樣拜山?成天樂微微意外道:“哦,很少見嗎?”


    澤真反問道:“你以為呢?登法柱峰而入,穿方正峰前幽穀,越承樞峰而出。……成總所修得的成就、開創的宗門,本來就是少見得不能再少見了,所以我師父以及兩位師叔對你都很感興趣啊。此次拜山之行,成總又有什麽感觸呢?”


    成天樂於湖中回望漸行漸遠的承樞峰,卻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仿佛那山峰也在望著他。他沉吟著答道:“入正一三山一天一夜,感覺卻恍然似百年。進去的是我,出來的還是我,卻覺得經曆了一番脫胎換骨啊,對三位前輩的教導點撥不知該怎樣感激。”


    他卻不知道,承樞峰頂上,和鋒、和光、和曦三位真人正並肩站立,看著湖中離去的竹筏。和光說道:“胎動養元之中,如此穿正一三山而過,若善悟這一日一夜之福緣,便可明脫胎換骨之心境。”


    和曦說道:“隻要他沒有白白來拜山,脫胎換骨之心境感悟沒有問題。但欲度換骨劫,不僅需要超脫族類之心境,更重要的考驗在爐鼎原身啊。以他的修煉經曆,人身玄牝妖丹大成,可與那最強大的妖修原身相較。如此一來,這原身爐鼎的考驗將極為艱難,對於他而言絕非輕易能度過的。”


    和鋒微微點頭道:“他能彈指破真空,可是突破脫胎換骨的境界,需要付出的代價要比一般的修士和普通的妖修都要大得多。那換骨劫才是真正最艱難的考驗。他的心境沒有問題,可是修為也得到,這需要時間。而脫胎換骨劫本身就是一場修煉,對於妖修來說不容易,對於他而言就更難了。”


    和光:“化形之妖修,曆脫胎換骨,比人間修士要艱難得多,而成天樂比一般的妖修更為艱難。師兄贈他那枚玄牝珠,就是屆時想助他脫胎換骨吧?”


    和鋒點頭道:“是的,此子心境沒有問題。隻是他的筋骨過於強悍,想堪破脫胎換骨門徑也須比一般人神通法力更強才行。有朝一日他真的迎來了換骨劫的考驗,煉化吸收那玄牝珠倒是最好的輔助,相當於有一位強大的妖王助他脫胎換骨。前提是他要將那玄牝珠中蘊含的神通法力都領悟透徹、能盡量化為己用。但其人既被稱為一代妖宗,應該是有這個本事的,幾年時間也夠了。”


    和曦歎了口氣道:“成天樂這孩子,與三夢宗丹紫成那個猴崽子倒完全是兩種情況。丹紫成少年就服用過九轉紫金丹移爐換鼎,當修為俱足之時,換骨劫便自然度過,所需的就是心境鑿穿。他被石野關在神木林中有些日子了,前兩天我看見他出關了,應該已突破脫胎換骨之境,這次可能也會去神丹會。他是最愛湊熱鬧的。”


    和光微微一皺眉:“可是成天樂現在就已經拿到了那枚玄牝珠。對於他來說是短期內增強實力的絕佳方法,能等到迎來換骨劫時才去煉化嗎?和鋒師兄既然贈送玄牝珠,為什麽不把好人做到底,將話說清楚呢?”


    和鋒沉吟道:“他好歹是一派妖修宗門的創派宗主,若是遇事這麽不沉穩。那萬變宗恐怕也就沒什麽指望了。煉化吸收玄牝珠需參透凝煉者的神通法力,他本人又不是黑魚妖,那妖王修的恐怕也不是與他一樣的法門,需要時間好好體悟。如果他知道物盡其用的話。至少也得等到很久之後了。”


    和曦微笑道:“我們也沒打算將這個消息保密,看成天樂本人的反應,他也沒打算將這件事藏著掖著。神丹會下個月才開,屆時有不少同道到場,與他交好的高人,自然會提醒他這玄牝珠最佳的煉化時機。好人嘛,也不能讓我們全做了,且留個人情讓別人送吧。”


    ……


    成天樂回到蕪城,將史天一借來的那輛小貨車還給了知味樓,就在知味樓前與澤真拱手道別。上次隻是匆匆而過找石盟主求教凝煉玄牝珠的方法,但此次來蕪城,拜見了各世家宗門的前輩高人,再度離去時,感覺不僅似脫胎換骨也恍如隔世啊。


    他不禁感慨道:“如今方知小小蕪城之大!”


    史天一陪同成天樂去拜正一三山,實際上也等於是成天樂把他帶進去的。成天樂不僅把史天一帶入了三山洞天,也帶著他進入了化妄之境。在史天一的妄境中,他將怎樣繼承題龍山一派宗門呢、又何時才能堪破歸真呢?成天樂不得而知。


    成天樂也不清楚,就在史天一入妄的那個晚上,遠在萬裏之外,史天一的同門師弟王天方也邁過了看似同樣的一道門檻。那個地方成天樂曾經去過,就是孔雀河盡頭的雪山中,一條裂隙般的幽穀深處,掩於高崖上的、於道陽當年的苦行洞府。


    它看上去是絕壁上的一間石窟,根本不可能有人到達,石窟側麵有門戶,進去之後有裏外兩間相連的石室,呈葫蘆形。裏間的石室中還有一片彩龍鱗壁,施展禦神之法可以看到外麵的景象。室中有兩個人麵對麵而坐,正是劉漾河與王天方。


    這幾年,王天方並沒有回題龍山。那位已經快被人遺忘的聽濤山莊叛逃弟子周峰,一直在題龍山道場等著王天方呢,他已經苦等了好幾年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簡直如服刑一般。但不知所蹤的王天方卻和劉漾河在一起,外人始終都沒有再見過他。


    劉漾河沒有理會周峰,因為周峰本就不是其同黨,是他主動想找成天樂的麻煩,送上門來被利用的。如今他被各派追緝,已經是個可有可無的可憐人物。但是王天方可不一樣,其人一直就是劉漾河的密友,而且身負一派宗門傳承,對劉漾河的用處極大。


    劉漾河繼承了五百年前於道陽的“遺誌”,他也很有手段,能夠發現、收服,驅使一批深山荒原中的妖修。但不論他再大的本事,一個人也做不到太多的事情,這些山野妖修最缺什麽呢?除了正規的修行指點之外,世間各大宗門所具備的東西,都是它們缺少的!


    題龍山雖不是赫赫有名的大派,但也有三百多年的傳承曆史,在兩百年前一度非常興旺。由於地處雲貴高原深處,在很長時間內也避免了中原一帶的亂世衝擊,直至近代才顯衰落。在它已封閉的宗門洞府中,有各種法寶、丹藥、器物、典籍。


    那題龍山曆代祖師留下的修行心得,對於劉漾河來說也是修煉中極好的印證。至於那些法寶丹藥,就是他手下山野妖修們最急需的!假如王天方修為大成、打開那洞府,劉漾河通過他所能得到這一派先人數百年沉澱積累的精華,無疑將實力大增,將來也用不著畏懼蘇州萬變宗了。


    可是劉漾河幹著急也沒用,就算他能從王天方那裏得到題龍山的正傳法訣,以自己的大成修為去印證,也得不到夜遊先生留下的神念心印,不知道怎麽打開那洞府,得法弟子和衣缽傳人的概念是不一樣的。所以想開啟這個寶藏,他必須幫助王天方修為大成。


    劉漾河所麵臨的問題不僅如此,破妄大成之後的王天方,還要願意與他同流合力,將題龍山洞府中的東西都拿出來,而不是像史天一那樣隻為重整題龍山一脈傳承著想。那麽王天方所要堪破的妄境,與史天一就不一樣了。


    他們正在談心,隻聽劉漾河說道:“老弟,你當年離開題龍山去北京,就是想做出一番成就,不料這幾年卻再度隱居避世在深山中苦修。如今已境界圓滿、功力俱足,距邁入妄境隻有一步之遙,為何遲遲不得突破呢?”


    王天方恨恨道:“想當年我們在北京過得舒舒服服,張樂道不來管事,隻要把那個年秋葉哄好了,大家都太太平平。誰料到不知從哪裏蹦出來個成天樂,追查一個狼妖車軒,竟然緊咬著不放牽出這麽多事來,簡直就是條瘋狗啊!”


    劉漾河微微一笑:“他明明是個人,卻習妖修之法,可不就是把自己變成了一條瘋狗嗎?但我們也沒必要跟一條狗計較,隻要他不來亂咬,就把他當條狗得了!修行自為超脫,享受大自在之成就,老弟的修煉與那成天樂沒什麽關係,我們做我們的事情就好。”


    王天方歎息一聲道:“這些年來,我一直想著早日修為大成,先我師兄一步繼承題龍山傳承,開啟宗門洞府得到數百年來的無盡寶藏。可這幾年卻越想越覺得無趣,我活在世上是為了什麽,我的修行所求又是什麽?就如劉總所言,修行是自為超脫,修為也是自己的修為。”


    劉漾河眼神微微一亮,接著說道:“打開那宗門洞府,是修為大成後的一個結果,屆時無論你想不想這麽做,但是都擁有這樣的能力,它隻是修行途中的一道風景而已。你想著它無用,不想它也一樣,隻是你心裏一直放不下而已。”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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