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果成看上去不大,無論是身形眼眉還是言行舉止都略顯稚嫩,但輩份可不低。她的師父石野與正一門的三位太上長老、九林禪院的三位神僧、蕪城張氏兄弟同輩,那麽這位小花精便與正一門澤字輩一眾弟子同輩。


    身為石野的親傳弟子,丹果成的修為境界並不如大師兄丹紫成,其神通法力也不如另一位師兄丹遊成,這也與其出身有關。草木之精與人不同,與妖修也不一樣,其開啟靈智以及修煉的過程相對漫長,而且從修為境界上並不太好比較衡量。就算以石野之能,也不可強求丹果成的修煉如其他弟子那般精進神速。


    但天下修士無人敢輕視這位小花精,二十七年前的正一三山會上,她的昵稱“果果”便已名動天下。祖師爺風君子十分偏愛這個小徒孫,封其為仙人不留神,看似遊戲人間的玩笑之舉,卻讓這小花精擁有了一項不可思議的天賦神通。


    成天樂久聞丹果成之名,今天第一次見麵不禁暗暗稱奇,她就是位美麗單純的小姑娘嘛!眾人見禮完畢,史天一上前拜謝果成師叔,感謝她這些年來守護題龍山道場。


    果成趕緊側身搖手道:“史天一,你不必行此大禮。其實我這幾年隻來過題龍山兩次,第一次是仙人不留花樹種下的時候,我來看了一眼;第二次就是前天,跟著那周峰在山裏轉了一天,卻恰好讓人進了題龍山的宗門洞府。實在是慚愧的很,也談不上什麽辛苦!”


    宇文霆問道:“果成道友,周峰那逆徒還在道場中嗎?”


    丹果成:“是的,昨日他離開修煉道場在附近找尋張望了一番,大概還是沒搞明白前天發生了什麽事,但今天又躲在道場中不出來了。……宇文掌門這就要拿下逆徒嗎?史天一應該可以打開道場外的迷蹤法陣,進去就能看見他。”


    周峰所藏身的修煉道場,雖不是題龍山宗門洞府那樣的小昆侖洞天,但也不是直接暴露在山野中,它被一座迷蹤法陣環繞,使常人發現不了痕跡,飛禽走獸也不能闖入其中。其實很多沒有小昆侖洞天的修行門派,其傳統的宗門道場都是這麽布置的,隻是範圍大小和法陣守護的巧妙不同。


    史天一少年時就在此處修煉,當然清楚怎麽進去。就算不知道打開這迷蹤法陣的方法,有張樂道這位陣法大師在,想強行進入這座修煉道場也很簡單。然而宇文霆卻搖頭道:“就讓他在裏麵呆著吧,辦完正經事再處置這個敗類。我們先去題龍山宗門洞府,看看究竟發生了何事。”


    成天樂上前一步道:“果成道友,你能否將前天的經曆,以及周峰與那獾妖走過的路徑告知?我們或可追查那獾妖留下的線索痕跡。”


    丹果成做事倒也簡單,直接發來一道神念,描述了她跟蹤周峰與那獾妖的經過,其中也包含著山勢與路徑的信息。她修為不高、法力偏弱,那是和三夢宗同輩弟子相比,但至少也相當於大成境界了,掌握了神念手段。


    甄詩蕊看了胡衛華一眼,胡衛華心領神會,上前衝宇文霆拱手道:“掌門師祖,我自幼也在雲貴高原山村中長大,從小就習慣了穿行深山野地,就根據這線索去追蹤一番,若是能查出什麽來,則最好不過。”


    還沒等宇文霆答話,成天樂也揮手道:“甄執事,隨你的道侶同去。任道直、花膘膘,吳賈銘,你們也一道去協助策應,配合胡衛華去追蹤那獾妖的行跡。”


    宇文霆微微一笑道:“衛華,那你就查查看吧。一隻化形有成的獾妖兩天前曾走過此地,並不是普通野獸行跡,在山野中不是那麽好追索的。能查到一些線索更好,若是查不到什麽也不必失望,就算是一段見知經曆。”


    胡衛華躬身領命,轉身而去。當他們拐彎進入一片密林時,萬變宗的四位妖修全部不見了,都化為原身隱藏行跡鑽進了樹叢荊棘中。任道直被一團朦朧的光影包裹飛上了高空,花膘膘化為了一隻狐狸鑽進了灌木叢,吳賈銘也化為一條花尾巴狗吸著鼻子溜進了樹林。


    胡衛華在山野中穿行,他看不見甄詩蕊在哪裏,卻偶爾能聽到她的動靜,就算聽不見,也能感覺到,有一條大蟒就在不遠處的密林長草中伴隨他同行。恍然乎如時光倒流,胡衛華的感覺就像又回到了小時候,他在離山村很遠的鎮子裏上學,在那穿行山野的崎嶇路途中,總有一條大蟒在路邊的密林中守護相隨。


    做追蹤調查,最重要的是搜集信息。丹果成提供的信息中,最有價值的就是獾妖陪周峰走過的路途,這條路足夠長,獾妖無意間留下的各種痕跡和氣息也應該比較多。沿途注意仔細感應、對比、搜集,正是曾擅長捕獵的山野妖修們骨子裏的本能。


    藏魚於水、藏鳥於林、藏獸於山,也許是這世上最好的隱形之法,假如有人在那獾妖最終消失之處監視的話,也隻能發現胡衛華一個人施施然走來,甄詩蕊等人都是不露行跡的,這山野中本就有不少獸類出沒。如果真要說有點礙眼的話,吳賈銘的原身那條花尾巴狗倒是村子裏常見、山野中則很少,但他的嗅覺卻是最靈敏的。


    且不提胡衛華與萬變宗眾妖在山中的查探,史天一、丹果成引領其餘眾人翻越山林,到達另一片幽穀。這一帶的山村裏有句俗話叫“十裏不同天,老死難往來”,形容的就是橫斷山區的地貌。雖隻有一山之隔,但別說是人,有很多野生動物恐怕終身也不會見到另一邊的風景,因為無路可行。


    這些人清一色都是大成境界以上的高手,那難以落腳的密林樹叢上方飄行,遇到峭崖斷壁也是飄飄然登臨而上。隻是兩個時辰的功夫,他們便翻越了橫亙如刀鋒般的山脊,穿越了一條底部有激流奔騰的深切峽穀,來到了另一片寧靜的山間盆地裏。


    已是深秋時節,遠望西麵以及南北兩側的高山,顏色極有層次感。近處的穀地一片蔥蘢,點綴著五顏六色的野花和已經成熟的漿果,視線漸遠漸上,則是翠黛色的針葉林,再往上則是枯黃飄紅的落葉林,然後是青褐色大片岩石**的峰頂。


    他們走過一片桫欏,東麵河穀吹來的潮濕的風留在林外,又走過一條留下斷斷續續連珠湖泊的小河,前方是翠綠的、開滿野花的山坡。史天一就在這裏停下了腳步,皺眉道:“宗門洞府的封印果然被人打開了,門戶已經出現。”


    題龍山宗門洞府的門戶就在這裏,而小昆侖洞天的玄妙就宛如另一個世界的空間,尋常人根本看不見。成天樂展開元神,並以感應之法擾動周圍的空間,果然發現那隆起的翠綠山坡仿佛有無形的阻隔,神識穿透不過去。


    而眼前所見的風景,神識又感應的清清楚楚,隻是有一個仿佛並不存在的空間入口而已。夜遊先生留下的封印確實被打開了,因此這門戶是能被感應到的。但它此時卻是關著的,需要用題龍山秘傳手法才能開啟,否則隻能強行破開空間進入。


    史天一正要施法,澤真突然笑道:“樂道師叔,久聞蕪城張氏符籙與陣法修為堪稱一絕,平日難得領略,今日能否開開眼界?”


    張樂道笑了:“你是想考我嗎?也罷,就在此獻一回醜吧!”


    說著話他折了一根樹棍,走到前麵的山坡腳下開始畫一條條奇怪的符文。這裏既不是沙灘也不是**的土地,而是灌木與野草生長的山坡,用一根樹枝怎麽能畫出符文來呢?這符文是看不見的,留在草葉上、樹梢間,山石裏,都是禦神之法所凝聚的玄妙法力,隻能去感應。


    張樂道畫完之後,又將手中的樹枝從中折斷,兩截都插在了地上。他退後幾步,從懷中取出一支筆,黑色的筆杆像是鋼筆,打開筆帽卻是細毫筆尖,仔細看居然是派克牌的,現代便攜式工藝毛筆。他又取出一張黃色絹紙,淩空揮筆寫下一道符。


    剛才在山坡下以禦神之法畫那數十丈範圍的符文,張樂道是麵不改色,此刻隻是在這張絹紙上勾了寥寥數筆,這位前輩卻已額頭見汗。成天樂感應的很清楚,那奇異的法力在筆毫間凝結,又在那符紙上形成了奇異的法陣,方寸之間勾勒而成,稍有一絲差錯連紙帶筆恐怕就會當場化為飛灰,那凝聚的法力也會有一場暴發,不僅前功盡棄還容易傷著張樂道自己。


    這道符寫完之後,張樂道的左手一揮,它便緩緩向前飄去,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始終在空中提著。符紙飛過那並排插在地上的兩截樹棍之間,似有奇異的陣法運轉,眾人隻覺眼前一花。


    兩截樹棍原本相隔隻有半尺,此刻卻變成了十幾米遠,它們並不是被移開了,而是中間莫名出現了原本並不存在的空間。那符紙開始燃燒,沒有灰燼也沒有煙塵,緩緩的消失於空中,前方出現了一麵巨石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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