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雲闕初唱


    ※蘇玉瓏※


    聽孤兒院的蘇媽媽說,她是在縣裏醫院的門口撿的我,瘦弱不堪,全身紫紅,她幾乎以為我沒得救了。百度搜索,但不知幸或不幸,我活了下來。


    大概因為我是女孩,所以遭到了親身父母的嫌棄,大冬天的,扔在了醫院門口任其自生自滅。那以後,我便跟著蘇媽媽姓,生活在孤兒院中。


    蘇媽媽說我自小冷淡,到了六歲還不肯開口說話,對任何人都不理不睬,所以那時候盡管我長得很漂亮,依然沒有人想要領養我。有時候甚至連蘇媽媽都受不了我的冷漠,孤兒院有很多跟我一樣被遺棄的小孩,唯有我最不近人情。


    但是,人情是什麽?


    很多時候我覺得這個世界很陌生,無論是車馬如流的鬧市,還是風景如畫的小鎮,我都提不起興致,覺得惶恐。


    如果我有心的話,這個心應該缺了很大的一塊。


    我沒有朋友,因為我不知道該如何跟人們相處,甚至做不來適合的表情。


    後來,蘇媽媽死後的一年的時間,我對鏡子練習著笑,到了最後,不管任何人任何事,我都笑著應對。如果說這個世界還有我在乎的人,那便是蘇媽媽了。她在我讀高二的時候去世,臨死前還握著我的手,擔心之極,她怕她去了之後,我連怎樣生存都不會。


    其實她的擔心是多餘的,她也許想不到她眼裏連跟人相處都不會的小女孩,有一日會在形色各異的酒吧裏混得風生水起。


    蘇媽媽的死我隻是難過了一陣兒,卻不知為何,就連這一點點的難過,亦無法讓我徹悟這人世間的愛。我愛蘇媽媽嗎?我答不出來,說是,可我往後的歲月裏並沒有多少懷念,說不是,常理來說我又應該愛的。


    我時常覺得自己蒼老,經曆了很多事,可除了被所謂的親人拋棄,沒有朋友,我仿佛沒有經曆過風浪。沒有人靠近我,也沒有人欺負我,也似乎沒有記得我。


    更多的時候,我會莫名其妙地看著天空;人們常說,經常抬頭看天的人,都是在尋找自己。我想,我也是吧。


    雖然,我明明就在。


    三年前,我遇見了雲安。說來,我已經忘記了我們是如何相識,又如何相戀的了。


    是的,我經常記不起我做了什麽,說了什麽,遇見了什麽人。很多人事就像被屏蔽了一樣,明明發生過,但人們就是記不起來。


    如果有前生,我想我的前生一定是經曆了太多,所以把自己也弄丟了。


    當然,我們隻相信科學,不信鬼魂之說。


    二十三年,我沒有做過一次夢,或者說我不記得我有做過什麽夢。


    也許有人會問,我愛不愛雲安?


    從理論上來講,我跟他在一起三年,應該是愛的。若是問到了深處,那則不定了。或許是月老這根線牽得不太緊,還沒將這個名字刻到了我的三生石上。


    其實我知道雲安有很多事瞞著我,我也不問,他也不說。


    但是今日看到了他們在鬧事裏說笑,我的心還是扯了一下,在乎嗎?在推開那小孩之前,我都沒有想過。


    身體碎了吧,但是心,似乎碎得更為厲害。


    看著他流淚,我竟然笑了。


    我想如果有來生,我不會跟這個男人有一絲交集。


    我終於想起來了,三年前,在午夜,雲安從小流氓的手中救了我一命。這一命,我也還個了他,不相欠了。


    那一天,是人間的除夕夜,萬家燈火,煙花盛放,天空中下起了微微小雨。


    我閉上眼的時候,隻看到一片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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