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生死(大結局)


    數日之後,傳來消息,說寧王已經攻占九江,出了江西,朝安慶進發了。


    這個消息,無疑是晴天霹靂,在場諸人,上至巡撫王守仁,下至知縣,一個個都是麵色陡變,驚慌失色。


    片刻的驚慌之餘,王守仁先反應過來,當即召開會議,大小將領,皆聚集一處,聽候調遣。


    既然寧王已經攻破九江,那接下來的事情,自然不言而喻了。可是,這要去救援南京,鞭長莫及,唯有一條路,那就是寧王的老家。隻有那裏才是寧王的軟肋。


    王守仁當機立斷,說道:“攻打南昌,逼迫寧王回救,我們要將他拖在江西的地盤。諸位,攻打南昌要用盡全力,給寧王造成一種城破人亡的假象,隻有這樣,才能給周圍前來平叛的軍隊擠出時間。”


    次日,大軍出發,離開了吉安府。


    二十萬參差不齊的士兵拿上武器,在王守仁的一聲令下,浩浩蕩蕩,朝南昌出發。


    此刻的寧王大軍已到安慶,一聲令下,攻城隊伍就如雨點一般,在大小將領的指揮之下,奮勇衝殺。


    城牆之上,滾木石塊,火油開水,長弓弩箭,紛紛向城下投擲。


    戰鬥激烈的進行,城內城外的城牆之下,血流成河,屍體推擠如山。或飛出去飛進來的大石塊無情的打砸著裏麵和外麵能夠打著的一切,將之焚毀。


    第一天,攻城無效,寧王死傷達到數千餘人。第二日,依舊攻城無效,城內士兵百姓,拚死抵抗,損失更是慘重,一天下來,傷亡士兵更是多了。


    一連數日,城內的弓箭炮火,似乎弱了許多,但是就在這時候,攻城的士兵發現,城內打出來的,都是燒紅了的鐵鍋,鏟子,鏈條等等鐵器。


    這些東西沾身即著,歲不足以致命,但是一時之間,痛叫之聲響徹天地,鼻孔之中聞到的就是燒肉的怪臭味,讓人聞之欲嘔。


    寧王在中軍看的清清楚楚,氣急敗壞之下,怒吼道:“都給我全部上!”


    當下,身邊的武林高手紛紛出場,白觀音、清雲道人等人騎上戰馬,帶領數十位武林高手奔到城下,身子躍起,想要展示輕功上城牆去。可是,城牆之高,達到四丈,清雲道人等武功再高,也不可一躍之間上了城牆。


    眾人身子剛紛紛躍起,就見天空中一條長長的紅色亮起,瞬息之間,猛向他們砸下。


    白觀音等人反應極快,看見了從天而降的紅色東西,卻是一張巨大的鐵鏈連在一起組成的巨網,而這巨網,卻被燒紅,就這般罩著眾人兜了下來!


    這一幕,非但正準備爬牆的眾人大吃一驚,就連遠處的寧王也是一聲驚呼。


    清雲道人等武功高強反應極快的,身子躍起之後瞧見了這致人死地的巨網,紛紛逃離城下,而那些武功稍低,反應稍慢的高手,被這巨網一兜,就像是網魚一般,兜了一個正著。


    頓時之間,六七人在同叫聲中,被活活燒死。


    清雲道人等人退出十餘丈,這才驚駭的發現,城牆之上,甩下來的巨網,竟有六七個,這六七個被燒紅了的巨網,竟然將三十多人籠在其中,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痛苦的死去。


    逃得性命的人,都是麵無土色!


    突然鳴金之聲大作,白觀音等人退了下去。寧王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等白觀音等人退下戰場的時候,神色十分嚴峻。


    這時候,快馬來報:“報,啟稟王爺,南昌以遭到王守仁圍攻,請王爺定奪!”


    寧王大驚,險些從馬上摔下。急聲道:“快,撤回南昌救援!”


    李士實說道:“王爺,不妥,這是王守仁的計謀,我們若是回救南昌,耽誤時間不說,這也給前來支援王守仁的軍隊時間。王爺,我們耗不起,應該及時拿下九江,順江而下攻打南京,這是上上之策!”


    寧王大怒:“南昌都被圍攻了,這是在本王的後院放一把火,若不回救,到時候我們後路補給被堵,倘若一時三刻拿不下南京,豈不是危險之極!”


    “王爺!”


    “別說了,這是軍令,馬上回救南昌!”


    “是!”李士實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寧王,終於還是離開了。


    次日一早,寧王的軍隊離開安慶,速回南昌救援!


    此刻,南昌城外,二十萬大軍將南昌城包圍住了。雖然包圍,卻未動一兵一卒。


    這天,王守仁接到情報,說寧王已離開安慶,前來回救。


    王守仁聽罷,當即說道:“集結軍隊,堵在鄱陽湖邊,不要讓寧王回到南昌,不然的話,南昌城的百姓就會受到滅頂之災!”


    眾人領命,紛紛退下。


    不久之後,王守仁率軍退到了鄱陽湖西岸駐守,嚴陣以待,等待寧王的到來。而南昌城的城門,被官府接管,嚴禁人員進出,以防有人去給寧王報信。


    鄱陽湖畔,芳草連天,湖水清澈,一切都靜悄悄的。在這靜悄悄的背後,一股殺伐之意充滿了九天,像是一張張開了的大網。


    一日不到,寧王的軍隊已達鄱陽湖的對岸,紮下營來,稍作休整,就要和王守仁決一死戰!


    ……


    烈日高照,從京城出發的軍隊約有六萬多人。有朱厚照親自率領,接任錦衣衛指揮室不久的九爺陪同。其餘人等,有東廠提督,西廠提督一幹人等。


    大軍進了山東,朱厚照下了一道命令:“寧王朱宸濠,罪孽深重,由朕親獲。欽此!”聖旨交給一個太監,讓他送去給王守仁。


    這時候,九爺建議道:“皇上,寧王雖罪該萬死,但他與皇上的天恩浩蕩相比,差的甚遠。更何況皇上親征,寧王自然是手到擒來。皇上,要不借此親征機會,去江蘇好好玩玩。俗話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比起北方一望無際的草原和荒山野嶺,那可真是宛如仙境。還有,江南的女子溫柔多情,小家碧玉,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皇上,您認為呢?”


    朱厚照笑道:“還是你了解我。既然朱宸濠不足為懼,那朕就先遊玩幾天,再去抓他不遲。江彬,傳令下去,就這麽辦!”


    “是!”


    夜深了的鄱陽湖畔,火光通天,將整個鄱陽湖照亮的如同白晝。鄱陽湖的西邊,王守仁大大軍駐紮這裏,鄱陽湖的東北邊,寧王的軍隊駐紮在這裏。


    大家都在準備,因為明天是決戰的時間。雙方各施本事,想方設法致對方於死地。


    王守仁與眾人商量對策,寧王爺與眾人商量對策。


    ……


    而在這北岸十裏之外的清心庵,一個老尼手拿剃刀,正在幫一個年輕女子剃度。她容顏淡漠,無驚無喜,眼波寂靜,就如死水。


    清心庵裏,除了住持,還有二十個尼姑。有的是代發出家,有的是剃度出家。此刻,都站在佛像之前,裝嚴肅穆。香燭繚繞,一片寂靜。而她選擇的,是剃度出家。


    剃刀很鋒利,老尼姑的動作很緩慢。她的動作雖然緩慢,但是每剃一刀,就有一團長發飄落,她的嘴巴動了動,就念一句佛經。每一聲佛經,都極輕極輕。


    終於,長發落盡,紅塵塵封,墜入空門。


    “今後,你的發號就叫‘清塵’。”那女子微微一怔,隨即合十道:“是。”


    她緩緩的閉上眼睛,默誦佛號,那落下的頭發,將所有的一切都帶走了,從今而後,塵世之間,什麽事都與她無關了。


    ……


    西岸的大營裏,苗紅練覺得很壓抑,抱著女兒走出來散散步。晚風吹拂她的麵頰,微微有些蒼白。那一種蒼白,是一種心身疲憊的狀態。


    高高的架子上鐵鍋裏燃燒的火焰,來回巡視的士兵,手裏的長槍閃耀著火焰的光芒,隱隱約約有些血一般的紅。


    低沉的腳步,並不整齊。每個士兵的臉上,看不出來是擔憂,還是興奮,甚至是恐懼。他們麵無表情的在各個巡邏小隊的帶領下,與另一支或者幾支巡邏隊擦肩而過。


    緊張而寂靜的夜晚,似乎還能聽到鄱陽湖是被風吹起的漩渦發出的嗚嗚聲。那聲音像是前來索命的厲鬼,在等待著每一個往裏麵鑽的人。


    明天,就是決戰的時候。這一決戰,不知何日方休,她是否有幸活下來。


    倘若就這死去,女兒怎麽辦,她還沒有看到過她的父親。其實,她也是沒有看見過。


    她唯一知道的,就隻是蒙著麵下的一雙眼睛和他的聲音。


    他是不是一個俊俏的男人呢,又或者是一個長相極醜甚至五官扭曲的男人呢?


    她不知道,但是,她卻知道。那個叫江大哥的人給了她很多,包括信任,依賴,尊重,還有一種情感。隻不過這種情感,是被動的。這一種情感的來臨,她有一種負罪感。可是,當她的孩子出生之後,那一種負罪感就化作了濃濃的母愛。


    可是,到現在,江大哥都還沒有出現,難道,他真的出事了?


    她不知道,也沒有人告訴她。


    現在,她不知道明天是否還能活著,她的孩子也能否活著!


    想這些,沒有用,但是想一想,也是好的。畢竟,想這種事情,她沒有犯罪。


    苗紅練伸手摸了摸剛剛喂過乳的孩子,她的小臉,跟她一樣的美麗,白嫩,可愛。


    她的心,突然有些茫然。


    火焰熊熊,腳步聲響起之後,就消失了,消失了又響起。


    一隊又一隊的巡邏士兵,從她的麵前走過,或者從他的身後走過。


    腳步聲響起,卻隻是一個人的。


    王守仁走到苗紅練的身後,苗紅練叫了一聲:“大人。”然後,轉過頭來。


    王守仁微微一笑,說道:“這麽晚了,還不休息麽?”


    “大人不是也沒有睡嗎?”


    “唉。”王守仁輕歎一聲:“明日開戰,不知生死。雖然我已經有了一些辦法,但是戰場之上瞬息萬變,誰又能料得到呢。”


    “大人,請您放心,就算是死,我也會和叛軍同歸於盡。”


    王守仁卻是沒有說話,看了一眼她懷裏的孩子。良久,苗紅練笑道:“大人運籌帷幄,決勝千裏。民女以為,大人是一定能夠取勝的。”


    王守仁笑了一笑,眼睛看向苗紅練的背後,苗紅練轉頭一瞧,見是一個士兵匆匆跑來。他的手裏拿著一封信,爬到王守仁跟前,說道:“大人,有人將這封信交給苗紅練苗姑娘。”


    王守仁和苗紅練都是吃了一驚,王守仁接過信封,讓那士兵退下。


    “這……”苗紅練有些不知所措。這個世上,有誰會給她寫信呢,難道是唐伯虎老師,還是教我武功的漁翁?難道,難道是江大哥?


    王守仁將信封遞給苗紅練,說道:“是你的名字。”


    苗紅練接過信封,打開了來,就見上麵寫著一行字:“十裏之外清心庵前見麵,江大哥。”


    這幾個字一入眼睛,苗紅練大喜,說道:“大人,是江大哥的信,他約了我在十裏之外的清心庵見麵。我去去就來!”邊說著,就要往外走。


    她的確有興奮的理由,因為,他期待的江大哥來了。隻要他來了,見上一麵,然後將孩子交給他,再回來與王守仁一起作戰,共同打敗寧王。若是還活著,那就和江大哥一起,帶著女兒,離開江西,回到老家去。


    這種期盼、喜悅的表情現在臉上,王守仁也是微微一笑,說道:“去吧。”


    苗紅練說了一聲:“多謝大人。”人就抱著女兒跑出了大營,她的動作好快,等王守仁突然想起,為什麽她的江大哥不來大營和她見麵的問題,想要詢問,苗紅練的身子已經去得遠了。


    苗紅練一路奔跑,十餘裏的距離,顯得不是那般遙遠。不消片刻,就到了清心庵門前。


    苗紅練停下腳步,四下張望。


    “你來了?”


    突然,從黑暗之中,走出一人,蒙著臉,正是一年不見的江大哥。不用看別的,隻是聽他的聲音,就知道那是江大哥!


    “江大哥!”苗紅練的聲音因為喜悅,都有些顫抖了。


    江大哥卻沒有她那般興奮,看了一眼苗紅練手裏的孩子,說道:“你的孩子?”他的聲音聽不出來是歡喜還是不歡喜。


    “江大哥,這是我們的孩子,是一個女兒,我給她取名字叫苗伊依,你說這個名字怎麽樣?你若是不喜歡,我立即就改。知道苗伊依這個名字的人還不是很多,改的話,來得及的。”苗紅練眼睛都快笑彎了,由上而下散發著無盡的溫柔。


    “是應該叫苗伊依。”江大哥淡淡的說。


    “你?”苗紅練一怔,隨即笑道:“你也喜歡這個名字對不對?”


    “叫什麽都無所謂。”


    “江大哥,你真好。”


    江大哥輕輕哼了一聲。


    “江大哥,這一年多你在哪裏呢,我等你等得好辛苦。自從懷上伊依,我吃了好多的苦。但是為了她,就算吃再多的苦,我也無所謂。江大哥,你是來和我一同離開的嗎!我現在還不能走,我要等王大人打敗寧王之後再和你一起走。我們去苗家莊怎麽樣。那裏是我的家鄉,我從小就生活在那裏。我們到了那裏,可以……”


    江大哥插口道:“你吃了很多苦?”


    苗紅練的臉上露出一絲甜甜的微笑,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有好幾次都差一點死去。隻不過,我挺過來了。江大哥,為了你,我挺過來了!”


    “你吃的這些苦,我都知道。”


    苗紅練停在耳朵裏,不禁是心裏溫暖,心想:“江大哥一人在外,卻時刻記著我,真的很感激你。”心裏想著,臉上笑顏如花。


    突然,江大哥說道:“以前,你曾經多次讓我解開蒙麵巾讓你瞧瞧,現在,是時候讓你看一看了。”


    苗紅練一陣驚喜,說道:“我知道江大哥你說過的話,不過,我不介意,隻要跟著你,就算你是醜八怪,我也毫不介意!”她的聲音說的很堅決,但是一雙眼睛卻盯著了江大哥的臉,眼神之中,期盼之意流露言表。


    江大哥伸出右手,伸到了腦後蒙麵的結套位置,緩緩的解開。


    苗紅練的心,也跟著緊張起來,她的眼睛也跟著一眨不眨。麵巾拉下,一張白皙俊朗,輪廓分明的臉。這是一張俊俏年輕的臉,深邃的眼眸,帶著淺淺笑意的臉。


    “啊!”苗紅練張大嘴巴,好半響才說出了幾個字:“江大哥你原來是一個美男子!?”


    江大哥微微一笑:“怎麽,有些失望?”


    苗紅練忙不迭的說道:“哪有,哪有。我就知道,江大哥你絕非普通之人,你不讓我看見你的樣子,是要給我一個天大的驚喜。老天爺,這個驚喜太大了,我,我……”竟然有些無語倫次了。


    江大哥說道:“我的名字叫江少風,也叫弋少風!”


    不錯,此人就是弋少風,就是那個用毒酒害死芊兒,嫁禍給連城結果被揭穿逃之夭夭,然後又用替死鬼擋了小葉的猛烈暗器的弋少風!


    苗紅練自然不會介意他是姓弋還是姓江,說道:“江大哥,我,我……”


    “你怎麽樣啊?”弋少風的語氣,依然是平靜的。


    “這一年多來,我常常想你。”這句話說的有些扭捏,但是弋少風卻知道他是什麽意思,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


    “苗紅練,我要告訴你一些事情。”


    苗紅練一怔,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江大哥叫她的全名,見他神色嚴峻,看來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說,我聽著。”苗紅練微微一笑,眼波之中盡是柔情蜜意。


    “你說,這一年多你是受了很多苦是嗎?”


    苗紅練點了點頭,卻疑惑道:“你為什麽這麽問啊?”


    弋少風笑了一笑:“此次朝廷率領大軍前來平叛要結束這一切。而這一切結束以後,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開歐式。我的生活也要重新開始。”


    苗紅練點頭笑道:“是啊,寧王叛亂,給百姓帶來了很多苦難。這件事之後,一定會有很多的重新開始。”


    弋少風搖了搖頭,說道:“我說的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說的是另外一件事,關於你,我,還有很多人的事情。”


    “那是什麽事?”


    “你的阿弟還活著。”運輸費這幾個平淡無奇的字,卻讓買回來大吃一驚,身如遭到電擊一般大顫,麵如死灰。


    “你,你說什麽?阿弟還活著?他……你……這是怎麽回事?”苗紅練蒼白著一張臉,聲音都有些結巴了,這幾個字,卻說得很是幹澀。


    苗紅練的這一個舉動,她懷裏的孩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苗紅練趕緊安慰,可是孩子哭聲不止。


    弋少風厭惡的說道:“討厭的東西,哭嚎什麽!”


    苗紅練大吃一驚:“你說什麽,你怎麽跟自己的女兒說這種話呢?江大哥,你是不是太過勞累,盡說些胡話了?”


    弋少風道:“我清醒得很,一直都很清醒!我今天來見你,就是要給你說清楚這一切的前因後果的!”他的聲音變得很是尖銳,苗紅練幾乎認不出來了。


    “你還是江大哥嗎?”苗紅練的聲音,也是有些聽不出來是她自己的了。


    “你的阿弟,又名叫連城,和我是一個殺手訓練營的人。五年多前,因為一場生死訓練,我險些殺了一個小子,可是連城卻一刀,讓我做了一個不完整的男人。從那以後,我就要隱藏自己,等待機會報仇雪恨!可是這一等,就是三年。這三年裏,我每天都和仇人呆在一起,我打不過他,就隻能用陰謀詭計!你不知道那種日子有多苦,等待仇人的日子有多難熬。”他一字一句,就如驚雷一般震在苗紅練的心間,讓她心神大亂。


    “不,你在騙我,你在騙我!”苗紅練撕心裂肺,連連後退。


    “我沒有騙你,我之所以跟你這麽說,那是因為,我們的遊戲結束了,而我作為一個勝利者,我有權利告訴你答案。因為你是這個遊戲最後的一個人,我就隻有告訴你了。苗紅練,你知道嗎,聽清楚了嗎?”


    弋少風冷笑著,幾乎有些喜悅的癲狂。他又說道:“明天之後,我弋少風就是另外一個可以呼風喚雨的人物了。我受了這麽多的苦難,報仇報了這麽久,我也厭煩了。所以,我今天來找你了。”


    苗紅練驚駭不已,說道:“那,你給我看的那張阿弟的畫像也是假的?”


    “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我編織出來的。唯一真的是,你心愛的阿弟,現在生不如死,而你,卻親眼看著自己孩子的父親死在你的麵前,現在你卻幫著外人,去和你的公公交戰。哈哈,苗紅練,你當真好蠢!”


    苗紅練甚至發軟,跌坐在地上。


    “那天你喝了酒,和你洞房的是那個傻子!哼哼,你卻以為你為我生了一個孩子?我一個身有殘缺之人,如何能與你生孩子?”


    “孩子的父親是朱**,朱**!”


    “對!想不到吧!”


    好半響,苗紅練這才從驚駭之中恢複過來:“兩年前你將我救到關帝廟裏,也是你的計謀嗎?”


    “不錯,從你成親的前一天,到現在這一刻,發生在你和你的阿弟身上的事情,都是我的計謀!”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


    “為什麽?為了報仇,現在仇恨已經不是我的目標了,我就要來結束它。我承受的痛苦,就要讓你來承受!”


    “那朱**被殺,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你阿弟的名字就叫長刀連城,而我,就是借助他的名字,讓你仇恨他。現在,哼哼,你還想怎樣?”


    苗紅練突然失聲驚呼一聲:“為什麽!”聲音淒厲,痛苦至極,她的痛苦之聲,遠遠的傳出,而躲在庵裏門後的清塵,卻是淚如雨下,驚駭之極。她剛念完經,準備休息,隱約之間聽到外麵有人說話,就出來查看。


    哪裏知道,剛到門邊,就聽到了不可思議的對話,這些話一字一句都像是尖刀一般,將她的心捅了一個粉碎!


    原來她到這裏來出家,很大膽原因是因為連城,因為她的哥哥之死和她不顧一切深愛著連城的心,然後再朱**死的那一瞬間,這一切徹底改變。她帶著無窮無盡的負罪感,來到這裏,就是為了躲避內心的軟弱和深愛一個不敢愛上之人的罪惡。


    可是,就在這一刻,她聽到了所有的秘密。這種震撼的衝擊,讓她不敢置信,但是卻又字字如刀,不得不信。


    弋少風,她認識,苗紅練,她也認識,連城,她更認識。可是連城和苗紅練,卻是愛人,她卻是這一刻才知道。原來連城口中所說的阿姐,正是這位苗紅練,和哥哥朱**拜堂不成逃走的苗紅練。可是苗紅練卻不知道她懷上的孩子,卻是朱**的。這突兀起來的轉變,更是讓清塵痛不欲生,她喃喃的道:“我錯了,我錯了……”聲音低啞哽咽。


    一隻手輕輕拍在了她的肩膀,老尼姑的聲音傳來:“清塵,放下了,就與你無關了。跟我走吧,還有一卷《南無阿彌陀佛經》沒有念完。”


    清塵身子顫抖,渾身都在哆嗦,她的嘴裏,依舊是“我錯了,我錯了……”


    “阿彌陀佛!清塵,還有一卷《南無阿彌陀佛經》沒有念,你跟我去念。”


    清塵隻是不答,眼淚如泉般噴湧。終於,她高聲大叫:“苗大哥,我錯了,我錯了啊!”她張開嘴,無聲的痛哭:“我錯了,我錯了!”


    “清塵,還有一卷《南無阿彌陀佛經》沒有念!”老尼姑的聲音,依舊是平靜溫和的。


    這突然出現在庵裏的哭聲,外麵的苗紅練大吃一驚,她聽那聲音,卻正是朱瓊曦的。


    她霍然站起:“郡主成了今天這個樣子,也是你一手搞出來的?”


    “沒錯。”


    “妄我叫你許久的江大哥,一心係於你對我的好,原來,我才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女人!弋少風,我今天要為我的爹娘,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報仇!”


    苗紅練身子顫抖,突然,將苗伊依綁在胸前,雙手一抖,茶色的盒子突然一開,一把白色、一把暗紅色的劍就出現在手裏。頓時,兩股一寒一冷的空氣瞬間布滿周圍。


    弋少風大吃一驚,看到苗紅練拿劍的這個動作,失聲道:“曹老師!你師父是曹老師?”臉色大有驚恐之意,手中的長劍並不出鞘,轉身就跑,幾個起落,就朝北而去。


    “曹老師”這三個字落入苗紅練耳朵,她怔了一怔:“這位曹老師是誰?”但是此刻,弋少風逃走,朱瓊曦那裏,她顧不上去看,身子拔高數尺,展開慶功,就像是一團紅色的火焰,帶著無盡的憤怒,追了下去。


    ……


    連城趕到了南昌,趕到了鄱陽湖。他一路打聽,終於知道王守仁在鄱陽湖準備和寧王決一死戰,所以,他就到這裏來找苗紅練。


    連城騎馬而來,被大營門前的士兵攔住,喝道:“你是誰?”


    “我要找苗紅練!她在哪裏,她在哪裏!?”他的聲音充滿著期盼,這期盼之中,卻有幾分懼怕。


    “你到底是誰?”士兵又一次喝問,周圍人都戒備十足。


    這時候,還在外麵觀看士兵防守情況的王守仁在數名侍衛的陪同下剛好趕到。


    “大人,他要找苗紅練。”那士兵不知苗紅練是誰,就問王守仁。


    王守仁卻是一怔,走了過來,看見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騎著馬站在那裏。


    “你是?”王守仁有些遲疑。


    “您就是王守仁王大人?”


    “正是本官,你有何要事啊?”


    “苗紅練是我的阿姐,我來找她,她在哪裏。”


    王守仁一怔,心想:“苗紅練隻跟他說她的阿弟已死,怎麽現在出現了一個弟弟,難道有詐?”但是看連城一臉的焦急,確實不像。又想:“苗紅練武功高強,這個人假如是假的,也不會對她有所傷害。倘若是真的,就讓他們姐弟倆相聚。這個少年風塵仆仆,想來不是寧王派過來的尖細。”當下說道:“在鄱陽湖南邊十多裏的清心庵,你在那裏,就可以見到她。”


    連城大喜,朝南看去。


    就見月光之下,平靜的湖麵上一覽無餘,而要繞道走到清心庵,那要等待多久。此刻,連城是一刻都不願意等待。遠處十餘裏的地方,模模糊糊的高高聳立,像是幾座山。而這鄱陽湖,在夜色之中,顯得很是平靜。


    連城身子躍起,奔到湖邊,展開慶功,腳踏水麵,就如燕子蜻蜓點水一般,瞬間躥出六七丈,眨眼之間,就消失在了黑暗裏。


    王守仁等一幹人看了,無不是大驚失色。


    湖麵寬廣,但是此刻還有些小船在上麵遊蕩,那是寧王和王守仁派來警戒巡視的士兵,雖然人數少,但是卻相安無事。


    連城的身子就像是一隻大鳥,一個大步,就在水麵上踏出一丈多遠,人影過處,腳尖點到水麵的地方,隻留下一陣漣漪輕蕩。


    苗紅練追擊弋少風,一路而來,速度極快,可是弋少風此刻已到了湖麵上,正在施展輕功踏水而飛。


    苗紅練是在水麵上練習的武功,對於水,就和魚兒遇水毫無區別。她的身子閃了幾閃,縱到了湖邊,弋少風已經飛身出去十餘丈,速度之快,匪夷所思。那去的方向,正是王守仁所在的軍營。


    “難道他要去陷害王大人嗎?”憤怒之下的苗紅練,雙劍猛然揮起,兩道無形劍氣打在了水麵上,頓時旋起兩個漩渦,那兩個漩渦追隨者弋少風而去。弋少風的速度實在太快,竟然被他躲開了。


    苗紅練踏上了水麵,身子突然加速,追了下去。


    突然起了霧,淡淡的霧在前方十餘丈範圍,就變得有些模糊起來。看來,離天亮不遠了。


    要趕緊追上弋少風,將他碎屍萬段,報仇雪恨!


    弋少風落到一艘小船上,左右看了看,回頭一瞧,就隻見一團紅色的影子朝這邊飛來。他驚慌之下,一咬牙,身子就朝船上翻了下去,潛入水裏,閉氣仰望上麵的動靜。就隻見月光之下有些朦朧,小船就在他的頭頂數丈之外。


    突然,弋少風看到了一個黑影落在船上,他細看之下,卻正是連城。看到了連城,他又是大驚失色:“他竟然還活著?”一岔氣,幾口水灌進嘴裏,一串氣泡就往上冒,弋少風吃了一驚,趕緊凝神戒備,不敢動彈。


    連城落在了那艘小船上,看了一眼,就見南方的方向,那些山越來越是清晰了。看來再過六七裏,就要上岸了。


    他暗器調息功力,剛才這一施展輕功,耗費了不少內力。他需要先休息片刻,再行起身。


    水底弋少風動也不動,隻是偶爾從他的嘴裏冒出一兩個氣泡,在湖麵上,看不出來的。但是連城在上麵不走,他也很著急。


    苗紅練輕功之高,她也不敢相信。眼看著前方有一艘小船,上麵站著一個黑影,苗紅練心中一動,身子加快,手中的劍蓄勢待發,待離得近了,大喝一聲:“原來你在這裏啊!”怒聲之中,兩把劍一先一後,脫手飛出,朝黑影飛射而去。


    連城突然聽到有人喝了一聲,身子一顫:還熟悉的聲音!


    “阿姐!”連城的身子一顫,急忙轉過身,他希望看到阿姐坐在那裏。她是不是瘦了,是不是吃的不好穿得不好等等。


    他希望回頭看到的阿姐,還能認出他來。


    於是,他就轉過了頭,臉色一變,就看到兩把劍朝他飛來。而就在那一瞬間,大紅的衣衫,飛揚的長發,甜美的笑容,這個成親前一夜的摸樣就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他希望此刻看到的,還是那個樣子。可是這一轉身,卻呆住了。


    依舊是紅衣飄飄,長發飄飄,但是,卻是滿臉憤怒,卻是踏著水麵,飛來,。而她的懷裏,還有一個包裹嬰兒的毯子。


    這一幕,連城的腦袋就翁了一聲,一片空白。


    而就在那一刻,後麵的苗紅練驚呼了一聲:“你!?”這一聲驚呼多麽震驚和不可思議,多麽的讓人難以解釋!


    阿弟,我的阿弟!


    苗紅練驚呼之下,突然想起什麽,臉色都白了:“阿弟,快躲開!”


    連城呆若木雞,恍如未聞。他的腦海裏,就隻有這樣一個問題:“阿姐有孩子了,她有武功了,她要殺我?她還是她嗎……阿姐,阿姐!”


    他的身子在顫抖,他的心在痛,痛的撕心裂肺,猶如萬箭穿心。一時之間,劇烈的咳嗽起來,可是,就在那一瞬間,時間好像停止了。


    “撲”


    “撲”


    兩聲輕響,沒有疼痛,沒有感覺,他的身子突然就感到了一陣虛脫,這種虛脫瞬間占領全身,然後,他就跌倒在了船艙裏,接著兩聲輕響,兩把劍插在了船後梢的板子上。


    天空的月亮似乎在移動了好長一段距離,耳邊好像響起了什麽,似乎是呼喚,似乎是搖晃,什麽都不是,什麽都是空寂的了。


    苗紅練落在船上,就呆住了!


    突然,她像發了瘋似的抱住連城的身子猛烈的搖晃,歇斯底裏的大叫道:“阿弟……”


    ……


    天,亮了,太陽出來了。


    苗紅練抱著連城的身子,飛一般的奔跑在荒山之中,她翻山越嶺,就像是幽靈一般。


    連城就這般躺著,他的臉上很平靜,疲憊的平靜。


    此刻,苗紅練背上背著苗伊依,懷裏抱著連城,就這樣,一路的奔跑。


    晌午了,她還在繼續奔跑,孩子哭了,她不理會,太陽偏西了,她不理會。天黑了,她不理會。


    終於,她停了下來。


    這裏是一個長滿了雜草的地方,看上去有燒過的痕跡。一顆長滿了紅色葉子的數,正枝繁葉茂。這是一顆鳳凰樹。


    鳳凰樹,苗家莊。


    苗紅練帶著連城來到了苗家莊。


    她不知奔跑了幾天幾夜,路上不知對連城說了多少話,道了多少歉,苗伊依不知餓哭過多少次。


    現在,連城就躺在那顆鳳凰樹下。


    苗紅練就躺在他的身邊,因為,她已經沒有了力氣。苗伊依因為餓得太厲害,已經是奄奄一息了。


    苗紅練掙紮著,喂了苗伊依一些乳,然後就倒了過去。


    孩子在哭,哭過了就睡,睡過了酒醒來,醒來了,茫然四顧之後,又哭。


    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不知過了多久。不知過了幾天。


    “可憐。”


    一個聲音輕輕的說。


    “這孩子還活著,喂她一點東西吧?”


    “她還小,吃不了東西。”


    “那,我們把她抱走?”


    “不行,這裏很古怪,你們看到那兩個人了嗎,都死了。”


    “哎。造孽。這個孩子有什麽罪,為什麽要拋棄她。”


    “哎,別說了,你不是剛生完孩子嗎,喂一點奶。我們就走吧。明天要是還沒有人來管,我們再來將她抱走。”


    一陣沉默,然後,腳步聲遠去。


    那個坐在一男一女身邊的嬰兒,就這般不哭了,還發出一聲歡悅的笑聲,隻是這笑聲很短促。


    不知過了多久,腳步聲又響起。


    這時候,走來三個人,一個老者,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還有一個十二歲的孩子。


    十六歲的少年,手拿拿著幾件東西。一個茶色的盒子,一把長三尺五寸漆黑的長刀,一把長三尺三寸的長劍。


    三個人都沉默著。


    老人已經很老了,佝僂著背。那個十二歲的孩子走過去抱起嬰兒,深深地看了地上的兩個人一眼。


    “作孽!”老人歎了一聲,對那十六歲的少年道:“等一下立一塊碑,不要寫名字了。”


    “是,師父。”


    鳳凰樹下,一對新墳,一塊木碑,無字無句。


    三個人站在那裏,很久很久。


    老人道:“拿來。”


    十六歲的少年從地上拿起那個茶色盒子,又拿過那一把長刀長劍,遞給老人。


    老人雙手捧過,突然雙手一震,就隻聽到一陣斷裂之聲響起,瞬間,他手裏的盒子,一刀一劍,都碎成了碎片。


    老人從孩子手裏接過那個嬰兒說道:“走吧。”一隻手牽著那孩子的手,朝前走去。


    少年沒有走,他從懷裏拿出一塊乳白色的璞玉,掛在那木碑之上,低聲道:“一切都結束了。這塊玉佩,就當是我送給你和大嫂的。一路走好,我會回來看望你們的。”


    然後,少年跟上老人,三個人漸漸的遠去了。


    那鳳凰樹下的一堆新墳,豁然而立。


    微風之中,鳳凰樹上的樹葉,嘩嘩作響……


    【本書完】


    寫最後這幾章的時候,覺得無比羞愧。因為是寧王叛亂。但是這些資料,都是從《明朝那些事》當中獲取的,雖然是作為武俠的形式寫出來,但是覺得十分慚愧。這有些偷窺別之意。寧王叛亂就是那麽回事,反正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必寫的那麽玄乎,也不能去瞎編亂造。不能寫王守仁暗戀寧王他老婆,兩個人搞起矛盾,最終寧王走上叛亂這條路等等。雖然這不是曆史武俠,也不屬於傳統武俠,但是該有的,不能將它丟掉。不該有的,那就是屬於作者創作的東西。


    這本書到這裏就結束,並非虎頭蛇尾,也非爛尾巴作品。的確,它該結束了。原因就是,故事的結果就是主人公和苗紅練在寧王和王守仁在鄱陽湖決戰的前一天,他們相遇,然後結束,這就是這本書的結局。如果有人說,寧王之亂都沒有寫完,朱厚照和九爺(江彬)之間的故事都還沒有結束。這有一點不負責任的感覺。但是,如果這麽寫了,那這才是真的不負責任。這本書隻寫到鄱陽湖大戰的前一夜,結束的隻是關於和主人公有關的人物故事和仇恨之間的結束,至於曆史事件,隻是襯托主人公和苗紅練之間還有弋少風碰麵的結束。


    如果為了湊字數,可以在寧王之亂的這個情節弄一個一二十萬字,主人公和苗紅練還有弋少風之間的故事,又弄一個一二十萬,就是百萬字的小說。嗬嗬,那樣的話,我真的很羞愧,對不住大家。這就是這本書的結束語。


    在下的新書,是仙俠類別的,喜歡南山樹下的朋友,請繼續支持。我會寫出負責任的小說給各位看的,盡管我隻是一個無名小卒,但是我會盡最大的力量去寫。


    南山樹下,2013、11、8完本小說《丹心鐵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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