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成員缺席,集體配合是練不成了,隻能先把演唱會的流程練熟。為了節省時間,鄭允浩和金俊秀兩個人回到公司之後就明確分工。鄭允浩負責舞蹈的部分,金俊秀則是負責演唱的部分,兩個人商量好之後就各自忙碌了起來。


    作為東方神起的隊長,鄭允浩不僅僅要做好自己表演的部分,更是要把所有的發言稿都倒背如流,還要按照公司的要求,帶頭和台下的觀眾互動,努力調動起現場的氣氛。


    背負著這麽多的責任,他卻總是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這一次也不例外。當緋夏帶著遲來的午餐走進練習室,就看到他已經筋疲力盡的躺在地板上,卻依然吃力的舉起手臂,不斷重複一些複雜的舞蹈動作。


    骨節分明的手指相當修長,無論是剛勁還是柔和的動作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一滴滴汗水沿著他手臂上流暢的肌肉線條緩緩滑落,他聚精會神的練習著,就連緋夏的腳步聲都沒有聽到。


    鄭允浩身上的衣服已經徹底濕透了,就連地板上都隱約有了一點潮濕的痕跡,原本蓬鬆的發絲也被汗水打濕,絲絲縷縷的糾纏在一起。也許是因為太熱了,他把空調的溫度開得很低,低得讓緋夏一走進來就立刻皺了眉。


    “看來你很快就要去醫院和他們做伴了。”


    略帶責怪的淡漠語氣讓鄭允浩驚愕的愣住了,等他看到緋夏的身影,立刻就帥氣的原地挺身直接一躍而起。原本一切都很完美,然而他卻忘記了,他不僅沒吃午飯,而且剛剛的練習已經讓他筋疲力盡。等他站直之後正準備行禮問好,卻發現視線已經完全模糊了。


    “給我躺下。”


    緋夏的扶住了他,聲音中隱含的怒氣讓他立刻就乖乖的躺回了地板上,再也不敢逞強。等到暈眩感基本消失,他才小心翼翼的睜開了眼睛,卻看到緋夏正皺著眉冷冷的盯著他。於是他馬上就老老實實的認錯道歉,並且合起雙手做出了討饒的動作。


    “實在對不起,緋夏姐。”


    長長的睫毛因為緊張而不斷顫動著,他的眼神清澈而又誠懇,還帶著隱藏極深的驚喜和一絲不敢確定的擔憂。緋夏隻覺得自己的怒氣就像是破了洞的氣球,轉瞬間已經縮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無奈,還有越來越清晰的心疼。(.無彈窗廣告)


    “又沒吃午飯。”


    她自言自語般的輕歎了一聲,完全肯定的陳述語氣讓鄭允浩實在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開口回答。躺了一會,感覺自己已經徹底恢複了,他這才慢慢的坐了起來。這一次緋夏什麽都沒有說,隻是站起身向門口走去,很快就拎著一個大大的袋子走了回來。


    看著麵前越來越多的保溫飯盒,鄭允浩忍不住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緋夏卻依然沉默不語,隻是飛快的擺好了自己帶來的菜肴,然後盛了一碗粥放到他麵前,就自顧自的開始吃飯。


    鄭允浩剛剛端起碗,金俊秀就跑了進來,向緋夏行禮道謝之後就迫不及待的拿起了筷子。他們兩個人其實早就餓壞了,隻不過一直在硬撐,現在看到麵前這些美食,立刻就感覺到饑腸轆轆,夾菜的頻率不知不覺就變快了。


    沒過多久,他們就把這些菜吃得幹幹淨淨。鄭允浩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然後就開始幫緋夏收拾餐具。緋夏隻是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就任由他在那裏忙碌。金俊秀同樣動手幫忙,緋夏卻對他搖了搖頭,叫他抓緊時間休息。


    金俊秀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就被匆匆趕來的尹在智叫走了,練習室裏再次剩下緋夏和鄭允浩兩個人。收拾完東西之後,緋夏卻沒有離開,而是再次坐了下來。鄭允浩沒有想到她會來,更沒有想到她會一直留在這裏,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到應該說些什麽。


    “姐姐你不去醫院看昌瑉嗎?”


    想來想去,鄭允浩還是問了這個問題。緋夏很快就點了點頭,回答卻有些模糊。


    “等一下再去。”


    說完之後,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麽,微微皺著眉思考了片刻,突然就對他發出了邀請。


    “6點鍾在停車場等我,我們一起去。”


    鄭允浩愣了一下,然後立刻反應過來,緋夏不僅是叫他一起去醫院看望昌瑉他們,也是叫他一起去吃晚飯。想到這裏,他低下頭輕輕的應了一聲,心裏暖暖的,鼻子卻感覺有點酸。


    雖然這一頓豐盛的午餐並不隻是為了他一個人而準備的,但他已經非常非常的感激了。自從離開家來到首爾,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被人精心照顧過。久到他幾乎忘記了,他並不是不希望被人照顧,隻是不得不習慣獨自一個人承擔起所有。


    鄭允浩久久不敢開口,生怕泄露出自己的脆弱。緋夏也一言不發的坐在他對麵,低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片寂靜之中,鄭允浩再次聞到了那種若有似無的淡雅香味。這一次他終於可以確認,那種香味的確是從緋夏身上傳過來的,並不是他的錯覺。


    身為藝人,他早就聞慣了各種香水脂粉的味道,然而緋夏身上的味道和那些完全不同。他的確是相當好奇,但是直接去問這樣的問題又讓他覺得太過冒昧。最後還是緋夏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從容自若的對上了他的視線。


    “想問什麽就問吧。”


    “姐姐你用了什麽香水嗎?”


    看到緋夏坦然的目光,鄭允浩這才開口詢問。緋夏立刻就搖了搖頭,不過看到他更加疑惑的眼神,她還是耐心的給出了解釋。


    “我睡前會用薰衣草的精油,所以沾上了一點味道。”


    鄭允浩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緊接著卻突然想到,在睡前使用薰衣草精油,最大的作用就是治療失眠。


    “姐姐的母親,已經不在了嗎?”


    他擔憂不已的繼續追問,然而問完立刻就緊張了起來,害怕自己是不是太冒失了。緋夏卻隻是平靜的點了點頭,回答的聲音也同樣波瀾不驚。


    “高中畢業之後,父母和弟弟一起出了車禍。”


    “一起?”


    鄭允浩瞬間屏住了呼吸,就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緋夏卻依然是毫不在意的樣子,再次對他點了點頭,眼神平靜而深邃。


    “嗯,他們都不在了。”


    緋夏波瀾不驚的語氣就像是在陳述著一件和她毫不相關的事情,事實也的確如此。不過當她想起那個寧願放棄生命也要守在家人身邊的一色緋夏,她還是默默垂下了眼眸,緊緊握住了胸前那個十字架,發出了一聲輕微的歎息。


    不知道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到底有沒有達成她自己的心願呢?


    再一次沉浸在回憶中的緋夏並沒有發覺,她的這一聲歎息就仿佛是千斤重錘一樣狠狠的砸在了鄭允浩心上。看到她緊握著“母親的遺物”歎息之後就低頭不語,鄭允浩隻覺得心髒劇烈的疼痛了一下,胸腔內的空氣沉重得幾乎快要凝固。


    他在腦海中拚命搜索著,卻怎麽也找不到合適的語言。等到太過急切的思緒徹底糾結成一片空白,他隻能無奈的放棄了安慰她的打算,然而記憶中同樣的傷痛卻早已湧上心頭。


    “在我第一次正式錄音的時候,家裏通知我爺爺病危了,叫我趕快回家去。”


    看到緋夏猛然抬起頭,鄭允浩隻是對她微笑了一下,一臉平靜的說了下去。


    “當我趕回家的時候,爺爺正躺在床上。他原本隻是一動不動的看著我,看著看著,卻突然對我笑了起來,還費力的抬起手臂,對著我豎起了大拇指。”


    “那是我見到他的最後一麵。”


    說到這裏,鄭允浩緩緩低下了頭,柔順的發絲垂落在額前,遮住了他臉上的表情。


    “爸爸告訴我,爺爺去世前曾經對他說過很多次,說一定要看到我登台之後才能離開。”


    “可是我沒能達成他最後的願望,我還沒能站在舞台上,他就已經不在了。”


    “允浩……”


    聽到他聲音中越來越明顯的顫抖,緋夏下意識的向他靠近了一些,卻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無論是安娜死去的時候,還是她得知院長媽媽已經不在的時候,她都是獨自一人。那時候沒有任何人曾經安慰過她,她也完全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麽去安慰別人。


    “我當時和爺爺做了約定,直到我站在最高點的時候,我才會痛痛快快的哭出來。”


    聽到緋夏的聲音,鄭允浩立刻就對她安撫的笑了笑,眼睛已經徹底濕潤了,卻依然沒有一滴眼淚流下來。他努力的微笑著,然後緩緩仰起頭,近在咫尺的緋夏能夠清楚看到他優美的頸部線條,還有上麵那一道礙眼的傷疤。


    “聽說他小時候動過聲帶手術”,緋夏立刻就想到了鬆浦奈美曾經說過的話。當時她並沒有在意,然而現在看到這道傷疤,她卻感覺到呼吸猛的一窒,整顆心都在隱隱作痛。


    “我已經和爺爺約定好了,所以現在我絕對不會哭的。”


    鄭允浩微笑著直視她的眼睛,聲線依然低沉,卻已經徹底穩定了下來。他溫柔的笑著,笑容就像是雨後的陽光一樣明澈溫暖。看了緋夏片刻,他再次仰起頭,笑著抬起手臂,對著頭頂那片看不見的天空高高的豎起了大拇指。


    “你的家人會一直在天上守護你的,就像我爺爺一樣。”


    午後的陽光在練習室的鏡麵中折射出夢幻般的七彩光線,輕盈的散落在他身上。緋夏靜靜的看著他,明明是已經看慣了的那個人,卻讓她怎麽也無法移開視線。她就像是中了什麽咒語一樣,隻能一直專注的看著他,思想明明一片空白,卻又莫名的感覺到滿足。


    久久沒有聽到回應,鄭允浩有些擔憂的看向緋夏,一對上她溫柔專注的眼神,他就不由自主的愣住了。看著她瞳孔中那個小小的卻又無比清晰的自己,已經壓抑不住的情緒徹底占據了他的意識,他和她就這樣靜靜的對視著,仿佛時間已經停止在這一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小時,也許隻是一瞬間。練習室外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讓緋夏猛然驚醒,也讓鄭允浩終於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他立刻就反射性的站了起來,拚命思索著到底應該怎麽解釋自己剛剛的失態。然而還沒等他想清楚,緋夏就已經麵無表情的起身向練習室門口走去,就連一句再見也沒有說。


    練習室的大門在鄭允浩眼前驟然關閉,毫不留情的熄滅了他心中所有的期待。猛然低下頭閉上眼睛,他強迫自己不斷的深呼吸,直到心率逐漸降低到正常的速度,他才一步一步走到練習室中央,盡力集中精神開始練習。


    無論發生任何事情,他都必須擔負起自己的責任,因為他是東方神起的隊長,他的成員們還在醫院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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