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複一日,生活好象又重新進入了一個規律的狀態。


    打鐵,休息,打鐵,休息。


    日子好象安靜而且平穩,但黃毛當然知道,這絕對隻是個假象!沒什麽隊友會來救自己。


    黃毛早就知道這是自己編的瞎話,而守護者們也漸漸開始相信這一點。


    但這個變化對黃毛並沒有什麽好處,當外界壓力減低的時候,意味著他們可以騰出更多的力量放在自己身上。


    這個時候一旦有個長短破綻,等待自己的,絕對是被千刀萬剮。


    身上真氣的絮亂比自己想象中嚴重的多,已經過去了快五十天,可看那樣子離完全歸回正途還不知道需要多長時間。


    本來,如果刻意引導的話,這個進程會快的多。


    但將本來就是走火的真氣再加運行,那冒的險基本就相當於豪賭一把生死,千頭萬緒的稍有偏差可就不象兩個月前那麽走運了,終身癱瘓和七竅流血而亡絕對是二者選一。


    這乃是沒辦法的時候才做的博命之舉,隻要還沒到走投無路,黃毛都是不想去嚐試的。


    說起走投無路,黃毛日後每每想起這段事情都覺得好笑。


    其實,自己早就該被逼死才對!那個“專業”學徒的天分實在是比自己高了不知道多少。


    自己冥思苦想不得解的疑難在人家那裏就是理所當然。


    自己拚命修煉無法達成的技巧,在人家那裏就是信手拈來,舉一反三。


    對方也不用什麽小聰明,隻是簡單到家的試探著自己打鐵技術的根腳就已經足矣。


    隻是,世界上就是有那麽多的諷刺!如果派來的人隻是尋常的聰明人,可能自己早就黔驢技窮了。


    可眼前這個小子那看似謙恭下麵囂張的臉嘴,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刺激自己的神經。


    他的囂張不僅僅針對的是“逃犯青奮”,更多的是對老頭和鍾樓怪人的蔑視。


    雖然他從來沒在這方麵說過一個字,但他毫不遮掩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黃毛的道德不是很好,但不代表他就沒心沒肺。


    相反,他對真摯的情感有著超乎常人的**和在意。


    老頭和長老,老頭和他的兒子,相互之間的情感和那些在無奈背後作出的選擇,縱使是黃毛這個與他們隻接觸了個把月的人也為之感動。


    可就是有這麽一些人,不知道眼睛是怎麽長的,硬生生的能把事情瞎掰成另一個模樣!這個天才學徒無疑就是其中的代表。


    已經有兩次,黃毛確實是已經到了盡頭。


    可看到對方的模樣,不知道哪裏冒出的一股氣硬生生的從尾椎頂直了自己的脊梁。


    可以死,但不能敗!黃毛覺得自己的鐵錘上,係著的不僅僅是自己的生命,還有對那些老人雖然彼此信念相衝,但卻仍無絲毫雜質的情感的證明。


    自己的放棄,不但是死路一條,更是承認了兩個老家夥這麽幾十年來的一切都是無稽無聊的東西,這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黃毛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什麽熱血青年,但也堅信男子漢大丈夫是有一些東西值得用生命去捍衛的!也許是情緒的激蕩,也許是運氣的使然,也許是他本身就具有的才能,也許是那個看不出用途的“戰鬥本能”,也許,是其他的什麽原因。


    進入絕境的黃毛硬生生的是被天才學徒給逼的邁一步,再邁一步!他顫顫巍巍的走在學徒前一步的地方,隨時都可能要倒下的樣子,可就是晃來晃去的不肯躺倒。


    學徒已經來了一個多月了。


    長老交給的任務還是沒有達成。


    他開始有些急噪了。


    他幾次都有衝動,拋開手中的家夥,把那醜陋的怪物抓過來好生檢查。


    但理智告訴他,那是不行的!如果可以的話,不必用他,長老早就做了。


    從被賦予任務的那天,長老的話就已經交代的很清楚了。


    逃犯不知道用什麽手段把鐐銬給褪脫了下來。


    這意味著,他很有可能已經恢複了一部分的能力。


    而這種能力是與以知體係截然不同的東西。


    憑借這種力量,他能做到哪種程度的偽裝是難以估計的。


    如果蠻幹而一擊不中的話,那可能會發生極為嚴重的後果,甚至整個守護者營地都會分裂和陷入內戰。


    學徒知道那段“曆史”。


    一個瘋了的前任長老居然給本來團結無比的守護者們埋下了如此大的隱患,而現在為了他那瘋狂的計劃,甚至去勾結千年死敵的同黨。


    隻衝這兩條,學徒已經有十足的理由蔑視那個瘋子了!但,蔑視歸蔑視,對那個老頭在營地中殘存的能量,他還是非常清楚的。


    所以,他隻能這麽巧逼,否則對方一錘敲扁他,自己死了不說,長老也要背負極大的壓力。


    隻是,知道歸知道,心情還是不受控製的煩亂。


    必須另想辦法才行。


    學徒有學徒的轉算,黃毛也有自己的想法。


    托東西文化差異的福,那鐐銬不象封穴金針那樣會鎖住人全身氣脈,它僅僅是讓人的能量無法向外聯絡和釋放而已。


    對法師可能很可怕,但對自己來說,無論是那有些新意的金鍾罩還是基礎的縮骨功,都沒有影響,否則現在已經是死人了。


    可就算如此,也不意味著萬事大吉。


    就算退一萬步說,往後的日子就這麽平安度過又如何?自己回到這個空間來又不是來增加見聞的!變的更強才是最終的目標!不過,雖然現在情況很窘的樣子,但也不是一無所獲。


    起碼在那陰差陽錯的走火和那一整月的毒打中,無論是肉體還是真氣,甚至是金鍾罩本身都有了極大的改變。


    而現在已經可以很肯定,那是向好的方麵的轉變。


    雖然體內真氣混淆,但肌肉的膨脹感確實的告訴自己,無論是抗打擊力還是體能方麵自己都有很大的提高。


    而且,黃毛更隱約覺得,老頭打鐵的竅門,似乎不僅僅隻局限於打鐵而已。


    這種關於力的運導和使用,更可以運用在搏殺之間。


    以往自己揮棍發拳,雖然有主神灌輸的姿勢,但總覺得哪有些不對勁。


    好象有五成的力都消耗在了自己的動作上,而又有三成消耗在了空氣之中,所真正發揮作用的,不過十之一二。


    在師傅死後雖然也曾用心反省,但那時候限於時間,隻想著報仇,沒功夫考慮這種基礎的東西。


    而在埃及任務的時候,雖然有抓緊時間苦練,可限製於時間和條件,終究也沒能得出一個完美的說法。


    隻沒想到,這勞役生涯中的遭遇,反而有所啟迪。


    其實別說是習武,就算是運動員,一開始也必須從基本的動作姿勢矯正起。


    隻有正確的姿勢才能將身體各處的力融合在一起爆發,而不是相互抵消。


    但在主神空間裏,所有人都被跳過了這一基礎的課程。


    13小隊的那些軍人這段本來就已經修業完成的影響不大,但如黃毛之流的“普通人”這個悶虧吃的就大了。


    主神隻是給個架勢,並不能影響人的思維。


    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情況下,隨機性很大的動作越打越走形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老頭的打鐵動作看似和武術差了十萬八千裏,但二者在於運力的方麵卻是共通的。


    姿勢不當的話,錘不了幾下,鐵沒成形自己就會先累趴下。


    而用力大而不當的話,隻能把鐵打的變形,而無法錘出其中的雜質,或者是將摻入其中的成分錘打均勻,那出來的也隻能是廢品。


    現在科技用高溫高壓等手段解決的問題,在原始力量麵前,就成了對完美的追求。


    而有意思的是,黃毛現在所需要的,正是這種“原始”的東西。


    力從地起。


    隻要沒長了翅膀,人在半空的時候都是無法隨意變換姿態的。


    或者說,在空中能做的事,在腳離地的一刹那已經被局限了。


    除非會飛,否則空中戰隻是華而不實的東西。


    黃毛不會飛,所以他越發的感受大地對他的重要性,越發明白為什麽無論何派武術都要從站樁開始。


    腳力借地而發,結合腿力,腰力,肋力,肩力,臂力,腕力最後搏出。


    黃毛兩個多月的修行已經漸漸明白了其中的訣竅,最成功的一次全身之力完美結合曾經一錘將石台都砸塌了,而僅僅依靠的隻是單純肉體的力量。


    那次的一錘將在旁邊剛想來“請教”的學徒震的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上前。


    大概是動靜太大,連幾乎也成了啞巴的老頭都轉過身。


    瞟都沒瞟垮掉了的台子,他不急不慢的揀起鐵塊看了看,然後扔給黃毛,一言不發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又重新開始錘打,好象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學徒看著那塊扭曲變形的鐵塊一時發愣,看的出那一錘的巨大力量是自己無論如何也達不到的,縱使強烈的信仰讓他無所畏懼,但也明白了,對方有隨時敲扁自己的能力,以後行事更需多加小心。


    自己一死不足惜,壞了長老的大事那就真的糟糕了。


    黃毛卻沒他想象中的那麽有興致。


    看著手中變形的厲害的鐵塊,他知道,自己其實是失敗了!學徒是天才,天才走的是捷徑,快是快了,但比起“笨人”,他們無疑缺少了一些修行過程中的體悟。


    學徒飛快的掌握了自己到現在還在半調子的運力技巧,但沒有那日複一日,夜複一夜的苦練,他終究不可能打出剛才自己那樣身心合一的一錘。


    可即使如此,自己也還是失敗了,手中的鐵,已經變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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