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六月初八,靖安府內一片喜氣,四處張燈結彩,這場突然而至的婚禮讓府裏的大部分人開眉展眼,動蕩不安的亂世所帶來的壓抑讓人們迫切的渴望歡天喜地。


    甚至榮城的所有人都在奔走相告,未今國的首富洛南行要嫁女兒了,而且是嫁給當今允南王的弟弟未靖軒,沒想到他居然踏進了洛家的門檻,別說這榮城的各位公子少爺了,就是京城裏許多有名望的朝中大臣都想與洛家結為親家呢,雖然他們都沒見過這位洛南行的掌上明珠,可是洛家舉國仰望的財富就足夠他們垂涎三尺了,更何況洛南行可隻有這麽一個女兒,當然是人人都要抓住機會。


    不過,今天的這樁婚娶卻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洛老爺自始至終也沒露個麵,大家不禁想:這難道就是大戶人家的低調?


    在所有的人都沉浸在這場喜悅裏的時候,一對新人卻沒有被這歡喜的氣氛感染分毫,似乎靖安府洋溢的歡聲笑語都在接近婚房的一刹那全部凍結,這間喜房就似火裏一塊怎麽都融不了的冰。


    窗戶、牆壁、床頭布滿了大紅的喜字,閃爍的紅燭映襯得房間分外耀眼,一抹頎長的紅色身影推門而進,喜慶的紅色錦衣隻將他本就俊朗的外表襯得比平常多了些活力,卻沒能讓他有成家立室的開心,悠暗的眼神瞟向坐在床邊同樣一身紅裝的人,臉上黯然的表情和周身陰冷的氣息和新郎的身份極不相符,緩慢向前走了幾步,隨手把喜娘剛剛遞上的喜秤扔到了桌上,兩者接觸發出的撞擊聲懂事般渲泄著人心的不滿,紅蓋頭下的一張嬌顏輕彎嘴角,徑自伸手將蓋頭輕扯下來,臉上不禁泛出一抹尷尬。


    “看來夫君還真是不喜歡我。”語氣出乎意料的淡然,很難想像這是新娘對丈夫的第一句話。


    嘴角輕輕扯動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低頭看著身上繡工精良的彩鳳,聲音細小而緩慢的道來,“我知道你今日娶我並非本意,不過沒關係。”而後抬眸,對視。


    “這樣你還非要嫁給我?”眼前的女子雖不是傾國傾城的美人,但用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也絕不為過,更何況伴著鮮亮的喜服、精致的紅妝,更是美不可言,可看在他眼裏,就是沒一丁點的喜歡,而且越看越厭。


    “你的心裏在想我怎麽如此恬不知恥?”女子雙手撐在床上,身形微微後仰,臉上是一如剛剛的淡笑,像陳述像疑問但就是不像在形容自己,頭輕點幾下,“就表麵情形,我的確是!”


    “終於如願嫁給我了,你應該高興不是嗎?”男子的聲音毫無情緒可言,徑自坐在桌邊,眼睛瞟了一眼桌上赫然醒目的吉祥喜符:未靖軒、洛秋言,百年好合。


    “我看上去不高興嗎?”盡管明白應該裝得開心些,但欺騙別人這一事實實在難以讓她開懷,而身體的一舉一動竟還如此聽從心的指示,想必自己此刻的樣子定是別扭極了。


    “洛秋言,你在洛家應該是享了不少的福吧,嫁給我,以後的日子你想過嗎?”


    這一個問句洛秋言眉頭微皺,手輕輕撫了撫大紅錦衣上的褶皺,嘴上的笑意漸去,愧疚幡然而止,“以後的日子?”以後?她沒想太遠,她得先把眼前這一關過了,眼睛看著未靖軒,心裏暗歎:未靖軒,我真是非你不嫁啊!“我從不是個挑剔的人,如果我和你能過到以後那麽你想什麽要做什麽,我絕不過問,更不會幹涉,甚至”洛秋言清靈的黑瞳望入他的眼睛,她渴望這樣傳達出她此時此刻的誠意,“我不介意將來有一天你娶到你喜歡的人,給我一封休書。”


    未靖軒的眼睛瞬間變大,麵部表情平靜淡然,心裏卻早已是波瀾壯闊,她用盡手段的想要嫁給他,查到了他在雲月島的過萬精兵,斷了他榮城運糧的水陸、路陸,今天終於如願就要顯原形了?好在她說的話不是威脅他的,反而有寬他心的意思,他當然不可能和她過一輩子,未靖軒目光閃動,猛的起身,在離洛秋言隻有一拳距離的地方停下,黑色的眸子似乎要吞噬掉她才甘心,“哦,怎麽感覺你好像也沒有那麽喜歡你的夫君呢?”


    想了想用不了幾天就會出現的事,洛秋言並不打算說實話,笑著走向窗邊,不再看他,漫不經心的說道:“既然嫁了,當然以夫君為天,為了讓夫君開心,我當然不能討嫌。”


    “我成全了你的美夢,你可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未靖軒在桌邊落座,情緒和聲音一樣冷的慎人。


    “你放心,我當然不會忘,明天你就能看到你的糧草運到了該運到的地方。”洛秋言來到桌邊,不慍不惱的順手倒了杯水,置於未靖軒的手邊。“這樣大好的日子,就算不開心也別氣傷了身。”


    未靖軒輕輕拿起杯子放到嘴邊輕抿,眼睛裏閃過一絲變幻莫測,至少旁邊的洛秋言是看不懂的。


    洛秋言無力的一笑,轉身走到床前,不緊不慢的鋪好床,“天色不早了,夫君還是早點休息吧!”鋪好後隨手拿了旁邊一床被子向外間的軟榻走去,一道極輕的聲音傳來,“今日我欠你的,將來一定會還清!”


    這樣平靜淡漠的洛秋言和之前簡直判若兩人,未靖軒輕挑鳳目,淩厲的眼神如同一把尖刀,迫切得希望刺穿她心中的所思所想,以她的家世背景,她應該趾高氣昴,甚至嬌揚跋扈,總之不該是如此的卑微,最重要的是她其實也並不想與他同床,當然這正合他意,更重要的是她最後那句話,雖然輕聲細語,但他聽清楚了,是麽?她欠他的!


    翌日清晨,洛秋言醒來的時候,內間沒人,想來未靖軒已經出門了,起身換下昨天的嫁衣,手輕輕落在上麵幾許摩挲,上好的絲綢,精良的錦繡,可她穿在身卻沒半點的享受,大概還是這一身的淡淡棉布裙更合身吧,心裏無奈感慨,嫁人,對女子最重要的事,如今就這樣被她當籌碼用掉了。


    不過轉念想想自己的處境,洛秋言心頭的傷感瞬時煙消雲散,她並不後悔,在這樣的世界怎麽可能事事如願。收起自己還流連在嫁衣上的雙手,便開門走了出去,門口的使喚丫頭真像看到女主人一般的恭順。


    “夫人,您起床了!奴婢伺候您”


    既然不是什麽真主子,自然也沒必要享受主子的待遇,對著小丫頭和藹的說:“不用了,你下去吧!”看到小丫頭正要下去,又突然喚了一聲:“等等”


    “夫人,您有什麽吩咐?”


    “我想問你,你家主子是什麽時候走的?他每天都這麽早就走嗎?”


    “主人天才亮就走了,也不是每天都這樣的。”


    “好,我知道了,你叫什麽?”


    “夫人叫我小蝶就行了。”


    “恩,小蝶,你陪我在靖安府走走吧。”


    靖安府不太大,一進門就是一個正方庭院,自西至東大概十丈,大概是沒有任何裝飾的原因,前庭院顯的格外空曠,想來這未靖軒倒不是一個喜愛奢華的人,主廳兩旁各有二間廂房,二間廂房通到東院和西院,經主廳來到後院,和前院較不同的是,這裏大了很多,一個荷溏占據了半個庭院的大小,還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假山也讓這裏多了些生氣,經過後院的東廂還有一處別院,想來應該是下人們的房間,不得不承認,在洛秋言的眼裏,這靖安府和她家根本比不了,或者應該說這整個榮城的所有府邸都沒法和洛府比,不,應該是她過去的家。


    走了一圈她發現,其實靖安府的下人不是太多,他們各司其職,這也讓整個靖安充滿了和外麵截然相反的氣氛,安謐而平和,這樣的觀察更讓她心情沉重,三天之內消息一定會傳到皇帝的耳朵裏,事情暴露的時候,也許這府裏會與安寧沒什麽關係了!


    想到這兒,神色突然暗了下去。


    “夫人,你怎麽了?不舒服嗎?”身旁的小蝶上前問道。


    “沒事,小蝶,我想回去休息一下,你也下去吧!”


    回到主人臥房,秋言翻開從爹那拿來的帳冊,這本帳冊一直在爹身上,現在還是傳給她了,洛家就她一個女兒,也可以說爹隻有她一個親人,如今有人窺上了自家的產業,縱然爹因為一直不希望她擔心,從不說給她聽,她也是知道爹不可能舍得把洛家的生意給別人,她從來都有這份自信,身為女子一樣可以守住洛家,看著這冊子,秋言突然想起了爹,想想大概要很久不能去看他了,好在她安排的周全,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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