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燚阻止了兩個人的爭論,他們的神色也沒有任何的不滿。


    了塵小和尚年紀不大,但是常年的修身養性,對佛法的造詣很高,所以心態平時也是十分的平和;而劉達見慣了世間的悲歡離合,同樣是一個自控能力極強的人。


    所以,他們都是有分寸的人。


    夜色很靜。


    這一夜,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終究又過去的時候。


    沒有出乎任何的預料,又是平安的一夜。


    太陽初生第一縷陽光照射在這個破敗的小山村上的時候,陳東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


    “終於天亮了。說實話,昨天夜裏雖然什麽也沒發生,但是我的感覺卻不怎麽好,就好像是心頭壓了一個石頭一樣,沉甸甸的。”


    陳東活動了一下筋骨,忽然這樣說道。


    “沒錯,我也有這樣的感覺。”


    趙燚也沒有因為昨天什麽也沒有發生而放鬆警惕,相反,他也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了。


    雖說早就做好了準備,但是這樣安靜的一夜過去了,讓他們的心裏反而覺得有些發毛。


    “我忽然想起了一個詞語,那就是山雨欲來風滿樓,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啊。”


    蔣招娣也是差不多的感覺,頗為感慨的說道。


    他們三個人的意見幾乎是一致的。


    陳東習武之人,感官敏銳;而趙燚和蔣招娣在生死線上不知道摸爬滾打了多少次,所以,有這樣的直覺不足為奇。


    相反,劉達和張小木就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阿彌陀佛,小僧的感覺也很不好,組長,希望你能慎重的考慮一下,將這個屍體焚燒了吧。我覺得壓抑的時間越長,造成的後果可能就越嚴重。”


    了塵小和尚再三慎重的說道。


    可是,趙燚的臉上都是苦笑:“從我本心裏講,知道的你的意見是最穩妥的。咱們國家也實行火葬,或者正是因為這個政策,讓那些妖魔鬼怪的數量大大的減少了。但是在這裏,這是農村,而且以馬大亨的影響力,壓下這樣的小事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從這兩天的葬禮你也能夠看得出來,馬大亨完全是按照古法舉行葬禮的,不然的話,進行火化也就沒有這麽多的問題了。”


    趙燚的眉頭緊皺,想要強迫馬大亨改變他的想法,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的心中清楚的知道這一點,所以,壓根也就不會做這樣的無用功。


    了塵小和尚想了想,從手腕處取下了一個佛珠,開口說道:“既然這樣,組長,為了避免意外發生,就把這串佛珠贈予馬老夫人吧。這串佛珠是我的師兄代替師傅贈送給我的,據說經過了十幾代高僧的佩戴,有著降妖除魔的力量。雖然我並沒有親眼看到這一點,不過,應該不假。”


    了塵小和尚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的不舍,這串佛珠對他的意義非比尋常,不止是他說的那麽簡單,更是他入了佛門之後,一直佩戴在身上的佛器。


    他最後說的話,努力的做出輕鬆的模樣,但是臉上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這……”


    趙燚有心想要接下來,但是隨後又搖了搖頭:“這太貴重了,而且,這是你的心愛之物,雖說咱們的感覺都很不好,但是終究是什麽也沒發生。你們都沒注意到嗎?”


    “什麽?”


    張小木他們不明所以的問道。


    “以馬大亨的身家,按說應該給老太太不少的陪葬品,但是事實上,馬老太除了一些慣用的日常用品,並沒有任何值錢的陪葬品。你的佛珠也是古董,價值不菲,如果贈送給馬老太太的話,馬大亨恐怕不會接受這份好意的。”


    趙燚沉聲解釋道。


    其他人仔細一看,發覺趙燚說的果然是事實。


    其實仔細想想,馬大亨的做法是很聰明的,不知道這是馬莊村留下的祖訓中的一條,還是說馬大亨自己的想法。


    不管是哪一樣,這都是最聰明的做法了。


    原因很簡單,既然陪葬中什麽值錢的東西也沒有,自然也就少了盜墓賊的窺伺了。


    要知道,盜墓賊無疑是最可恨的一批人了,他們挖人祖墳,這簡直就是讓人發指的行為。


    一切都是為了利益。


    因為墓中有足以讓他們瘋狂的利益,就算冒著掉腦袋的風險也在所不惜。


    但是馬大亨的做法呢,卻從源頭上掐死了這個風險。


    既然裏麵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自然也就不會有什麽人去打擾馬老太的安眠了。


    了塵小和尚一想也是,這才重新將佛珠戴在了手腕上。


    可是,他仍舊說道:“等一下可以同馬施主詢問一下……”


    這贈送是好意,但是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馬大亨接受不接受的問題。


    天亮之後大概不到半個小時之內,馬大亨的車隊就重新出現在了這個破敗的馬莊村內。


    經過一夜的休息,顯然,馬大亨的臉色比昨天好看得多了,隻是仍然難掩臉上的疲憊之色。


    果然,了塵小和尚將自己的意思一說,馬大亨就態度堅決的拒絕了。


    “十分感謝大師的好意,家母生前也頗為信奉佛門,隻是因為某些原因,除了家母生前愛不釋手的幾卷佛經,其餘的陪葬品並不需要。”


    馬大亨是一個十分精明的人,他的語氣頗為委婉,也沒有直說原因。


    但是聰明人都知道馬大亨的顧慮。


    確實,馬大亨的身份地位決定了,一般的盜墓賊肯定不敢打他母親陪葬品的主意,但凡是敢下手的,一定是窮凶極惡,或者是零散的人,這種情況下,去什麽地方怎麽查?


    幹脆,馬大亨就不陪葬值錢的物品,從源頭上掐死了這份擔心。


    這是最聰明的做法了。


    不過,馬大亨的臉上仍然是很感激的。


    “不止大師仙鄉何處?等忙完這一段時間,我一定去貴寺捐助香油錢。”


    馬大亨十分客氣的說道。


    “這是少林寺的方丈師叔,別看年紀小,但是佛法悟性可是相當厲害的……”


    趙燚簡單的說了一下小和尚的身份。


    讓馬大亨不由得肅然起敬:“失敬失敬,沒想到大師出身這麽顯赫。”


    確實,這個出身在馬大亨的眼中可謂是顯赫了。


    少林寺別看隻是一個寺廟,往大了說了,是一個旅遊勝地,但是影響力可是要比他大得多了。


    他再厲害,也就是局限在J市,頂多省裏也能夠說得上話,可是小和尚呢?


    天知道國內有多少佛門的信徒。


    當然,少林寺不一定可以完全代表佛門,但是佛門的代表卻是少林寺。


    這話看似有些矛盾,但是無疑是彰顯著少林寺在佛門中的特殊地位。


    更不用說,少林寺其實也不差錢。


    這些年的旅遊開發,讓少林寺的經濟實力也頗具規模,誰也不清楚,究竟它隱藏了多麽大的潛勢力。


    這樣一說,了塵小和尚倒是露出了羞赧的笑容,連連擺手:“都是一些虛名而已,施主客氣了。”


    看到小和尚這樣的表現,馬大亨嗬嗬一笑。似乎,這時候的了塵小和尚才脫離了那個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閑得平易近人。


    “說起來也巧,今天的安排恰好是我請了佛門弟子給我母親誦經的日子,不知道您是否認識J市的平安寺?”


    馬大亨笑嗬嗬的問道。


    “自然。天下佛門是一家,我同他們曾經有過交流,不知道這一次帶隊的是哪位徒孫?”


    了塵小和尚平靜的說道。


    好吧,他的輩分太高了,在他的眼中,平安寺的僧人輩分最大的也是他的徒子徒孫,所以才有了這樣的提問。


    “這,似乎應該是平安寺的主持大師。對了,在路上來的時候,我恰好碰到了他們徒步而來,這些都是有道高僧。我請他們上車,可是他們也堅決推辭。”


    馬大亨並不信佛。


    所以,對來人的身份並不怎麽清楚。


    他這樣的人,唯一相信的就是自己。隻是風俗習慣就是如此,所以特意請了僧人和道士前來,以他的身份地位,請來的,自然都是身份同樣不低的大師。


    聽到馬大亨的說法,了塵小和尚點點頭:“眾生皆苦,他們徒步而來也是對他們一種很好的修行。”


    這句話說了沒過多長時間,在村子外,出現了十幾個光頭。


    這些和尚在一個年紀五十開外的老僧帶領下,一步一個腳印的往這裏走來。


    他們身上穿著的是灰撲撲的百納衣。


    這百衲衣是有講究的。


    粗粗一看,似乎就是完全的乞丐裝一樣,全身都是補丁,和曾經的丐幫有異曲同工之妙。


    但是,卻是完全不同的。


    寺廟其實並不怎麽缺錢。


    穿百衲衣是一種修行。


    這百衲衣也不是隨便穿的,隻有佛法到了一定的程度,才能夠出寺廟去找人進行化緣。


    化緣的並非是錢財,而是一塊巴掌大的布匹,甚至多一點也不要。


    這布匹的布料不限製,可以從不要的舊衣服上剪下來的,也可以是毛巾之類的日用品裁剪而成。


    最終,曆時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夠形成一件百衲衣。


    可以說,能夠親手縫製一件百衲衣,也可以說是佛法境界到了一定程度的標誌,代表了他為眾生祈福,有了普渡眾生的基本資格。


    這資格可是相當不簡單的。


    J市的平安寺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


    這十幾個身穿百衲衣的僧人,在寺裏麵,可以說是絕對的核心人士了,這也幾乎是平安寺全部的高僧了。


    這一次卻傾巢出動。


    可見,他們很重視這一次的講經活動。


    了塵小和尚看到這些來人,下意識的眯起了眼睛,心裏麵咯噔了一聲,若有所思的看著這些人。


    不對勁。


    就算馬大亨在J市的影響力驚人,平安寺在這一次的葬禮上,出動一個主持,再加上兩個百衲衣的高僧,已經是說得上豪華陣容了,完全沒有必要,將家底都搬出來,這不科學。


    這些人,在了塵小和尚的眼中,一起出現在這裏,就是不符合邏輯的。


    “阿彌陀佛,馬施主,幸不辱命,我等沒有誤您的事情吧?見過師叔祖。”


    主持大師走過來,雙目炯炯有神,一點也不見疲憊的神色,聲音洪亮的說著話。


    他當然也看到了了塵小和尚,恭敬的失禮,但是趙燚的眼尖,分明就看到主持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顯然,他的心中看到了塵小和尚,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波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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