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若瑤剛梳洗完,就聽見武仁家的粗著嗓門在院裏嚷,“四姑娘起床沒有?”


    若瑤輕輕朝花影點了點頭,花影立刻挑了簾子,笑道:“武嫂子怎麽親自來了?快請進來!”


    武仁家的昂著頭進了東次間,瞧見若瑤立刻舉起手中的食盒,滿臉堆笑道:“奴婢聽說姑娘這兩天不舒服,就想喝點細粥。熬粥講究火候,奴婢生怕耽擱了,天沒亮就起來熬,趁熱給姑娘送來!”


    平日裏武仁家的看見三房的人都像是死了親娘似的,不是吵就是罵沒一個好臉,給的飯菜也都不成樣子。可最近給的飯菜都是上好的,還親自拎著食盒來送飯?金嬤嬤疑惑地看看武仁媳婦,不知道她大早上的抽什麽瘋,也沒敢上前接她拎來的食盒。


    看見武仁家那一臉褶子都能夾死蒼蠅,不笑還好一笑臉上抹的粉‘撲撲’的往下掉,竹香嫌惡地扭過頭不搭理她,更沒接她手裏的食盒。


    被屋裏倆個人無視,武仁家的也不覺得難堪,大咧咧地走到若瑤跟前,把食盒裏的小菜一樣樣擺在桌上,笑道:“姑娘您瞧瞧!這幾樣菜合不合您口味!”


    一碟桂花魚條、一碟鮮蘑菜心、一份清蒸肉末蛋、一碗薏苡仁粥、一盤牛乳菱粉香糕,三樣小菜再加上一粥一點心。不但食材比以往精致許多,連煮粥的米都不是糙米改用上等的胭脂米了。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最近的飯菜完全是照著份例來的!


    若瑤掃了飯菜一眼,輕聲笑道:“有勞嫂子費心了!”


    “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武仁媳婦眉開眼笑,又揭開食盒最底下一層,笑道:“昨兒個我家那口子在大門口閑坐,正遇上一個外官拜見老候爺。偶那口子心,替他傳了個話,那官就賞了我們家那口子幾個桃子。奴婢看著新鮮,就特意拿來孝敬四姑娘!”


    會說的不如會聽的!


    武仁家的是大爺林修伯的長隨,不跟大爺出門也應該在大爺的外書房伺候。哪來的工夫跑大門口閑坐著?分明是看老候爺要過壽了,借著給各地來拜見的官員傳話的機會收孝敬!


    這時節桃子雖然是稀罕物,可瞧了武仁家的當寶獻進來的幾個蔫巴桃子,竹香撇了撇嘴,“還是嫂子眼力好,您要不說這是桃子,我還以為是核桃呢!真要拿榔頭來敲,可笑話死人了!”


    武仁家的臉皮再厚也經不住竹香這麽冷嘲熱諷,心裏暗罵竹香不識好歹,要不是看在最近若瑤一直給銀子的份上,她咋會自降身分到人嫌鬼不愛的三房來?一窩病秧子,誰來都得沾一身晦氣。她雖在心裏罵著,可眼角卻不停地往若瑤臉上撇,不知道這幾個桃子能不能再得些意外的賞錢。


    “花影,把前些日子二伯母賞的那朵珠花拿給武嫂子!”拈起花影拿過來的珠花,若瑤對武仁家的笑道:“這個就嫂子家的閨女戴著玩吧!您別嫌棄!”


    雖然是米珠所攢的珠花,可珠子的光澤和做工都好,要是拿到外麵最少也能賣一二十兩銀子!


    沒想到若瑤出手這麽大方,武仁家的臉上僵硬的笑容又活泛起來,一把抓住花影遞過來的錦盒,死攥著不鬆手,嘴裏卻推辭道:“這怎麽好?奴婢孝敬主子那是應該的,哪能再要姑娘的東西?”


    花影接了話笑道:“姑娘賞的您老就收著!以後得好東西的機會還多呢!”


    武仁家的樂顛顛地福了一禮,“奴婢就多謝姑娘了!”


    若瑤笑道:“我從小養在廟裏,咱們府上好些規矩我都不懂。都說嫂子是咱們府裏最得臉的人,也是個明白人,要是嫂子不嫌棄,以後得空就過來陪我坐會兒說說話。”


    “要說起這府裏的事情,還真沒有我不知道的。(.無彈窗廣告)姑娘想問哪條規矩?”聽若瑤一口一個嫂子的叫著,武仁家的一臉得意,連自稱也順嘴改了。


    瞥見金豆子在門外的手勢,若瑤忽地歎道:“都是我糊塗,這會正是大廚房忙的時辰,我還拉著嫂子在這兒說話。要是管家娘子知道,又要怪嫂子偷懶。”


    武仁家的一臉不屑,“呸!秀平娘子是個什麽東西?憑她也配罵我?”


    若瑤馬上驚恐地站起身,急道:“嫂子快回去吧!雖說您是府裏的老人有些臉麵,可誤了事,管家娘子還是會罰您的!”


    當初林秀平娶了大夫人的陪嫁丫頭,才把武仁頂了成了管事。武仁這些年恨恨不平,喝醉酒就罵武仁家的是喪門星,耽擱了他的前程。若瑤這話正好踩在武仁家的痛處。


    她跳腳罵道:“什麽管家娘子?不過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頭,就應該老實伺候太太。先是腆著臉往大爺跟前湊,大爺看不上她,她就不要臉地想盡法子爬個奴才的床。


    那林秀平有什麽能耐?仗著他老子娘在老候爺跟前的一點臉麵,才讓他當的大管家!別人不知道他倆底細恭敬他們,我可不怕。她倆口子背地裏做的那些爛事,惹急了老娘都捅到大夫人跟前,到時候看大夫人留不留他倆!”


    “喲!我還不知道武嫂子手裏捏著我的把柄呢!”門簾子一響,秀平娘子黑著臉進來,掃了屋裏幾個人一眼,冷笑不已。


    不過是順嘴說幾句大話,想在若瑤麵前裝些臉麵,竟被秀平娘子當場聽見,武仁家的腳一軟差點坐在地上,“管家娘子……您……您咋來了?”


    冷哼一聲,不看臉色慘白的武仁家的,秀平娘子朝若瑤施禮道:“春柳把大夫人最喜歡的一隻汝窖梅瓶打壞了,大夫人罰了她,另派春喜來伺候四姑娘!”


    “奴婢春喜給四姑娘請安!”秀平娘子介紹完,春喜才走近兩步躬著身子給若瑤福了一禮。


    早知道春柳回不來了,若瑤仍故意問道:“春柳看著挺靈巧的,怎麽做事不小心?”說著上下打量春喜。


    十五六歲的年紀,細高的個子,臉色有些蒼白,眉眼普通至極連清秀都稱不上。眼神呆板,看著極木訥的一個人,絲毫沒有出彩的地方。像個剛買進來的丫頭,可舉手投足又完全合規矩,根本挑不出毛病。


    沒想到大夫人挑了這樣一個人來,若瑤暗暗稱奇,禁不住又多打量了她幾眼。


    誤會若瑤沒看上春喜,秀平娘子口氣生硬地道:“她是個沒嘴的葫蘆,雖然不大會說話,可女紅做的好!”


    以秀平娘子的為人竟主動替春喜說好話?看來春喜的確有過人之處!


    若瑤笑道:“昨天二伯母送了幾匹上好衣料,母親正愁院裏沒有針線上出挑的人呢!”說著轉臉吩咐竹香,“你帶春喜去母親房裏,幫陶嬤嬤給東閣裁衣裳。這些天就讓春喜歇在安平院,趕在祖父壽誕前把那幾件衣裳都縫出來。要是忙不過來就讓春桃和香雪幫忙!”


    不明白秀平娘子怎麽會趕在這個時候帶人過來,更想不明白林東閣那幾件冬天穿的衣裳為啥要急著趕出來。竹香摸不著頭腦,卻識趣地應了一聲,帶春喜走了。


    聽見若瑤對春喜和春桃的安排,秀平娘子臉上閃過一絲錯愕,暗自驚詫,四姑娘怎麽這樣精明了?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把大夫人送來的倆個人名正言順的看起來?可心中更詫異的卻是二夫人怎麽這會兒送布料給三房?


    覺著今天的事處處透著怪異,秀平娘子對若瑤笑道:“大夫人那裏還有事情吩咐,奴婢就不多打擾四姑娘了!”


    轉臉又瞪著武仁家的陰陽怪氣地笑道:“大夫人早飯傳了半天都不見動靜?四處找不到您人影,原來您忙到這兒來了?”


    看見秀平娘子來送人,武仁家的突然想起來春柳是因為巴結三房才挨的板子。心裏懊悔不及,暗恨自已糊塗油蒙心了,貪圖三房那幾兩銀子卻犯了大夫人的忌諱!


    剛出房門,武仁家的立刻湊近秀平娘子跟前賠著笑臉道:“管家娘子說笑了!是四姑娘打發人叫奴婢……”


    “武嫂子!這桃真甜,下回您要給姑娘啥好東西,就叫我去大廚房拿,您老甭親自跑一趟……”金豆子捧著一個桃子邊咬邊從廂房出來,瞧見秀平娘子猛地一吐舌頭,轉身就往屋裏跑。


    瞧清楚金豆子吃的東西,秀平娘子厲聲喝道:“站住!你手裏拿的什麽?”


    “是武嫂子孝敬姑娘的桃子,姑娘賞了我!”不情願地把背在身後的手伸出來,金豆子白著小臉分辨道:“真是姑娘賞的,不是我偷吃的!”


    轉眼瞄了武仁家的一眼,秀平娘子冷笑道:“武嫂子好大的手筆!連外官孝敬老候爺的東西能拿得出來?”


    武仁家的有苦說不出,咧著嘴急道:“這不是外官孝敬老候爺的!這是……”


    “您這話留著跟大夫人說吧!我可不敢聽!”冷笑著看了武仁家的一眼,秀平娘子大步出了墨硯閣。


    武仁家的哀嚎一聲,拔腳去追秀平娘子,“管家娘子!您聽我說……管家娘子……”


    瞧著倆人一前一後出了院門,若瑤彎起一抹笑意,端過花影重新熱過的粥慢慢喝著。


    金嬤嬤早慌了手腳,“姑娘這下可怎麽辦?您……”


    “不急!等大夫人派人來請我!”拈起一塊牛乳菱粉糕,若瑤吃的分外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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