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男人身上一僵,幽暗中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若瑤卻直覺男人的麵容扭曲猙獰起來,她心下一沉,暗惱口無遮攔觸到男人的禁忌了。忙輕輕縮回手,不著痕跡地轉了話題,“據說大的傷疤陰天下雨都會疼,六郎身上這些傷疼不疼?”


    女人小心翼翼生怕傷到他的模樣,即讓趙淩感動又讓他心痛。除了元娘,還從未有人如此體貼關心他,言語謹慎生怕觸到他的痛處。伸手拂過若瑤濃密的額發,趙淩輕輕歎息道:“這道傷疤是一個與我相知甚深的人所留。”


    若瑤追問道:“是西夏人?”


    趙淩點頭,竟帶著一種懷念似的情感道:“是西夏的九皇子,李元昊。”


    九皇子李元昊不就是辰妃一母同胞的哥哥?若瑤微訝,男人跟李元昊是死對頭,卻一手操辦將李元昊的胞妹嫁給了誠元帝,明裏暗裏還扶持辰妃對付徐貴妃。政治果然是個可怕的東西,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朋友和敵人唯一的區別,就在於有沒有共同的利益。


    若瑤心頭的感歎未完,趙淩後麵的話又讓她大吃一驚,“火部最後那封密信上說,西夏內亂,李元昊被七皇子李元承追殺,潛入我朝境內,被我手下的暗樁發現……你猜我如何處置他?”


    若瑤微閉了眼,想了片刻道:“六郎下令保護他!”


    趙淩滿意地點了點頭,“為什麽會這樣想?”


    若瑤暗中歎了口氣,伸手撫上自已的小腹,她不想陷進這些狡詐的利益紛爭中,可世事如棋由不得她選。


    “九皇子與辰妃不是西夏王大妃所生,七皇子李元承才是西夏王訂定的繼續人,好看的:。九皇子母族是個沒有勢力的小部落,單憑他的能力很難與九皇子抗衡。這會倆人鬧翻,如果六郎不助九皇子,七皇子肯定會順利登基。西夏內部統一安定下來,就會進犯我朝,徐家人會趁機奪取兵機。


    反之,如果六郎暗中幫助九皇子,不但拉攏了辰妃,還給七皇子製造了麻煩。有九皇子牽製七皇子,西夏其他皇子肯定會蠢蠢而動,西夏越亂對六郎越有利。”


    趙淩眸中的笑意越來越深,伸手將侃侃而談的若瑤攬在懷裏。他仰麵躺在枕頭上,沉聲道:“隻要他們亂上一年,我這邊就準備妥當了。到時我要讓老天還我一個公道!還我母親一個公道!”


    原來趙淩不是周王妃親生的,難道周王妃對他那樣冷淡。若瑤悚然一驚,轉瞬間許多事兒像有了答案,卻又像蒙上了一層迷霧愈發的瞧不清楚了。


    周王妃不是趙淩的生母,可他卻對周王妃極為尊重。男人的生母又是誰,怎麽從未有人提起過?武安郡王又怎麽能容忍他這個庶子這樣任性胡鬧?


    男人的聲調中除了陰狠還有黯然,若瑤伸手攬住男人的腰身,把頭枕在男人健碩的胸膛上,柔聲安慰道。“外人在意什麽嫡出庶出,可在我心中六郎就是六郎。不論嫡庶,不論你是什麽身份,你都是我的夫君。”


    低頭親了親女人卷曲卻柔順的長發,趙淩心底已如岩漿翻湧,庶出?他的身份比庶出更難以啟齒!


    “不是你想的那樣!天色不早了,睡吧!”垂眸看著懷中眸光閃動的若瑤,趙淩輕輕撫過她柔嫩的臉頰,心中暗道了句對不起,不是因為羞愧才不對你說實話,隻是不想讓你知道世上有這種齷齪的事兒。有朝一日,你總會明白的!


    若瑤已了無睡意,男人不想說他的身世,她索性半坐起身子,換個話題追問道:“那趙勇家的這事兒怎麽辦?大理寺會因為一個家奴找上門,我總感覺有些奇怪,而且二嫂和五嫂居然合夥誣陷我……”


    “沒事兒,此事我會處理,你隻要老實呆在家中就好!”趙淩抬手將女人摟進懷裏,雖然是安慰,卻帶著強迫的意思,“聽話,你不困寶寶也困了,有話明天再說!”


    明天?天不亮你就要走了,我找誰說去?暗中瞥了瞥嘴,若瑤順從地躺在男人的懷裏,原本還想再問,可聽著男人強有力的心跳聲,竟然帶著滿肚子疑問睡著了。


    鬆風院寂寂無聲,一向沉靜的蓮心院佛堂卻燭火瑩瑩。


    郭太妃閉目無語,趺坐在青玉觀音像前,無聲地撚動中手中鳳目菩提串珠,默誦著經文。武安郡王跽坐在一旁,麵色沉重幾次抬頭瞧著郭太妃臉色,蠕動嘴唇卻終究不敢打斷郭太妃誦經。


    旁邊伺候的蔣氏看著不忍卻不敢多話,起身將火鼎裏的炭火播旺些,悄然出了佛堂。將青藤蓮葉紋的房門帶上,仰望蒼涼如水的圓月止不住淚眼朦朧。就算把她女兒明陽公主的性命賠進去,這個家終究還是要敗了!


    “事到如今,你還不醒悟?”四更鍾鼓破窗而來,案上的燭火似乎禁不住靜謐中這猝來的響動,批駁閃動起來。郭太妃終於停下手中念珠,睜眼看著武安郡王素玉王冠下掩不住的花白發絲,不由得輕歎。“諸方勢力原本隻是猜測靖難軍在你手上,如今大白於天下,用不上幾日太子與秦王都會找上你。此事已無可挽回,你好好想想吧!”


    郭太妃的語調濃轉淡,淩厲的質問已變成無奈的勸慰,武安郡王莫名悲從中來,俯身長跪,額頭抵在郭太妃的腳邊,聲音嘶啞哽咽道:“母妃,孩兒……心裏苦,其他書友正在看:!”


    “誰人心中不苦?”看著年過半百的武安郡王似孩童般俯在她腳邊痛哭,神情肅穆的郭太妃也有些動容,幹瘦的手指輕輕掠過武安郡王略有些散亂的發髻,聲調平靜卻冰冷,“咱們祖上浴血博命才得了顯世尊榮,後世兒孫們碌碌無為卻享著祖宗蔭萌。外麵看著赫赫揚揚的滔天富貴,我瞧著卻是煉獄烈火,早晚要把人燒的皮毛不存。”


    “這個道理孩兒明白,所以孩兒多年來和塵同光,從不敢越雷池一步。對家人也約束甚嚴,即不斂財也不聚勢,安守本分。可是……”武安郡王俯在地上拿袖子掩了掩眼角,縱然激動可心中的怨念卻不敢脫口而出。


    “所以你覺得冤枉?”郭太妃的聲調倏地嚴厲起來,“所以你捏著靖難軍將領的名錄不放,希望把這份名錄賣人好價錢?太子也好秦王也好,不論誰得勢,隻要給你平安富貴,你便不論黑白隻管依附?”越說越激動,郭太妃提高聲調,“你如此短視且事非不分,枉顧我當年對你的看重,亦對不起先王對你的托付!當年你答應你大伯父的話,你可還記得?”


    “孩兒記得!”武安郡王聳背跪好,垂頭不敢看郭太妃。昏暗的燭火將他的身影拉的老長,投在被夜風拂動的重重簾幕上,益發顯得他淒惶無措。多年前也是這樣的時節,這樣的夜色。身中數箭鮮血流幹的大伯父艱難的攥著他的手,將靖難軍將領名錄鄭重地交到他手上,用盡氣力叮嚀的唯有一句話,‘這股勢力隻可為天下蒼生大義,決不可用來圖謀私利!’


    “你記得就好!”郭太妃幽幽吐了口氣,看著武安郡王與先王極為相似的麵容,眸光縹緲起來。當年丈夫與兒子俱戰死沙場,彼時眼前這個老態龍鍾的男人還是個青澀少年,她明知這孩子心誌不夠堅定,擔不起那份重任。卻因為他這張與丈夫極相似的麵容,而力排重議立他為王。多年來雖然嚴加管教,雖沒出大錯,可終究對不起先王的重托啊!


    誠元帝對太祖皇帝留下的靖難軍在武安郡王府一直是耿耿於懷,可他自即位起便內憂外困,也不敢貿然調動靖難軍,隻將這股暗兵留當成保命的殺手鐧。如今太子和秦王勢成水火,得知有靖難軍的存在,兩方都想把這股勢力奪到手。如此一來,平素裏不顯山不露水的武安郡王府就成了眾矢之的。


    “我早就勸你把名錄交給軒哥兒,你為什麽不聽?鬧成現在這樣兒,你如何收場?”靜默半晌,郭太妃蹙眉看著仍猶豫不決的武安郡王,“今天倘若軒哥兒晚回來一步,你是不是會由著大理寺的人帶走軒哥媳婦?”


    “不會的。”武安郡王嚅了嚅嘴唇,低聲否認著。


    郭太妃冷笑一聲,“你不會,你隻會縱容周氏胡作非為。這些年她老感覺她受了冤屈,因為她的孩兒替軒哥兒死了,就視軒哥兒為眼中釘,肉中刺。你敢摸著良心說當年要治死軒哥的那些事兒,都是徐家人的陰謀,沒有一丁點周氏的影子?”


    武安郡王一言不發,郭太妃益發惱怒,“她冤她苦,她怎麽不想想葬身火海的萬氏?當初若不是她胡思亂想,隻知道拈酸吃醋,得了信後故意拖延,萬氏怎麽會死?聖上也不會因些對你心存怨毒。當時若不拿她的孩子替下軒哥兒,聖上失了寵妃再死了皇子,一怒之下血洗武安郡王府,她也沒有這半世榮華!退一步講,就算她的那個姑娘養大成人,送到北遼和親的就不會是明陽。被人毒死與被火燒死,都是不得善終,早幾年晚幾年又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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