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豁然開朗,此時此刻的林昭何止是重回了八境,甚至心頭已然隱隱的感覺到八境的瓶頸略微有些鬆動了,這久違的感覺讓他更加篤定,玩家在遊戲裏的境界並不完全由境界之塔的無盡模式決定,也能依靠破心境、自我修行等方式來破境,換言之,是真正的全自由模式!


    “呼……”


    他重重的舒了口氣,從窗口探出身子從二樓看向了地麵,隻見一個滿身補丁衣服的孩子抱著一截樹枝躺在地上,疼得直咧嘴,正揉著屁股,但當他看到林昭看他的時候,馬上從地上爬起來,學著雪域天池的騎卒武夫那樣抱拳,道:“荷風書院張洛白,見過山……山主劍仙!”


    林昭不由一笑,這孩子倒也不怕生,於是笑問:“張洛白,你為什麽爬到藏書閣樓頂上去,難道沒聽到顧院主的命令嗎?這些天,不準任何弟子上藏書閣的。”


    “我知道。”


    張洛白撓撓頭,臉上依舊帶著笑容:“但我還是沒忍住,想來見見山主劍仙,想問問山主劍仙一句,可願意收我為弟子?或者說,山主劍仙要不要個狗腿子什麽的,張洛白一旦拜了山主的山頭,這輩子都是山主的狗腿子,一心不二的。”


    “滾滾滾。”


    林昭氣笑道:“趁著顧院主還沒發現還不趕緊滾蛋,不然我可要去打小報告了,到那時準保你張洛白屁股開花。”


    “啊?!”


    熊孩子終於露出了一絲驚慌之色,但還是故作鎮定的衝著林昭一抱拳,道:“山主劍仙是大人,大人有大量,肯定不會跟我張洛白一般見識,我這就走,也請山主劍仙顧著一些江湖上的規矩,務必要幫我守口如瓶啊!”


    “快滾蛋。”林昭擺擺手。


    熊孩子一溜煙的逃了出去,而幾名負責看著藏書閣的小先生捧著書簡,自當是沒看到那小子,畢竟,林昭已經打算放這小子一馬了。


    ……


    兵家祖庭。


    “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


    青衫客皺了皺眉,反複嚼味林昭悟道的這一句話,輕輕的皺了皺眉,笑道:“原來如此啊,人人都掛在口中的言必信、行必果,原來也不過是一句迂腐之言罷了,難得小師弟能破開這樣的心境,能在聖賢書中找到答案。”


    兵仙韓信雙臂抱懷,笑道:“允諾他人的事情是一回事,但天道輪轉又是另一回事,有時候造化弄人,如果還是死死的抱著那句承諾,那簡直是誤了別人也誤了自己,還談何看破大道,林昭這小子確實是個讀書種子,悟性極高,若是換了一般人,未必能懂,也未必能悟。”


    “那是。”


    青衫客咧嘴笑道:“我丁牧宸的小師弟,那能差嗎?斬龍劍選中的人,必定極好。”


    “那你呢?”


    兵仙看向眼前的兵聖,道:“林昭因為一句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而打開心結,你丁牧宸的心結又如何,這句話可否解開?”


    “唉……”


    青衫客臉上的神采驀然消失,耷拉著腦袋:“難啊……我跟小師弟的情況不一樣,我不是因為給了扶蘇承諾,不是因為失信於扶蘇才種下心魔,而是因為……我選擇了一條跟扶蘇不一樣的路,而他把我之前認為對的路走到了底,並且以生命為代價。”


    “那你的情況確實更複雜一些。”


    兵仙笑笑:“不過我覺得,道理其實是一樣的,你覺得自己負了蘇苻,負了自己的道義,可真實情況呢?你丁牧宸最後的選擇產生了怎樣的結果?是否對得起心中的道義?”


    青衫客微微一愣,心裏已然是一片亂麻了。


    “算了,不說了,我又不是讀書人。”


    他劍眉緊鎖,道:“對於我們兵家而言,解不開的問題,那就一劍破之好了,問題先放著,把劍磨快,誰敢對人族不利,誰敢對小師弟和扶蘇不利,就是我丁牧宸講自己道理的時候了。”


    兵仙悻悻然,有時候真是不得不服這些劍修莽夫。


    ……


    磐雲山,妖族軍帳。


    山巔之上,大妖玉卮一襲火紅長裙,美得不可勝收,一旁的師君綱則奪舍了王玥的體魄,雖然身穿一襲黑色長裙,但也一樣的國色天香,一旁還有一個十二境劍修風泉,三個人一起看向了南方,神色各異,也各懷心思。


    “林昭跌境僅僅三天,竟然又破境了。”


    師君綱皺著眉頭,道:“而且,他如今的這個八境更加的底蘊充沛,應該是已經看到元嬰境的門檻了,若是讓這廝締結出元嬰,成了一位元嬰劍修,對我們妖族卻又是大大的不利了。”


    “哼……”


    玉卮道:“師姐姐多慮了,林昭是金丹劍修還是元嬰劍修有區別嗎?說句難聽的,哪怕他是一位十一境劍修,區別也不大,林昭令人憂慮的地方從來不是他的修為,而是這個人的心計,有他在,雪域天池就像是一座深淵,誰敢踏入就能吞噬掉誰,哪怕是數百萬大軍也一樣。”


    說著,她一聲歎息,道:“我所氣憤的是,竟然讓他破開心境了,此時的林昭心中再無半分愧疚與自責,反倒是湧出了許多‘生機’,我實在是不能理解,是什麽人,是什麽東西能讓他這麽快的就解開了心結,讀書人的道理……真有這麽厲害?”


    “當然厲害了。”


    風泉雙臂抱懷,笑道:“讀書人做學問,為天下劃下許多條條框框,也給自己劃下許多條條框框,一旦真的認定了一個道理,則再無顧慮,否則的話,儒家文林中的那些上五境為何一個個赴死的時候那麽慨然,這種東西,是我們劍修所無法理解的。”


    “哦?”


    玉卮瞥了一眼風泉,一聲嗤笑道:“風泉大人如今還有心思發笑?”


    “為何不能?”


    風泉依舊麵帶微笑。


    玉卮嘴角一揚,看向雪域天池,淡然道:“妖族天下已經沒有絲毫點滴的劍道氣運了,林婉華破境,幾乎一口氣就把我們妖族天下的劍道氣運吃光了,風泉大人的劍道源自於妖族天下,可謂是根深蒂固,如今看來,風泉大人此生怕是無緣十三境了。”


    “又有什麽幹係?”


    風泉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笑道:“將來北方四族總是會南下的,我有大把的時間在人族這座天下修行,到時候禮尚往來,用人族的劍道氣運破境也是一樣的,憑什麽林婉華能去妖族天下,我們就不能去人族天下了?”


    “哼~~~”


    玉卮微微一笑,不再跟他計較辯解,一個莽夫罷了,懂個屁。


    ……


    荷風書院。


    一座假山之上的小亭中,林昭舒展了一下身軀,在藏書閣中苦讀三天,確實累壞了,而且饑飽度也都快要歸零了,好在顧零榆懂事得很,親自提著一籃飯菜送了過來,就坐在一旁看著林昭吃飽喝足,這才讓一名弟子收走碗碟。


    不遠處,書院的正庭大院中,有孩子端坐在學舍中讀書,有的則在外麵玩鬧,其中一個熊孩子最為囂張,提著一根木棍當眾耍了一套自創的劍法,然後將木棍一扔,竟然紮起了一個四不像的拳樁,耍了一套虎虎生風毫無章法的拳法。


    “如何!”


    張洛白看著一群玩伴,笑道:“我家後麵就是大校場,天天都能看到雪域軍團的武夫練拳,跟著學了一點,我這套戎馬拳法可原滋原味否?”


    一名少年笑道:“張洛白,你這是哪門子狗屁戎馬拳法啊,後街挑大糞的莊稼漢紮的把式都比你的更像戎馬拳法!”


    “唉……”


    張洛白搖搖頭:“曲高和寡,你看不懂拳法我不怪你,但你不該如此大放厥詞!”


    說著,他伸手一指那少年,沉聲道:“羅七友,你等著瞧,再過幾年我長得跟你一般高了,便會下山找你問拳,等你倒在我拳下時,請記住你今天所說的話,這就叫因果報應!”


    一群孩子哈哈大笑。


    張洛白則再次拿著短棍,在院子裏一頓打草,然而,簇擁不少,許多蒙童都跟著張洛白瘋魔起來,玩鬧成一片,而不遠處,負責看護孩子們的小先生則隻是麵帶和煦笑容,沒關係,少年們就該這麽玩鬧,若是有什麽事情他也能第一時間阻止,畢竟自己的星河境可不是假的。


    林昭也遠遠的看著,其實心裏特別羨慕這些雪域天池上的孩子們,想當年,百年前自己讀書的時候,書塾裏的先生可沒那麽和善,更沒有這麽一肚子的學問,跟現在怎麽比啊?荷風書院的院主可是一位儒家十二境賢人,曾經的國子監大祭酒啊,他所帶來的年輕弟子,哪一個不是飽讀詩書,哪一個不是滿腹經綸,而且境界也都不會太低,能跟著這群小先生讀書,是這群孩子們的福緣。


    ……


    “……”


    林昭遠遠的望著,那把木棍當劍揮舞的熊孩子一臉大汗,笑容燦爛天真,而且,正是他從藏書閣的樓頂上掉下來,砸中了書架,讓林昭看到了那一行解開心結的聖賢道理,其實那孩子算是自己的福將,而且,林昭看著他的感覺竟然有些似曾相識。


    “是他嗎?”


    林昭忽地輕聲問了一句。


    顧零榆微微一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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