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城。


    山海司,署衙。


    霽南王趙啟陽一襲蟒袍,神色倦怠的坐在太師椅上,享用著一旁侍女手中果盤中的芙蓉州新鮮葡萄,這些葡萄都是由山海司修士親手采摘以及禦劍往返護送的,整個京城就隻有他趙啟陽有這份福分,甚至就連人皇趙景恒也沒有。


    “怎麽樣了?”


    趙啟陽皺了皺眉:“傳說中的尋鹿劍,當真有這麽厲害?”


    “有的。”


    黃清寧一襲紫衫,恭敬道:“天下十劍,皆乃神劍,殿下應該還記得一百年前雪域天池林白衣的事情吧,他林昭一個八境武夫憑什麽一劍斬殺妖族十三境劍修白瀾?所賴的無非是斬龍劍中蘊藏的那一縷醇厚劍意,至於尋鹿劍,雖然在天下十劍中排名第十,但終究是與斬龍劍齊名的名劍,一旦現世,則免不了會給人族江湖帶來一場浩劫與動亂。”


    “哼!”


    趙啟陽淡然道:“江湖上的是是非非,我不想多管,但如果這柄尋鹿劍真的威脅到朝堂了,那就該是你們山海司出手的事情了。”


    “是。”


    黃清寧俯首恭敬點頭,心中卻有些叫苦不迭,什麽叫“就該是你們山海司出手的事情了”?王爺真的是太高估山海司的能耐了,可以說,整個蜀州的變局,山海司真正能做的事情並不多,還是要看儒家、道家、兵家、墨家那邊怎麽做,至於朝堂這邊,靜觀其變就是了。


    這時,一縷深紅身影掠入樓閣之中,正是繡衣軒閣主,十二境劍修曹櫻。


    如今的曹櫻修為愈發深厚,渾身籠罩在濃鬱劍意之中,想來已然越來越接近十二境巔峰了,但她對趙啟陽依舊十分恭敬,抱拳道:“殿下,蜀州剛剛傳回消息。”


    “哦?”


    趙啟陽拈起一顆葡萄,笑道:“什麽消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壞消息。”


    曹櫻皺了皺秀眉,道:“不久前,妖族上五境奇襲東嶽群山,東嶽山君寧皓首被殺,如今的秦嶺失去了天地敕封的庇佑,正在緩緩下沉,按照這個速度,不出百年,人族天下恐怕就要形成一個西高東低的局勢,甚至可能會直接傾覆,陸沉於海。”


    “……”


    趙啟陽目光一寒,猛然一巴掌落在了茶幾上,指著東方,怒道:“他寧皓首是幹什麽吃的,堂堂的天地敕封東嶽山君,自身十二境,不是號稱在秦嶺地界上就是十三境巔峰的嗎?我人族堂堂的東嶽,就這麽在自己的地盤上被殺了?”


    “殿下。”


    曹櫻皺眉道:“妖族可能出動了不止一位十三境,如今蜀州的局勢,恐怕比我們想象得要複雜多了。”


    “混賬!”


    趙啟陽怒道:“儒家文林、兵家祖庭、墨家祖庭的那群家夥是怎麽想的,他們到底有什麽謀劃,為何坐看著我東嶽山君被殺?!”


    “……”


    曹櫻有些頭痛,該怎麽說呢,儒家、兵家、墨家的一群聖人做事,難道要向你一個區區俗世王朝的攝政王知會?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但她也知道趙啟陽是凡夫俗子,沒有修為,不能理解倒也有情可原。


    卻就在這時,忽地遠方的空中浮現出一縷金色光輝,一閃即逝,而整個白帝城中的文道氣息似乎在刹那間濃鬱了幾分。


    “怎麽回事?”


    趙啟陽問道。


    曹櫻道:“一位儒家十三境聖人降臨白帝城了。”


    “啊?!”


    趙啟陽皺了皺眉:“曹櫻、黃清寧,你們兩個還不快去迎接一下?”


    “是!”


    兩道身影絕塵而去,轉眼間就出現在了大商王朝的宮廷內,前方就是大商王朝的典藏司,藏著各種天下至寶,以及那些聖人手書簡牘、書籍等等,此地守備森嚴,但似乎根本擋不住那位儒家文林來的十三境聖人。


    他已經上了年紀了,一襲白衫,一身的書香氣息。


    子懷先生,至聖先師一脈的弟子,顧子熹、溫良的大師兄,秦歲寒的師侄。


    “老先生。”


    曹櫻遠遠的抱拳,恭敬道:“老先生此來白帝城?”


    “見見我的一位師侄。”


    子懷先生衝著那女子閣主作揖,笑道:“有些事總該有人要去做,我那師侄一直自詡不爭氣,其實哪有這麽一回事,他一肚子的學問,當年進士及第,又在朝廷裏做官,整個師門不知道多少弟子羨慕都來不及呢,不過這次……他恐怕要做些儒家弟子該做的事情了。”


    “好的。”


    曹櫻笑著點頭,與黃清寧一起,以目光恭送老先生踏入典藏司。


    儒家十三境聖人,誰敢招惹,找死不成。


    ……


    子懷先生的身後,還跟著一位年輕讀書人,身負長劍,是個劍修,一張臉龐頗為稚嫩,看著典藏司,極為好奇。


    典藏司,藏書處。


    一襲灰色儒衫的劉星舒從藏書處中走出來,一臉的受寵若驚,他區區的一個五品秘書監,整天就隻能做一些整理典藏、摘錄秘要的清閑差事,哪裏會想到坐鎮文林的師伯居然會過來探望。


    “劉星舒,參見師伯!”


    他行了一個儒家大禮,笑道:“師伯遠道而來,快進來,星舒這就為你沏茶。”


    “哈哈~~~”


    子懷先生看著那幹練的年輕人,笑道:“星舒啊,不必那麽客氣,這趟來事情有些緊急,我們長話短說好了。”


    “嗯!”


    下一刻,子懷先生手中的拐杖輕輕一撞地麵,頓時起了一座儒家聖人天地,將劉星舒、自己,以及身後跟著的年輕劍修籠罩在其中,他介紹道:“這一位,是我儒家學宮中培養的劍修,叫肖聰,劍術頗為了得,肖聰,這位就是劉星舒,我師弟子熹的弟子。”


    “哦!”


    肖聰急忙抱拳:“參見師兄!”


    劉星舒有些尷尬:“我這個當師兄的才九境,肖聰你卻已經是十一境劍仙了,說起來,真是慚愧啊!”


    肖聰笑容溫和:“我們儒家隻講究學問與輩分,不講境界的,師兄就是師兄!”


    這句話,很是中聽!


    劉星舒看向子懷先生:“師伯,到底什麽事啊?”


    “蜀州之事。”


    子懷先生深吸一口氣,道:“不久前,妖族派遣多位十三境潛入大商王朝境內的蜀州,殺死了東嶽山君寧皓首,使得我人族東境陸地開始下沉,妖族的謀局顯然是造成一個陸沉之局,顛覆人族山河,以釜底抽薪的手段散掉我南方人族天下的氣運,而文林這邊,先生已經布置了應對的策略,將聯合墨家祖庭還一起布陣,應對陸沉之局,而這其中需要一個擅長觀星占卜之人,星舒你自幼便深諳此道,所以師門需要你走一趟,由肖聰陪你一起前往秦嶺一帶,與徐朔等人會合。”


    “是!”


    劉星舒拱手道:“星舒聽候調遣!”


    “對了。”


    子懷先生道:“林昭也帶著山巔別苑的蘇清酒、黃庭遇、杦梔三位劍仙趕過去了,或許你們會在蜀州相遇也說不定。”


    “真的!?”


    劉星舒驚喜交加,笑道:“好久沒有見到林昭了。”


    “這次過去,便能見到了。”


    “是!”


    劉星舒振奮道:“我這就收拾一下,與肖聰師弟一起出發!”


    不久後,肖聰、劉星舒一起禦風離開白帝城,朝東而去。


    寒風中,子懷先生看著二人的背影,掐指略一推衍,頓時這位十三境儒家聖人一雙眸子裏老淚縱橫,儒家弟子的命運似乎向來都如此,當仁不讓,舍我其誰,隻是可惜了這兩個孩子了。


    ……


    秦嶺深處,清晨。


    一襲短衫的餘晚檸在一棵古樹的枝丫上醒來,翻身躍下之後,腹中“咕咕”作響,又餓了,身為武夫最頭疼的事情莫過於練拳消耗太大,剛吃飽沒多久就轉眼餓了,好在身為踏海境武夫,她並不必為吃的而勞煩。


    前往溪澗一旁,架起一口鍋之後,她便開始生火煮飯,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條鹿腿,以短匕將新鮮的鹿肉削入鍋中,然後按照林昭教的辦法放入各種調料開始熬煮,之後又從儲物袋裏取出幾張大餅,放在火堆一旁慢慢烤。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便在晨光下的霧靄之中開始練拳,一遍遍的走著拳法拳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地當餘晚檸回眸的時候,在晨光照射下,有一道蒼老的身影也在樹下練拳,隻不過那老者的拳意更加的深邃、古樸一些,讓餘晚檸隻是看了一眼之後就再也挪不開了,那老者的拳法相當精粹,是餘晚檸所從未見過的拳法。


    “……”


    她皺著秀眉,對老者的拳法頗為感興趣,便上前恭敬抱拳道:“晚輩餘晚檸,請問前輩……”


    剛剛自報家門的瞬間,就隻見那老者的身影消失在了清晨的一縷清風之中。


    “啊?!”


    餘晚檸微微一凜,似乎……隻是一縷淡薄的拳意嗎?


    但是,這一縷拳意卻讓餘晚檸深深為之動心,既然是大荒之中留存的一縷拳意顯化,又被自己碰上了,那就該去爭一爭了!


    於是,餘晚檸馬上以真氣引來溪水滅火,之後取了熬煮到一半的器具裝入儲物袋中便騰空禦風,追尋那一縷無比深邃的拳意去了。


    她十分篤定,隻要能獲得這一縷拳意,自己距離十一境武夫就能更近一步了,而且是近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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