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一次殺人。


    鮮血的噴香讓他陶醉,擊碎頭顱的快感讓他發狂!


    殺殺殺!還想殺!


    不停地殺!


    蕭恒盤坐椅上,心仍在突突直跳,殺意還在血管中盤桓。沒辦法,隻得祭出一套九張清心淨欲符,用融符之術將其融合後,化為一銀色光點沒入眉心,才稍得安寧。


    這乃是蕭恒發現的清心淨欲符的妙用,將一套九張靈符融合一起,便可化作一個銀色光點進入眉心,效果比單張靈符強了十餘倍。


    回來之前,他其實已經在外麵用過兩次清心淨欲符了。出了縣衙,蕭恒怒氣稍解,略一回想,便意識到剛才自己所做實在可怕。煞氣一起,整個人似乎便不受控製。他連忙用了三套清心淨欲符將心中怒氣壓下。


    他心中想道:“難怪大家都對煞氣畏懼三分!這煞氣一出,人心便被蒙蔽!那鴻穀道人倒罷了,可那王九德,雖與我有仇,卻也不到製他於死地的份上啊!唉,以後一定要注意控製煞氣,穩住心神。他王九德不是好人也就算了。萬一哪天不小心殺了好人,不是後悔莫及!”


    他獨自坐在房頂想了半天,到快四更時,才起身離去。


    蕭恒本想借此機會甩了古月獨自離開。可當那句輕輕的“我信你”回響耳邊之時,他隻得歎息一聲,又改向客棧奔去。


    第二日一早,蕭、古二人便租了一輛馬車向毛沽埠駛去。這自然是古月的主意,她說總是飛來飛去的已經膩了,要坐著馬車慢慢看風景才有趣。蕭恒在馬車上晃晃悠悠,看著路旁景色,神情呆滯。古月開始還饒有興致地看東看西,可沒過多久竟然打起瞌睡來,看來昨天晚上真沒睡好。


    蕭恒見此,心中略有暖意,又想到也不知當年和自己同乘的嚴紅妮身在何處,不禁心中思緒萬千。


    雖已過了十一年,可從盧德縣到毛沽埠的馬車還是要走一個多時辰。下得車來,第一去處當然是毛家酒樓總店。古月小姐又豪放地買了一百壺老酒,散了兩千銀兩的錢財,看得蕭恒直聯想其當年柳青買衣服、首飾的情景。他心中總結道:“看來女人全是散財的神仙啊!”


    可古月雖然買了如此之多,卻仍不滿意。因為店裏本有二百餘壺,卻隻肯賣一百壺,古月還因此和老板吵了一架。在蕭恒看來,人家老板也有苦衷啊,把庫房裏的酒都賣你古小姐了,那人家這酒樓還開不開了?六十年才能做出來的佳釀,又不是說有就有的。


    好不容易勸好了古月,蕭恒帶著她慢慢地走在比印象中略顯繁華和狹小的鎮子上。腦中點滴早已忘記的情景,又次第湧上心頭。不久,二人便聽到耳邊傳來朗朗讀書聲。蕭恒抬頭一看,卻是來到了“文心堂”前。細看下,雖門庭依舊,卻是換了匾額――“經世書院”。


    蕭恒推門走進,引得教室裏一群群頑童探頭觀瞧,一如當年初來之景。一花白頭發的老先生迎上前作揖道:“請問這位公子何事?”


    蕭恒還禮道:“先生請了。在下與此地之前的主人原是舊識,先生可知原先主人的去向?”


    老先生道:“這個老朽不知。老朽是十年前才接手這裏的,當時據說之前的主人已經走了一年多了。”


    蕭恒作揖道:“叨擾了。”便退了出來。


    然後他又向鄰裏打聽嚴晦二弟家所在,卻得知他家在嚴晦逃走後不久也搬走了。


    消息全無,蕭恒也隻能作罷,帶著古月出了鎮子,朝當年自己的“居所”走去。


    青山依舊,沒想到的是,當年那座破廟如今竟然已被翻新,朱牆黃瓦、香火鼎盛。進進出出的信徒不在少數,大殿的門檻都已脫漆露木。


    蕭恒好奇之下,走進廟堂觀看,隻見原來那殘破的賜靈神像已然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少年模樣的黑衣神像。這神像左手托一玉圭指天,上寫“替天行道”;右手拿一令箭指地,下寫“劫富濟貧”。


    蕭恒啞然失笑,想道:“沒想到當年這裏是我家,如今還是‘我家’!”


    一旁廟中老道見二人麵生且氣質不凡,便上前道:“公子、小姐是外地人吧?要不要祭拜下妙手普惠星君?富人拜之保平安,窮人拜之生財錢。”


    古月問道:“靈麽?”


    老道笑道:“靈!靈!當然靈啊!”


    蕭恒在一旁笑道:“靈什麽啊!還不如拜我呢!”


    老道聞言大怒。蕭恒連忙拉了古月匆匆逃出廟堂。古月奇怪便問之。這段時間相處下來蕭恒對其戒心已除大半,但還是猶豫了一下,才將當年之事告知。


    古月聽完樂道:“原來這妙手普惠星君就是你這個小賊啊!這座廟就是星君老爺您的生祠!”


    蕭恒無奈地撇撇嘴並未說話。


    古月突然問:“那柳青比我漂亮麽?”


    蕭恒一愣,這樣的問題他似乎不是第一次聽到。他沉默半響道:“沒有你漂亮。”


    “哼!”古月一臉不悅道:“想了那麽半天才開口,定然是哄騙我的!”


    蕭恒沒說話,不願爭辯。


    古月又笑道:“那你的親親小青,現在何處啊?”


    蕭恒臉上肌肉一抽,狠狠咬了咬牙,道:“不說了,我們去綿城!”話音未落,就祭出禦空符帶著古月急速遁去。


    二人向著東北方緩緩前進。“緩緩”的原因自是古月逢城便逛的習慣所致,本來全速飛行幾日即到的路程,愣是走了三個多月。好在蕭恒此時諸事已了,心無旁掛。


    “反正是‘撞’機緣,到哪裏都是撞吧。”蕭恒心中這麽想著,便由得古月折騰。這一路上,蕭恒發現了古月的一個新愛好。那就是每到一地都要遍尋美酒,有喝得順口的,便要買上一堆放入蕭恒儲物袋中。好在她那條玉帶換得錢多,還能經得起她這麽折騰。


    這人白天折騰累了,晚上便睡得熟。古月現在似乎對蕭恒很是放心。蕭恒晚上偷偷出去她也不再醒來詢問。


    蕭恒也樂得如此。他從那個鴻穀道人的儲物袋裏搜出一本練氣期的法術咒語玉簡。雖然除了一個能隱藏氣息的斂息術外,並沒什麽有用的法術,但想想藝多不壓身,便每晚獨自尋沒人處練習。而甩了古月獨自離去的想法,他卻是再沒有有過了。


    等終於到了綿城,果然輕鬆找到坊市。蕭恒安置下古月,獨自一人前去,可那裏麵的東西卻沒有什麽合他心意的。


    蕭恒靈符充足,不需法器。且看了一下,連普通禦劍用的飛劍,都要賣八十到一百下品靈石,就更別說用來對敵的飛劍了!他稍微能看得上眼的法器,沒有六百也要五百。他這時才想到,當年吳奇用自己的霹靂彈換了六百靈石,自己那時還覺得很多,現在想想純屬被他黑了!


    不過蕭恒現在急需的不是法器,而是築基丹。結果找了個賣丹藥的店鋪一問才知,這築基丹根本就沒得賣。隻有偶爾才會在拍賣會上出現,且價格昂貴,據說上一次的成交價格是八十五中品靈石。


    蕭恒怨念,自己還以為身上帶著二十中品靈石很多呢,結果還是個窮鬼!


    他又想到自己身上還有王玄德的兩瓶丹藥,便拿出來給夥計鑒定。夥計看了說,一瓶是回複靈力用的,一瓶是療傷用的。雖然都是築基期用的,但是這種恢複性丹藥都不值錢,隻有能增加修為的丹藥才值錢。這兩瓶藥如果賣給他,撐死能給蕭恒兩塊中品靈石。


    蕭恒又想到那個不知用處的小黑球,便也拿給夥計鑒定。夥計說這大概是什麽妖物的內丹,不過這妖物級別不高,也就相當於第二期初期或中期的樣子。妖丹這東西煉丹的話,至少要第二期後期的才能算上等,這顆內丹就算是中期的也不會超過八個中品靈石。


    蕭恒想到恩師王玄德如果不是除妖時受傷,可能也不會被暗算致死,便不想為了區區八個中品靈石就把此物賣了,還是留著當個紀念吧。


    又問了幾家藥店,答案和價錢都相似,蕭恒也無甚興趣再逛,便回了客棧。


    想來離開平江坳也近半年,既然在外也找不到什麽機緣,還是回去看看吧。自己臨走時看田不荒身體也不是很好,現在還真有點掛念。於是,蕭恒便將回平江坳的打算告訴了古月,說準備和她道別。沒想到古月卻說要和蕭恒一起去平江坳。


    蕭恒故意問道:“你和我去那山坳坳裏做什麽,不想著為你全家報仇了?”


    古月奇道:“報仇?報什麽仇?”


    蕭恒汗顏道:“你當初不是說被什麽小王爺誣陷,全家都入獄了麽?”


    古月聞言,正色教訓蕭恒道:“真笨死了!這種謊話你也信?你說你以後怎麽混啊!”


    蕭恒一陣無語,道:“那你現在總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誰了吧?”


    古月笑道:“我和你是同行啊!”


    蕭恒心中一懍:“難道她真是修士!”


    古月繼續道:“那玉帶啊、玉佩啊,都是我從皇宮裏偷出來的!嘿嘿!我也是賊!”


    蕭恒再汗道:“那你又沒有功夫,也不會法術,是怎麽進的皇宮?”


    古月嗲道:“說你笨,還真笨起來了!男人啊,就知道打打殺殺的。哪裏會知道美如天仙的我,憑著這張俏臉,走遍整個皇宮都沒人管呢!”


    蕭恒大汗道:“那你又怎麽會到那大山之中,而且衣服連半點泥土都未粘到?”


    古月狡黠一笑,嬌聲道:“公子你想知道啊?那公子你就要靠本事問出來呀!”


    蕭恒道:“我不是正在問你麽!”


    古月小嘴一撅、頭一抬、腰一掐,盛氣淩人道:“不告訴你!”


    正是:


    他鄉遠走望星孤,


    月伴歸來靜夜初。


    借問佳人何處去,


    平江坳裏田家屋。


    平江坳裏,春花正抱著孩子坐在屋外院中樹下乘涼,身後的張麻子一邊給母子倆打扇,一邊還時不時地逗逗春花懷中的胖小子。


    突然,院外一陣腳步聲傳來,隻見大夏天的,羅大嘴和李阿牛兩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直跑得氣喘籲籲、汗流浹背。羅大嘴雙手扶膝,上氣不接下氣道:“快……去……看看!快去……看看……”


    張麻子見狀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連忙起身問道:“出什麽事了?”


    李阿牛道:“恒子……恒子……回來了……”


    張麻子奇道:“他回來你們需要這麽激動麽?”


    羅大嘴道:“不單他一人回來了!還帶了一個……”突然,羅大嘴看到一旁的春花,連忙止住了話語。


    春花看出其中蹊蹺,問道:“還帶了個什麽?”


    李阿牛一根筋,道:“還帶了個美若天仙的下凡仙子回來,聽說可漂亮了!張哥咱快去看看吧!”


    張麻子聽罷剛想抬腿,忽聽身邊春花說:“快去吧,晚了就排不上了!快去啊!”


    張麻子立刻胸脯一挺對二人喝道:“你們兩個有什麽出息!不就一個女人麽?長得再漂亮能咋地?吹了燈還不都一樣?再說了,長得漂亮能當飯吃啊!這女人啊要賢惠,能燒飯,能生大胖小子!這樣的女人才是好女人!你說是吧,春花?”


    還沒等春花開口,李阿牛急道:“張哥你是成親啦,可兄弟我倆還光棍呢!”


    春花道:“是啊!你也不能隻顧自己不顧兄弟啊,快點跟他們去看看吧!”


    張麻子不理,厲聲對李阿牛道:“哼!人家恒子帶回來得,自然是恒子的人。你看人家恒子生的多帥,再看看你倆那副呆樣!再說人家恒子打獵啊、治病啊樣樣精通,你們也就一輩子打野雞的料!我看你們兩個啊,也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背對著春花,一邊說一邊對李、羅二人擠眉弄眼。


    李阿牛不解其意,問道:“張哥你臉抽筋啦?怪不得說話都這麽……”他還想繼續說下去,卻被羅大嘴一把拉住,直奔院外道:“張哥說得對!張哥教訓得太對了!我們也不去看啦!張哥你好好陪嫂子啊!”說罷,便和李阿牛一路小跑,朝村外田不荒家去了。


    “唉!這兩個不成器的東西!”張麻子歎了口氣道,隨後他立刻換上了一副笑臉對春花道:“來,媳婦,我繼續給你打扇!”


    原來,蕭恒帶著古月一回平江坳,立刻成了村裏的大新聞。本來少有人來的田不荒家立刻門庭若市。村中絕大部分男丁,不管娶妻的還是沒娶妻的,全來問候“蕭恒和田不荒”。像張麻子這麽有定力的,真是少數。


    那田不荒見到蕭恒出去半年,竟然領回來這麽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先是一驚隨即大喜,卻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這位姑娘是?”


    還沒等蕭恒說話,古月就說到:“小女子名叫古月,危難中幸得公子相救,無以答謝,隻得以身相許方能報恩。隻是公子說婚姻大事還需長輩做主,故才帶我來拜見伯父。此事還望伯父成全!小女子這廂有禮了。”說罷倒身便拜。


    一旁蕭恒聞言一陣頭疼,連忙把古月拉起來,道:“此事再議!此事再議!”


    田不荒早已經視蕭恒如己出,他雖然不知道這兩個年輕人搞什麽名堂,反正知道蕭恒找了個漂亮媳婦就是了!不由得笑得嘴都合不攏,連忙給古月整理房間。


    可蕭恒卻是高興不起來,古月的胡鬧倒還罷了,隻是他觀田不荒麵色,比之半年前是大大不如,便欲給其把脈,卻被田不荒拒絕。田不荒說道,自己就是大夫,自己有沒有病還不知道麽,然後又岔開話題,問那個莫名其妙跑到村中的郎中是不是蕭恒找來的。


    蕭恒可不吃這一套,死說活說還是給田不荒診了脈。結果來回確認幾次脈象,蕭恒的臉色陰沉無比。原來從脈象上看,這田不荒雖無疾病,卻是身體衰老,恐命不久矣!如果是病,無論用藥、針灸都還有希望醫治,唯獨這身體腑髒年老衰竭,卻是自然變化的規律,任你醫術再高也無濟於事。


    田不荒收回手臂歎氣道:“你也不用難過,人有生老病死,這是誰也逃不去的。我啊,一生無子,但能在半百之年遇到你,也就當半個兒子了。原來我還牽掛你一人生活之事,現在你媳婦也找到了,我也沒什麽好擔心的,也能放心地走啦!”


    蕭恒聞言,眼中淚水隱現,隻是不語。一旁古月見狀道:“既然這樣,不如公子你就拜田伯父為父,正式認為父子不是更好?”


    蕭恒恍悟,連忙下跪連扣響頭道:“父親大人在上,請受孩兒一拜!”


    田不荒開心笑道:“恒兒快起!”他本想起身相扶,卻是一時力衰,沒能站起來。一旁的古月見狀便將蕭恒扶起。


    田不荒含笑看著二人道:“那你二人何時成婚呐?”


    蕭恒尷尬道:“這個,其實事情並不是……”


    田不荒故作不悅道:“怎麽?你剛認我為父,就欲行不孝之事,想等為父撒手人寰後再成親不成!”


    蕭恒聞言無奈,隻得道:“那也不能太過倉促,還得另選吉日……”


    田不荒“哈哈”大笑道:“這才對麽!快去把黃曆拿給我查查!”


    蕭恒無奈,隻得去拿黃曆,古月也跟了去。等出了屋,蕭恒埋怨道:“都是你!這種玩笑跟老人也開得麽?這下怎麽辦!”


    古月一臉不在乎的樣子道:“好辦啊,就成親唄。”


    “你!”蕭恒心頭一顫,隨即冷靜一下又說道:“成什麽親?你是凡人,我是修士,且我還有大事未了,不可能呆在這麽個平江坳裏跟你過一輩子!這親如何成得?”


    古月道:“有何成不得?你且去做你的大事好了,我就在這裏等你。你做完了大事,總會回來吧?”


    蕭恒黯然歎道:“怎能如此?我欲做之事危險無比,可能根本就回不來!”


    古月嬌笑道:“這有什麽,大不了我再改嫁唄。”


    “你!”蕭恒真是被氣得無話可說。


    古月又笑道:“你也不用擔心凡人沒修士元壽長。等我死了,你再去娶個年輕貌美的便是了,我不在意的。”


    古月這一說,蕭恒突然想起來還沒測過古月的修道資質。他現在也和古月頗為熟悉,也不問,便直接將手放在古月頭頂,遂喜道:“你居然也可以修道!雖然資質一般,但是也能……”


    “道有什麽好修的?不要修!”古月沒等蕭恒說完便一悶棍打了回去。


    蕭恒無語,突然又想起柳青當年去修道,原是為求容顏不老,便對古月道:“修道不但能長生,還能容顏不老呢!”


    古月道:“有何用?你就喜歡我的容顏麽?”


    蕭恒語塞,隨即又歎了口氣。


    古月嗲道:“怎麽啦,我的蕭大仙人?你這黃曆要再不拿去,恐怕今年就要過完了!”


    蕭恒手拿黃曆低頭輕聲道:“還是算了吧。咱們就假意成親,等送走了老父,我去辦我的事,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吧……”


    古月聞言緩緩將頭扭向一邊,道:“我無所謂……”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刑風英雄演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竹言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竹言乙並收藏刑風英雄演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