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瑤環惴惴不安地走進明誌殿內,將敗了很久的花藝撤下,換上一盆新插的芬芳。[]


    適才她去取新花的時候,正巧碰到幾個姐妹聚在一起聊天。湊上去一聽,聽到的卻是前方戰線吃緊的傳聞。敵我雙方的軍隊在小東海上一場惡戰,雖說打了個平手,但己方的死傷十分慘重。據說,連聖皇陛下也受了傷。姐妹們都說,這樣下去,沙嵐國遲早要輸,罡武大軍很有可能會攻入光複宮中,到時候她們這些宮女也難免一死。大家越說越恐怖,越說越害怕,最後才各個人心惶惶地散了去。


    明誌殿乃是聖皇沙星海的寢宮。沙星海雖貴為聖皇,統治著沙嵐大陸上的仙凡世界,但生活卻很清儉。他平日裏不近女色,對奇珍異寶也沒興趣,除了治理國家之外,就是打坐修煉,一心為反攻西大陸做著準備。可體修間的戰爭卻使這願望化為了泡影。所以,對於罡武國挑起南北大戰之事,沙星海極為惱怒。


    當年攻打西大陸之時,罡武國的軍隊就處處落後,把硬仗、險仗都交給沙嵐軍隊去打,自己則保存實力。當時沙星海報仇心切,也沒管許多,事事當先,最終隻落了個被陳冠英自爆重傷的下場,不得不罷兵而回。沒想到,剛一回來,那獨孤平就趁沙嵐國實力大減之機發起進攻。先是派人偷襲占領了琮璧島,然後又公然出兵進攻沙嵐半島。沙星海心中憤恨,隻無奈沙嵐國實力未複,根本沒有橫掃罡武之力,僅能自保。


    連年的征戰,使沙星海的傷勢得不到修養,背部經絡時常疼痛。兩百多年來,也不知有多少高階法修醫奴為其診治,但都無法根除。這些“庸醫”最終都被砍了腦袋。此番,獨孤平親率大軍來襲,沙星海不得不再次帶傷上陣。如今,已經三月未歸了。


    寂寞的明誌殿中空空蕩蕩。孟瑤環丟了敗花,用抹布、笤帚漫不經心地打掃著,心中卻還在斟酌剛才的話題:“若是罡武軍真的殺入光複宮,那我必須要趕快逃跑!可不能像她們說的那樣誓死保衛皇宮,那不是自己找死麽!當年,我就是不想從軍上戰場,才來宮裏做宮女的啊!”她心中計定,便放下手中的活計朝殿外走去,打算先去考察一下非常關頭逃跑的路線,反正聖皇不在,打掃這麽幹淨也沒人看。


    剛來到殿門,正碰上內常侍沈明秋領著一名沒見過的宮女來到。這沈明秋平日裏,與宮女們關係甚好,故而大家都叫她沈姊姊。孟瑤環也不例外,她能來侍候聖皇,說起來也多虧了沈明秋的舉薦,遂笑著行禮道:“呦,是沈姊姊來了啊!咱們可有好些日子沒見了呢。”


    沈明秋臉上則滿是愁雲,努力擠出笑意道:“是啊,這些日子太過忙碌。慕容大將軍今天提出要宮內備戰。估計這一個月內,咱們姐妹也難得再見啊。”


    “宮內備戰!”孟瑤環嚇了一跳,急道:“姊姊,難道罡武軍真的要打來了麽?”


    沈明秋道:“怎麽會?有聖皇和諸位將軍在前方鎮守,罡武軍哪裏能踏入沙嵐半步!慕容將軍也就是個提議罷了。但我覺得宮內備戰會動搖人心,最終可能不會允許執行吧。”


    孟瑤環點了點頭,但心中卻知道,當前形勢一定非常危急,不然,慕容大將軍怎麽會提出這種提議呢?遂麵露擔憂。


    沈明秋看了,知道不能再和孟瑤環多說此事,遂笑道:“好啦,不要想了。打仗的事情自有前線將士努力,咱們要做的就是打理好皇宮,照顧好聖皇。來,我給你介紹一下,她是今天新來的宮女,名叫劉媸,就分配到明誌殿工作。你這個前輩,可要好好指點她啊!”隨後她對劉媸道:“這位孟瑤環就是你的前輩,她照顧聖皇可是很周到的,你要多向她學習。”


    劉媸連忙給孟瑤環萬福行禮道:“晚輩劉媸,見過孟前輩。今後還請前輩多多照顧。”


    孟瑤環這才仔細打量起劉媸。隻見她外表乃是二十出頭的年紀,修為看上去剛剛強化不久,相貌身段倒是十分標誌,在光複宮中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美人了。隻可惜,聖皇陛下全然不碰女色,再美麗的女子,也隻能一輩子當宮女罷了。孟瑤環看罷、想罷,問沈明秋道:“姊姊,陛下不喜繁奢,可是說過起居隻需一人侍奉,如今要是多加一人……”


    沈明秋道:“這些年來戰事不斷,陛下又有舊傷,身體疲憊,我們幾人商議之後,覺得隻由你一人照顧,太過勞繁,恐有不周,所以就決定再多加一人。你放心,若是陛下回來有不滿的話,責任我們會擔著的。”


    孟瑤環點點頭,道:“姊姊細心為陛下考慮,瑤環真是佩服啊。”


    沈明秋笑道:“陛下是一國之主,照顧好陛下就是照顧好了沙嵐。這個重任可都壓在你們二人肩上了啊!對了,現在大家都事務繁忙,顧不上給劉媸安排禮儀教導。正好陛下這些時日也不在,你就抽空教她一下吧。”


    孟瑤環道:“姊姊放心,我一定把她教好。”


    沈明秋點點頭,道:“那我還有事,先走了!”說罷,便匆匆離去。


    孟瑤環看看一臉拘謹的劉媸,和藹道:“不用這麽緊張。聖皇陛下正在前線打仗,估計還要很久才能還朝,這明誌殿內就你我二人,放鬆點吧。”


    劉媸聞聽,擠出笑容,點了點頭,雙目則好奇地朝殿內望去。


    孟瑤環見了,笑道:“不要探頭縮腦了。進來吧,我帶你四處看看。”說著,她便拉著劉媸的手,來到明誌殿內,一邊走,一邊將殿內設施介紹給她看。


    之後,孟瑤環又帶著劉媸去宮中走走,認認宮室,也認認其他的宮女姐妹,向大家打個招呼。


    別人一聽說新來的宮女名叫劉媸,便好奇是哪個“吃”字。劉媸道,是“妍媸畢露”之“媸”。


    眾人聞聽皆笑言,劉媸長得那麽漂亮,名字卻叫“媸”,真是名不符實,不如改名“劉妍”才算相稱。


    劉媸聽了,隻是莞爾,不置可否。


    兩人在宮中轉了一圈,孟瑤環順便看好了逃跑的路線,這才和劉媸二人回到明誌殿前,卻看見三個人影收翅落在大殿門口。為首一個中年男子,披掛鎧甲、身材挺拔、儀貌威嚴、目光炯炯,正是聖皇沙星海。旁邊一男一女,則是大將軍慕容青尋和太輔蕭蓮苼。孟瑤環見了,連忙領著劉媸上前行禮道:“參見陛下。”


    沙星海三人看了她二人一眼,也沒理會,而是對慕容青尋和蕭蓮苼道:“那就按照計劃,青尋去小東海邊整軍防守,蓮苼去北方三半島監督征兵。你們下去吧。”


    “是!謹遵聖諭!”二人領命後便都離去。


    沙星海這才對孟瑤環二人道:“平身吧。”遂徑直走入殿中。孟、劉二人連忙起身跟了過去。


    沙星海見劉媸竟也跟入殿內,遂問孟瑤環道:“她是何人?”


    孟瑤環道:“回陛下,她是新來的宮女劉媸。”


    沙星海皺眉道:“朕曾說過隻需一人服侍即可,為何又多來一人?”


    孟瑤環忙行禮道:“回陛下,內常侍們都覺陛下連年征戰勞苦,恐瑤環一人侍候不周,故而另派一人前來。這都是臣子們的好意,還望陛下莫怪。”


    若換做往日,沙星海定然要大罵一通,再將劉媸攆走。可今天他剛從戰場上回來,身心疲憊,也懶得去計較這些,遂道:“罷了。來卸甲!”


    孟瑤環見沙星海竟不追究,心中可算鬆了口氣,連忙招呼劉媸一同上前幫沙星海鬆解鎧甲。可劉媸乃是初來,對鎧甲的穿戴根本就一竅不通,雖手忙腳亂,卻是解不下來。孟瑤環在聖皇麵前,既不能出聲指點,也不能傳音支援,隻得示意劉媸放手,全由自己包攬。


    沙星海見狀,諷刺道:“連卸甲都不會。到頭來不還是一人在幹活麽!”


    劉媸聞言,連忙行禮道:“奴婢新來,侍候不周,還請陛下責罰。”


    孟瑤環也幫著說道:“陛下,她今天是第一天進宮。什麽都還沒學過,還望陛下勿怪!”


    沙星海搖搖頭,不耐煩道:“快卸甲吧!”


    “是!”孟瑤環趕忙繼續幫沙星海卸甲。而劉媸則在一旁咬著嘴唇,仔仔細細地看著。


    甲胄卸下後,沙星海也沒叫她們伺候更衣,就徑直走到床邊,也不打坐,而是小心翼翼地麵朝裏麵,側臥躺下,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孟瑤環一見,知道他背上舊傷複發,遂走過去將錦被蓋上後,示意劉媸和自己一同退下。


    哪料這劉媸非但沒有看到她的眼神,竟然還走到沙星海床邊問道:“陛下,您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麽?”


    她這一問可把孟瑤環給嚇壞了。孟瑤環可是知道,沙星海向來喜歡清靜,尤其是舊傷複發之時,最討厭他人打擾。孟瑤環平日裏,隻要不是沙星海先開口,自己盡量不主動說話。可這劉媸新來,什麽規矩都不懂,剛才就挨了斥責,如今又犯大忌,看來非受懲罰不可。孟瑤環真後悔自己沒將這條禁忌早些告訴劉媸。


    沙星海麵朝裏邊看不清表情。隻聽他笑了一聲,道:“嗬嗬,你這小丫頭,活不會幹,話倒不少。朕心煩戰亂之事,最討厭別人打攪!你這麽關心,莫非你能將敵人擊退?”


    劉媸道:“奴婢隻是一個小小宮女,如何能驅逐強敵。但隻要我做好我自己的工作,把陛下侍候好,陛下自然就能帶領國家退敵!故而,奴婢見到陛下歎氣,才會發問。”


    孟瑤環見劉媸還敢和沙星海頂嘴,直嚇得連忙拉著劉媸一同跪倒在地,磕頭道:“陛下恕罪!劉媸新來,不懂禮儀。還望陛下恕罪!”


    沙星海沒有說話,而是緩緩從床上坐起身來,看向跪在床前的劉媸。看了老半天,他才發話道:“你叫什麽名字?”


    劉媸道:“奴婢劉媸。”


    沙星海奇道:“哪個‘吃’字?”


    劉媸道:“‘妍媸畢露’的‘媸’。”


    沙星海道:“抬起頭來。”


    劉媸遵命,抬起頭來,看到沙星海如電目光正盯著自己,心中又羞又懼,連忙將目光垂下。


    隻聽沙星海道:“朕看你長得也不醜麽,為何以‘媸’為名?”


    劉媸道:“回陛下。其實奴婢本是私生。我那負心的爹爹很早就拋棄了我娘。我娘知道自己被他玩弄後,深感紅顏命薄,遂給我起名為‘媸’,希望我能長得醜一點,將來能少一些是非。”


    沙星海道:“莫非你爹娘都是凡人?”


    劉媸回道:“是,正如陛下所言。”


    沙星海道:“那你是在哪家學道修煉的?”


    劉媸道:“回陛下,奴婢乃是自學。我娘親的一個遠親乃是散修,在奴婢十歲那年路過我家,見我娘一人帶著我生活十分艱苦,便傳了我一些功法和丹藥。於是,奴婢就在家中自修。待送走娘親後,奴婢得上天眷顧才突破到了強化期。聽聞罡武國長期騷擾,就想去投軍報國。哪知到了官衙,那當官的卻說,你一個小丫頭去打什麽仗,還不如進宮侍候聖皇,遂聯係了沈常侍,將我帶到了宮中。”


    沙星海笑道:“如此說來,你最初還不是想來侍候朕嘍?”


    劉媸低頭道:“是……”


    沙星海歎道:“若是國內每一個散修,都有你這種投軍報國的誌氣,那獨孤老兒也不能猖狂兩百年之久啊!你們起來吧。”


    劉媸和孟瑤環兩人遵命起身。孟瑤環見沙星海熄了火氣,連忙說道:“陛下背痛,舊傷複發。咱們還是先行告退,讓陛下好好休息吧。”


    劉媸聞言卻道:“陛下也有背疼麽?當年我娘親年老之時,也害過背疼,奴婢曾學得一些推拿手法,可以活血通經,稍解病痛。”


    沙星海笑道:“哦?這倒好了,你來試試,若能治好,朕定有重賞!”


    劉媸為難道:“這推拿隻能緩解,根治的話,恐怕還要名醫用藥。”


    沙星海道:“能緩解也好,這次要不是舊傷發作,朕哪裏會讓獨孤老兒占到便宜!你快來給朕治治!”


    “是。”劉媸依言,讓沙星海俯臥在床邊,她便施展手法,在沙星海背上推按。


    看來這推拿果然管用,沙星海一開始還有時會叫疼,可過了一會兒,就道背痛已經減緩許多。劉媸又按了半個時辰,沙星海就高興地說,已經完全不疼了,遂大肆誇獎了劉媸一番,然後打發二人退下,獨自打坐休息了。


    之後,沙星海每日白天處理政務,到晚上累了,傷痛發作,便叫劉媸前來按摩。剛開始,劉媸按摩完了,還會回到偏殿與孟瑤環同住。而後來,她晚上就直接留宿明誌殿內。孟瑤環發現,沙星海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劉媸了,除了按摩之外,還經常帶著她到後花園遊玩。笑語攜遊間,顯得兩情相悅。


    時間長了,宮中眾人都紛紛猜測,說聖皇終於對女人動了心,這劉媸看來是要做皇後了!於是,便有好事之人來向孟瑤環打聽。孟瑤環本來也有這種猜測。明誌殿牆壁乃是可以阻擋仙識的材料所建,孟瑤環也不知道二人到底在殿內做些什麽。可她見二人平時禮數仍然周全,並無越軌舉動,且又想到沙星海已經清心寡欲了三千年,遂對他人都說並無此事。


    距劉媸進宮一晃就是兩月。這日,孟瑤環和劉媸兩人奉命到後花園中采些草藥。二人一路有說有笑,來到園中,正待采藥,忽見一旁池水中猛地衝出一人。孟瑤環一看,卻是慕容青尋。她正在奇怪大將軍為何會從池中出現,可接二連三又從水中衝出三人!這三人皆背附雙翼,顯然都是變化期修為。


    隻見慕容青尋指著明誌殿,對其中一人恭敬道:“聖教主,那便是沙星海的寢宮!”


    被稱為聖教主之人正是獨孤平。他得意冷笑一聲,對身邊左大力和熊霸二人道聲“走”,四人便以最快速度衝向明誌殿,直接撞破殿牆,闖進殿內。緊接著,整座明誌殿轟然炸開,碎屑亂飛間,五名翼人各揮兵刃戰到空中。


    當中之人正是沙星海,他體附罡盾,右手罡劍、左手罡鞭,大怒喝道:“慕容青尋!你竟敢叛國!”


    而慕容青尋卻不答話,隻揮動罡鞭,和另外三人一起瘋狂進攻沙星海。


    孟瑤環見狀,直嚇得花容失色,對劉媸道:“不好!慕容將軍謀反了!沙嵐完了!咱們快逃!”說著,拉了劉媸的手就要跑。


    “不!”劉媸猛地掙脫孟瑤環的手,反朝戰團飛去,高聲叫道:“陛下!”


    孟瑤環忙製止道:“別去!你去隻能送死!”


    劉媸哪裏理會孟瑤環叫喊,隻顧朝沙星海飛去,卻猛然聽到沙星海傳音:“別管我,你快走!”


    劉媸聞言,身形在空中一頓,叫道:“可是……”


    這時孟瑤環已飛到她的身邊,扯著她的手,說道:“快走啊!”然後,她也聽到了沙星海的傳音:“快帶她走!”


    孟瑤環聞聽,更是不管劉媸主意,使勁一拽,終於將劉媸拽走。


    慕容青尋和獨孤平見孟瑤環二人均是宮女打扮,也不在意,隻顧圍剿沙星海,任她二人逃走。


    孟瑤環按照事先考慮好的路線,帶著劉媸匆匆逃離光複宮,朝北方荒涼的中央沙漠逃去。這時,後方宮中已經是喊殺震天,亂作了一團。二人沒逃出多遠,迎麵便遇見蕭蓮苼和蕭安之飛來。


    蕭蓮苼從北方三半島督軍而回,本來飛在高空,卻見下方慌張飛來兩名宮女,好奇之下才靠近查看。這一看竟發現是明誌殿的孟瑤環,遂急忙攔下詢問。


    劉媸一聽說是太輔蕭蓮苼,登時哭著央求道:“太輔大人,慕容青尋叛亂,勾結三名變化修士刺殺陛下!陛下此時以一敵四,請大人火速救架!”


    蕭蓮苼聽聞,又驚又急道:“慕容青尋叛變?”說罷,展翅就要飛去。


    劉媸急道:“請大人帶我們一起吧!”


    蕭蓮苼不耐煩道:“你們修為低微,去了何用!嗯?”說話間,她突然看向劉媸腹部,麵露詫異。原來,她發現在劉媸下腹,隱隱有一靈氣漩渦,正在緩緩轉動,吸收周圍靈氣。於是,蕭蓮苼一把拉住劉媸的手腕,鄭重問道:“你腹中是誰的孩子?”


    劉媸聞言一愣。


    一旁孟瑤環則驚道:“你有孩子了?難道、難道是陛下的皇子!”


    她這一問,劉媸眼淚登時泉湧,連連點頭道:“嗯,所以請大人快點帶我去救陛下吧!”


    蕭蓮苼點頭,道:“好!安之,你保護好她們二人!隨我來!”


    “我可不回去!”孟瑤環慌忙飛到一邊,和三人劃清了界線,道:“剛才慕容青尋叫那人‘聖教主’定是獨孤平親自前來。這會兒已經過去那麽長時間,陛下肯定已經不在了!陛下一死,沙嵐國也就亡了!我好不容易逃了出來,才不要回去送死!要去,你們去吧!”


    蕭蓮苼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便轉頭對蕭安之道:“走!”遂雙翅一展,極速朝光複宮飛去。蕭安之護著劉媸,也跟在其後,朝戰亂飛去。


    孟瑤環望著她們遠去的背影,道了聲:“傻子!”遂繼續向北飛去了。


    她一路不停,來到中央沙漠東邊的東嵐山中躲了起來。果然如她所說,一個月後,從京城傳來消息,聖皇沙星海被獨孤平刺殺身亡;慕容青尋倒戈罡武國;蕭蓮苼率領沙嵐殘軍退守滄海平原。接下來的數月裏裏,傳來的都是沙嵐殘軍屢戰屢敗的消息。軍中倒戈者無數,最後就隻剩蕭家一門苦撐,但仍能死守豐澤和金靈半島。然而在一年之後,蕭家終於也掛出了白旗,投降罡武,立國千餘載的沙嵐國就此覆滅。


    但是,讓孟瑤環沒有想到的是,不但早早通敵的慕容青尋被普教封為嵐滄尊王,就是連最頑固的抵抗者——蕭蓮苼竟然也被封為豐澤尊王。


    一切都安定之後,孟瑤環走出東嵐山,有心去投奔蕭蓮苼,但一想到當年她臨走時那個冰冷的眼神,就知道自己還是不要去自討沒趣得好。


    昔日的光複宮如今已變成了沙嵐尊王府,孟瑤環本就是沙嵐京城人士,思來想去,自己也沒有個安身之所,最後還是回到了往日的京城,在千海岸邊做了一介散修。


    潮起潮落,歲月蹉跎,時間在雲水之間就過去了三百一十多年。即使定顏的奇丹能守住容貌的衰老,但仍無法抗拒元壽的流逝。


    可憐的孟瑤環修為一直徘徊在強化後期,無論如何也無法晉升軟化。她很怕死,因為她不知道人死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也不知道人死後會變成什麽,靈魂會去哪裏。在意識到自己隻有三四十年的壽命後,她終日鬱鬱,想盡辦法、花盡積蓄,弄來輔助衝關的丹藥,可總是無法成功。日頭一天天落下,死亡一步步迫近,可孟瑤環卻再也弄不到一粒丹藥。


    然而,上天終於又賜給她了一個機會!


    這一年秋季,全國妖修作亂,攻占了沙嵐尊王府。隨後普教反攻,雙方簽下合約,互不侵犯。而在妖修從沙嵐尊王府匆匆撤走之時,普教軍隊還沒有來接管。孟瑤環心念一動,看準這個機會,趁尊王府中空虛之際,便偷偷溜了進去。


    沙嵐尊王府本就是光複宮,三百多年來也沒有改造多少。孟瑤環在裏麵輕車熟路,徑直摸入了丹房。她在庫藏中亂翻一氣,果真找到了很多衝關靈丹。欣喜若狂下,她匆匆逃遁,不料,正被剛剛入府的衛士撞見,遂連忙鑽到宮殿群中躲避。然而,回到尊王府的衛士越來越多,孟瑤環幾乎要被團團包圍。最後,她忽得靈機一動,想起當年慕容青尋從後花園水池潛入,便逃奔至後花園中,跳入水池,果然在池底尋到一個洞口,鑽入其中。


    可惜她還是慢了一步。後方追趕的衛士見她跳入池中後便沒了身影,奇怪之下,也潛了下去,跟著孟瑤環一起鑽入洞中,直順著密道追到千海湖中,才把孟瑤環抓住。


    眾衛士見孟瑤環竟然知道如此隱秘的通道,定然不是一般的竊賊,遂將她押往大殿,交獨孤狂審問。


    此時,獨孤狂和獨孤輕雲正好在殿中大排筵宴,除了左秀和左芷月先走之外,之前討伐妖修的仙尊人等都在,見衛士壓了一個女修上來,便問其緣故。待衛士訴說完後,獨孤狂大概一問,得知孟瑤環是先代的宮女趁亂盜寶,遂二話不說,就要問斬。


    孟瑤環一聽可急了!她急中生智,想到獨孤輕雲和蕭嵐複向來不和,忙大叫大嚷,說自己知道蕭家的一個驚天秘密,若能免死就會說出。


    獨孤輕雲一聽就來了興致,忙說若是有用,就饒她不死。


    孟瑤環為了活命,也顧不了許多,遂在獨孤輕雲遣散下人後,將當年劉媸懷有沙星海後代,以及她被蕭蓮苼帶走之事全都說了。


    聽他這麽一說,慕容青尋才認出孟瑤環確實就是當年沙星海身旁侍女,又記起當年行刺沙星海之時,她確實帶著另一個宮女逃走了。大家遂對孟瑤環所說不做懷疑。


    接著,孟瑤環又說,三十年前自己曾為尋丹藥去過豐澤半島。在那裏,她碰巧見到了出遊中的蕭嵐複。她一看蕭嵐複那張臉,七分形似當年劉媸,而另外三分則是神似沙星海。於是,她便斷定,這蕭嵐複就是當年劉媸腹中的沙嵐皇子!


    孟瑤環此言一出,真是非同小可,在場之人無不被驚得目瞪口呆!


    獨孤輕雲連問三遍,問孟瑤環能否確定。孟瑤環也是連答三遍,確定無疑!獨孤輕雲遂高興得放聲大笑、手舞足蹈。


    一旁慕容青尋也道,聽孟瑤環這麽一說,自己才覺得那蕭嵐複的長相,確實有些沙星海的影子!


    獨孤輕雲笑罷,和眾人一商議,遂帶著孟瑤環,連夜趕往聖山。待見了獨孤平,孟瑤環將之前所說又重複一遍。獨孤平聽罷,足足有一炷香的時間都沒有吭聲。思考多時,他才開口問道:“你有何證據能證明,蕭嵐複之母就是劉媸?”


    孟瑤環想了想道:“回聖教主!小人記得那劉媸左耳後麵有一個十字形胎記。聖教主若能找來蕭嵐複的生母,一望便知。”


    獨孤平聞聽,知道以孟瑤環的身份,若非當年真在一起共事過,是絕對不可能知道蕭母耳後有胎記!當即便令常盛和李嬅,假借賞賜之名前去探看蕭母。若真有胎記,獨孤平命二人就將蕭府所有軟化期修士處死,然後急速押解蕭嵐複母子來聖山。


    令下之後,獨孤平又覺隻派兩人前去力量單薄。而獨孤狂、慕容青尋、熊霸三人跟蕭家曆來不合,不宜委派。若要再叫玄法法皇丁登科一同前往,三個法皇一起到訪,定然會引起蕭家疑心。


    這時,他正好看到好似沒事人一樣站在旁邊的邪煞子。這邪煞子雖說以前是慕容家門客,但自從當了將尊以後,關係就不是那麽密切了。無疑是第三人的最佳人選。


    可獨孤平卻萬萬沒有想到,這邪煞子其實早就被蕭蓮苼籠絡,成為了沙蘭殘黨!


    邪煞子本身嗜殺好戰,對慕容家中途倒戈,害他不能享受戰場一事就有不滿。在成為將尊後,偶然在一次和蕭蓮苼談話時,表露了此意。蕭蓮苼遂試探邪煞子是否想複興沙嵐國。邪煞子道,比起現在罡武國這麽婆媽的作風,還是更喜歡沙嵐那種鐵血的政策。蕭蓮苼聞聽,就將蕭家暗中謀劃複國之事告知邪煞子,希望他能參與。邪煞子一聽,知道沙嵐複國定有血戰,便欣然同意。


    這次他突然回到東大陸,也是奉蕭蓮苼的命令。因為蕭家二主、三主以及所有的變化期的沙嵐殘黨都在西大陸,天長日久,蕭蓮苼總覺得獨自一人在東大陸不甚放心,就想調一人回來策應。可若是調蕭瓊或蕭子七回來,意圖太過明顯。而調其他和蕭家有關係的將尊回來,也有些不妥。最後,她還是決定,調有慕容家背景的邪煞子回來,最為隱蔽。


    邪煞子這一回來果然起了大用!他早在沙嵐尊王府宴會之後,就暗中吩咐手下連夜趕往豐澤尊王府,給蕭蓮苼報信。然後,他不但在常盛和蕭嵐複談話時,故意找蕭恒閑聊拖延了時間,還成功地偷襲了常盛。實在是蕭家在此次巨變中得以保全的第一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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