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新元時代能修行以後人們就漸漸的意識到中國曆法在天時上的準確性,隻是那時曆年已定,也就將就著洋曆用了,隻是誰知道世界末日一茬一茬的來,大地裂變後要改紀元,索性就將統一的曆法改為了中國曆法。所以新紀的八月十五,也就是中國農曆的八月十五。


    想來有些高人也是逐漸了解到天時對於道法以及修行的重要作用。這不墨雲天就從《老子想爾注》中參悟出了天時與五行之間的關係,隻是他的理論更為係統一些。不像那些修改曆法的人隻是模糊的隨大流。


    夜涼如水。中秋中秋,便是指秋季已經過了一半了,因為深秋的時候就已經冷的和冬天沒什麽兩樣了。


    阿貴有些不合群,沒有跟父母兄弟們在房間裏看環球天才少年競技大賽的開幕式,卻是一個人呆呆的坐在院子裏,漫無目的的仰頭看著那圓圓的亮盤子。


    “你幸福嗎?對不起,我不姓福,我不叫福貴,我就叫阿貴。”他的父親、兄弟姐妹們都姓福,可他並不覺得自己幸福。用魯迅先生的話說,不過是以往過慣了豬狗不如的生活,現如今突然得償所願過上了豬狗的生活,一時沒緩過神來,等他們緩過神來還要再抱怨、鬥爭、渴望……現在麽,可不幸福麽。


    生活不僅變的容易了,也活的更久了,還不用生活在熱武器的恐懼之下,不再有隨時飛出的一顆金屬莫名其妙的就結束你美好的生活。更不用擔心舒舒服服的呆在屋裏時會被一個基數的導彈炸上高天。人隻要努力就可以變得強大,至少教會是這樣宣傳的,看啊,天上飛的,水裏遊的,電視裏呼風喚雨綻放人生的修行者們多麽讓人羨慕啊!


    我的孩子也會有那麽一天嗎?算了,成不了仙也沒什麽關係,聽說修行者的世界殘酷的很,動不動就要為了資源跟人拚命,做凡人反而好些,有教會保護著,也不用出去為了莫名其妙的東西跟人打生打死,說是能長生不死,可能有幾個呢,多少人在長生的路上捐掉了,還不如我們這些凡人活的長久呢。做凡人挺好,平平凡凡才是真,安安樂樂才是福哇。


    阿貴的思想有些奇怪,他跟別的人不一樣,他會想這一切都是為什麽?既然凡人的生活這麽安樂幸福,那些天資卓絕的修行者們為什麽還要打生打死呢?既然凡人根本不能左右修行者的事情,他們為什麽還要攻擊凡人呢?各個教會為什麽會為了信徒的劃分而爭執呢,他們又不收信徒的錢?他還會想,新聞上常常報道劫掠者在世界上肆虐,可教會的大修士們為什麽不一舉剿滅他們呢?他忍不住的想,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每當想到這個時候他都有些害怕,可就是忍不住,思維仿佛形成了一個軌道,自然而然的運轉著。“會不會有和我一樣的人也困惑著,隻是不敢說出來?啊,對的。這些都是小狗子給我灌輸的,可他兩年前就失蹤了,他整天跟人說這些,他是有修行前途的,也許偷偷的晉級成修行者去別的城市了吧。”他這樣安慰自己,可是沒有用,他還是害怕,身體止不住的顫抖。他知道最有可能發生了什麽,他的名字很有些傻氣,但人卻絕對一點都不遲鈍。他很聰明,看過很多書,尤其酷愛讀史書,他明白說真話的人都會有什麽樣的下場,哥白尼被燒死了,耶穌被釘在了十字架上,馬克思被驅逐了,達爾文自己為自己的《進化論》而感到絕望鬱鬱而終……還有個最慘的――司馬遷遭到宮刑,想到這裏阿貴不自禁的有些想尿尿。還是去尿尿吧,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機緣巧合,原中國除了內蒙古和黑龍江的一部分地區外的大部分版圖,在末日地球大裂變中完全的被獨立了起來,隨被稱作華夏洲。阿貴家坐落在華夏洲原中國陝西省漢中市的一個小鎮上,父親是農場主,母親是家庭主婦,爺爺曾經是個教師,現在已經退休了,奶奶在他小的時候就去世了。阿貴今年二十五,上完大學就回家幫父親料理農場了,他並不喜歡這份工作。他更喜歡文學,酷愛寫作,整天腦子裏充斥著各種各樣光怪陸離的故事。但他隻能把這些故事都裝在自己的腦袋裏,他一直想要忘掉它們,做一個安樂平凡隨遇而安的凡人,可是做不到,當一個人感知到自己的不平凡之後就再也不會想要變得平凡了。他恨透了平凡,平凡是罪惡的,以一種溫吞的方式犯下永不能超脫輪回的罪行。


    從世界上出現修行者起,曆經十二代,福家依然沒有出一個修行者,當然了,如果出現過修行者,或許,福家至少屬於阿貴的福家早就已經消亡了。修行者,至少他所知道的修行者都是不能生育的。並不是所有的修行者都能在築基之前顧得上討一房媳婦並生出個大胖孩子來。


    因此他有時候也會想,假如所有的人都可以修行了,那是不是人類將慢慢地不會繁衍了。這樣想想他發現凡人的存在有其必要的合理性。當然,所有的人都是這樣想的,這就是凡人存在的重要性,也或許就是各大教會爭搶信徒的緣由所在吧。


    自從人們可以修行後,凡人最樂於做的一件事就是生孩子,統治者們很有預見性,國家消亡了,計劃生育卻反而被強化了,生孩子是需要得到教會發放的準生證才擁有相應權利的。獲得準生證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要滿足很多相應的條件,首先是經濟基礎,然後是身體狀況,像那些家徒四壁天生殘疾的人都得不到準生證。對於教會的信仰熱情也是在考量中的,雖然不明顯,但如果有人敢私下裏統計一下就會發現,那些對教會不屑一顧,對信仰無動於衷的人往往在申請準生證的時候都會遭受到各種各樣的障礙。最後,教典規定每一戶人家最多隻能生兩胎。當然,如果你能生,兩胎都是三胞胎、四胞胎的話,教會也不會說什麽。


    凡人樂於生孩的動機很簡單,也很好理解。凡人基本上在二十歲的時候天賦就已經定型了,如果在之前一直就沒有什麽突出表現的話,就表示沒有晉入築基期稱為修行者的資質。那麽對於權力的向往和對家族輝煌的渴望就落到了有可能出現的天才後代身上。


    阿貴小時候也努力過,廢寢忘食的修行,他也幻想過呼風喚雨控火引雷穿牆隱形撒豆成兵。人長大都或多或少的會了解到――現實是殘酷的,漸漸的感到沮喪,也從父母憐憫的表情下、爺爺的歎息中、妹妹的期待碎滅裏了解到自己的平凡。


    他很聰明,功法之於他並不顯得艱深,然而在煉化法力方麵,他的資質可說是乏善可陳。二十歲的時候他勉強的修煉到練氣第三層,身體裏儲存的木屬性法力隻能勉強夠他操控裝糧食的麻袋在眼前像龜爬一般浮動。五年過去了,他已近差不多要放棄修行了,境界隻是爬升了一層罷了,看不到任何希望。他知道自己並不是真的平凡,可他明白自己是真的懦弱,恐懼讓他從來都不敢說出心底的疑問來。


    阿貴也有過愛情,都說貧賤夫妻百事哀,在新紀,貧賤者連體會悲哀的夫妻生活都很是不易。窮小子光憑樣貌思想隻能騙騙懵懂小女生,大家秋高氣爽晴方好相逢一炮泯恩仇,玩玩還則罷了。管你什麽海誓山盟曾經滄巫,真要到談婚論嫁的時候,要麽小姑娘想想以後,幡然醒悟;要麽小姑娘的父母幫她看清現實,迷途知返。窮小子都隻能黯然離去空手而歸。豬八戒做夢娶媳婦,想得美。阿貴的愛情破碎了,還不止一次。夢想也消湮了,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可思想的種子萌發出新芽,無論如何都不會死去,也不願它死去。即使不能付諸行動,想想也是好的,即便會因為伴生的懦弱感而難過羞愧,亦是在所不辭。


    “貴哥哥,快來看競技大賽開幕式啊!”妹妹福靈在屋裏喊著,打斷了阿貴的思緒,也堵回了他的尿勁。阿貴一哆嗦,摟摟褲子往屋子裏走去,假裝興致很高的應聲:“哦,就來了。”他不想被福靈的男朋友張宇看出自己的無精打采來,省的被人以為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張宇今年十八歲,家境頗好,自己也算爭氣,如今已然是練肉第七層的武者了,一手疾風霹靂刀還算使得有模有樣,在遠近鄉裏也算是個道門苗子了。道門雖然主修神魂,但放著那許多武者任意進入佛門也不是個事,所以他們也教一些並不屬於道門的武者修行法門。隻要是好苗子,他們總是樂意收的。反正教派也就是提供資料,修行者哪管那許多。


    其實劫掠者並不都是被各大教派勢力遺棄的人,他們大部分隻是因為天賦不好被冷落了,然後因為心中不忿遂脫離教派或家族成為劫掠者。隻是雖然各大勢力都知道修士們脫離教派或者家族就會變成劫掠者,根本不存在什麽“散修”的說法,可他們表麵上是不能隨便去剿滅這些明麵上的“散修”的,這會造成恐慌,而世界上人為的毀滅都是由普遍的恐慌引起的。二零四六年的大核爆就充分的說明了這一點。


    福靈本身的修行天賦也還算不錯,今年十六歲已經是練氣第六層的水屬性魂師了。她嫣然成為了福家的驕傲,福爸福媽逢人就炫耀他們家福靈將來會成為修行者的既定事實,別人也都誇他們家福靈出息了,保不齊是福家的福星,果然是祖上顯靈了。阿貴也因為自己的妹妹而地位一落千丈,雖然大家明麵上不說,但心裏想的都差不多一樣。都是一個媽生的,差距怎麽就那麽大呢?


    鑒於福靈和張宇都是有修行資質的人,用通俗的話說,那叫生活在同一個世界的人,倆人很自然的萌生了情愫,並且也得到了各自家人的支持,這眼瞅著男朋友就要變成未婚夫甚至準丈夫了,她看張宇和哥哥阿貴的眼神就有著明顯的差別。雖然男朋友和哥哥本來就應該另眼相待,隻是這差距偏大了些,就像他們兄妹兩的資質一樣,差距不是一般的大。表麵上客客氣氣的,但身臨其境的人最明白,恰恰是這種過分的客氣最讓人難過,明明是一家人,卻不得不無可奈何的表現出客氣來。


    “阿貴哥剛剛是在外麵修煉嗎?很勤奮啊。”在阿貴坐下來後,張宇不帶煙火的問了這麽一句話。不是很應景,尤其與電視裏那些參賽者們相比,更顯得突兀。阿貴也不以為意,淡淡道:“中秋節麽,看看月亮。反正也可以看重播的,不急這一會兒。”


    “哥哥,重播就沒有那種熱血沸騰的新鮮勁了,還有什麽意思。”福靈撅撅嘴,對這種消極的看法很是不認同。自顧自的又說:“唉,真不知道我修到那般境界要等到什麽時候,和天才們真是沒法比,人家年紀輕輕就都一個個的築基頂峰了,尤其那個墨雲天,那麽小都築基中期了。”電視上的畫麵正播放著墨雲天他們出場那一段,主持人一麵還介紹著出場參賽人員的資料。墨雲天或許在比賽場上因為體型原因並不是很惹眼,但在電視中由於媒體的聚焦效應,很是吸引眼球。福靈被他的小個子萌住了,自然而然的對他的真實年齡選擇性失聰。


    張宇糾正著:“他隻是不長個,也已經十五歲了,築基中期怕是場上境界最低的人了吧,真不知道基督教廷為什麽這麽著急要把他派出來。”他一麵說一麵還不經意的斜撇了阿貴一眼,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阿貴也不明白,不過意識到自己該說點什麽:“這些天才都是從全世界幾百萬人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當然優秀了,這也沒什麽。中國有句古話叫做大器晚成,小靈說不定哪天也能大器晚成呢。修行是件奇妙的事情,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這話很是受用,福靈明顯比較喜歡哥哥這麽說,笑著點點頭:“嗯,我會努力修行的,這樣家裏的生活就能輕鬆起來了。哥哥也還有希望的,加油修行麽,即使不能築基也總是對身體有好處的。”


    “嗯”,阿貴不敢去看父母和爺爺的眼神,輕輕的應承著。


    父親本來沉默的看著電視,聽到福靈的話,笑起來。父親完全不能修行,所以很容易顯老態,四十多歲就已經到了中年。嚴肅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欣慰的道:“還是靈兒孝順,我們家可就指望著你了。”


    “伯父哪裏的話,我以後也會幫著靈兒的。”張宇不失時機的奉承著,像是要表決心,但又考慮到現在還沒有和福靈訂婚,並不把話說的太深。


    阿貴的父親淡淡一笑,點頭示意,沒再說什麽。他的母親和爺爺也都含著笑,安靜的盯著電視。


    一家子人就這樣溫馨的一邊看著競技大賽的開幕式一邊聊著天度過了對他們來說再平凡不過的中秋佳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任我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浴血冰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浴血冰藍並收藏任我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