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璧嗣覺得,在這個旭ri東升的早晨,他們三人的血似乎正往一條血管裏流動,然後在那裏進行一場空前劇烈的大融匯,就像長江衝入大海的那一霎那,激烈澎湃、回旋不已。摧枯拉朽的力量使大地嗚咽、石頭戰栗。他像一把扶手讓興奮穩穩抓住。


    年為辦營業執照,工商執照的事兒根本不用很費力。因為批發商城招商還不是很順利,僅有一少半的房攤位被租,所以為了加大優厚條件,商戶的手續基本上都是商城代辦的。一邊辦執照,他們一邊開始聯係貨源。


    第一車貨送來,塞滿了內外兩間屋,隻剩門口處一張開票的桌子。年為是業務經理,會計向璧嗣,主管柴盼。


    柴盼說:”什麽主管,主管什麽,幹脆名片打上主管搬運還直接點兒。”柴盼官兒最大,但似乎是沒用的官兒,關鍵時候還得聽年為的,有時候還得聽向璧嗣的。


    打那車貨卸過以後,柴盼就嘛事也沒有,這兒檢查檢查,那兒查檢查檢。發現有老鼠了,趕緊從會計那兒取錢買老鼠夾子,老鼠藥,然後就開始注意有沒有死老鼠,防止屍體腐爛在裏邊。然後就是提水掃地倒垃圾,跑跑腿兒。會計得整天正襟危坐在桌子後麵,等生意上門。


    第一天的生意不錯,來了幾個閑逛的女學生,每人包裏匆匆塞了幾團衛生紙,拚命地塞,直到塞不下為止。會計就按最低最低的批發價錢出售了。到了晚上,向璧嗣反複盤算著當天的收入,雖然連當天的稅費都沒能賺夠,他還是很激動,因為是第一天嘛,瞧這勢頭,以後生意會越來越好的。


    柴盼很自在,早早地睡了,雖然沒多大實權,可他比他們逍遙自在,擔子統統他們兩個擔了。年為現在跑銷路了還沒回來,向璧嗣還得算賬。就是偶爾多出了些力氣而已,名義上還是主管,這要回家給韋莉發張我的名片,麵子多足。他狠狠虛榮了一把。


    年為回來說:”今天咋樣?””差不多,你看看賬本。”向璧嗣很得意,把賬本推給他。


    年為看了看說:”璧嗣,零售不能以這個價錢,這個價錢是絕招兒,和同行競爭的法寶。銷量不算大,當初我搞零售那會兒比今天的營業額要高四五倍,今天還是星期天,要擱平時,不一定能賣這麽多。價錢太低了。””可價錢高了,誰還來這兒買?””咱的對象是零售商,不是消費群體,當然,有人要零買,咱也可以零賣。不過價錢不能賣的太低,這裏比較偏遠,住戶較少,消費群體的消費量必竟是有限的。””今天跑得咋樣?””不咋樣,人家貨源很廣,而且價錢也低,有的直接從衛生紙廠進貨。””那咋辦?”向璧嗣臉上明顯起了一層灰sè,這是對賠錢的一種恐懼。


    ”我已經想好了,第一個月甭不打算掙錢,生活費、稅費先賠進去。””賠進去?””對,先賠進去。”年為接過向璧嗣遞過來的煙,點上,又說,”把從廠裏拉出來的價錢原封不動地批給商戶。””趁早撤手不幹?””不,恰恰相反,而是要大幹一場。””咋大幹一場?”向璧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年為就說出了自己的一個想法,加大銷量,迅速盤活資金,然後固定某個廠家進貨,銷量大一定會吸引廠家的注意,這種情況持續上一至兩個月,也最多兩個月,突然向廠家提出降幾個百分點的條件,不怕他不降,他也不可能因為多賺幾個百分點失去一個大戶頭。”這樣,我們就賺那幾個百分點。”年為最後胸有成竹地說。


    ”幾個百分點的利是多少?還能不能掙錢?””我算過了,隻要市裏邊有一半以上的商戶從咱們這兒進貨,我保證一年能掙十萬。””能掙十萬?”向璧嗣咂了咂舌頭。


    說到這裏,柴盼翻了個身起來了。柴盼說:”年為回來了,你倆餓不餓,我咋餓得慌來。”大家這才想起來,為了等年為,都還沒吃晚飯呢。


    年為說:”我也沒吃,不如下去吃點飯吧。”三人從樓上下來,走進馬路邊的一家小飯館。


    ”事情不會那麽簡單吧?”向璧嗣首先提出了質疑,”萬一事情不順利咋辦。比方說,價錢壓下去了,商戶仍然拉攏不來,比方如,銷量上去了,廠價的幾個百分點壓不下去。”年為點點頭,說:”我想過,所以,這招很危險。要不就賺錢,要不就賠錢。”過了一會兒,他又問:”你們怕不怕?””怕什麽?””賠錢?”誰不怕賠錢,他們啞了一晌。


    柴盼說:”璧嗣,你看咋辦?”那意思是:我怕了,你怕不怕?你要不怕,咱硬著頭皮上。


    聽到柴盼的話,向璧嗣像被兜頭潑了一瓢涼水,一下子涼到了心底。當冰涼的心髒傳輸的血流流遍全身,他甚至覺得發絲也裹著白霜。天仿佛即將塌下一塊,那些錢和生意的命運就好像他們的一片起初充滿希望的天空,天空的下麵,就仿佛童話中的世外桃源。沒想到這片天空要塌了,就要將他們的憧憬砸個稀巴爛,暫時誰也擎不起它。


    他們把目光投放在了年為的身上。


    年為此刻將自己翻了個底朝天:”你們看看,你們看看,我就這麽點本事了,我也沒有太大的把握,賠錢和賺錢的機率對我來說,讓我看來是一樣大。如果撤手不幹,賠肯定是賠定了,不過也不會賠的太多。錢是大家的,大家拿主意吧。”六目相對,沒有結果。


    僅僅是一個晚上,情況急轉直下。準確點說,應該是自信心急轉直下,如心靈上遭受了一次特大洪水。


    兩天以後,愁眉不展的年為把兩個人重新召喚在一起:”你們,見過毒販子沒有?”什麽?毒販子?年為吸上毒了?兩人騰地臉sè就泛了白。


    ”年為,這種事兒咱可死也不能做啊。”年為說:”哪兒呀,想哪兒去了。我說你們知不知道毒販子自己還有一種身份是什麽?””不知道?其實大多數毒販子自己也是吸毒者。””年為,你拐彎抹角地想說什麽?””他們首先吸毒吸上了癮,然後就販上了,以販養吸……””這我們都知道,你有屁放爽快點兒。這家夥越來越老jiān巨滑了。”年為把手掌展開,手心向上,中指向後彎了彎,要煙。


    柴盼把煙給年為遞上,點著。”嗬,還真拽上了。”年為這才又說:”咱們也可以借鑒一下人家的做法,也做類似的以販養吸。””什麽意思?””批發商城的生意暫時還做著,另外鬧市區再開兩家分店。我原來做生意的那間房子還沒租出去,咱重新租過來。再找一個地方另開一個,我和柴盼一人負責一個。璧嗣,你繼續管理批發商城的店麵。生意不好不要緊,隻當那是兩間倉庫——房租又不太高。打著批發的旗織搞零售,生意不會差,即使這邊不行了,還有那邊,賠也賠不到哪兒去,原來的計劃還一步步做。ok?”年為原來的那個店鋪名存實亡,但各項手續還在繼續生效,將房間內充實一下貨物還能複活。另一家的開張頗費周折,找房子,房子又沒有合適的,有了合適的價錢昂貴,總之不是磨不轉,即是驢不拉。後來幹脆三個人一商量,店鋪開一塊兒算了,相隔約有五十米左右。


    開張那天,向璧嗣和年為送了張匾額過來,祝柴盼生意興隆,財運亨通。完全是玩過家家的遊戲。然後,劈哩啪啦地放了一通鞭炮。


    兩家店互相幫襯著,生意竟然越來越好。


    向璧嗣跟著年為往一家規模很小的衛生紙廠跑了兩趟,進貨就全憑他了。小店生意好,一些零散的小商販也陸續跑來進貨。向璧嗣覺得當初在這裏立足不是無一可取之處。批發價錢就按當初說好的廠價批發。


    隻半個月的工夫,向璧嗣突然感覺進貨的客戶明顯增多起來,有了點供不應求的勢頭。看來,年為的想法是對的。


    然而,和衛生紙廠的談判卻很困難。


    廠長說:”小年啊,你不理解,現在原料一直漲價,環保局又三天兩頭來查,哪方麵打點不周都不行,花出的錢都是成本啊。能保持不賠錢就不錯了,你又不是外人,我能騙你?是不是,哥們兒給你的是最低價了,除了你任誰來了也不會給他這種價錢的。”向璧嗣死磨硬纏,終於把廠長逼得不能行。向璧嗣何以威逼廠長至此,所謂店大欺客,客大欺店。他是大戶頭,廠長怎忍心失掉他。


    廠長說:”好吧,就再讓老弟一次。”向璧嗣一算說:”不行,降下來的價,還不能掙夠運費。”廠長死活不答應了。


    而那邊的小商販每天都有人叫虧說批發價太高了。


    廠長則說:”老弟啊,做生意就是這樣子,賣的嫌低,買的嫌高,做生意不能心慈手軟了。做生意要狠!””那該咋做?””你不能把批發價抬高點兒?””這能行?”年為說:”這招行,璧嗣。”向璧嗣說:”你說行就行。”一漲價,小商販們苦不堪言、怨聲載道。漲了一段時間,又跌了下去,再跌下去的時候,進貨的商販又湧來一些。隨後,價錢又漲上一些。


    向璧嗣在年為的指導下賺點低額利潤,但資金盤活了。


    ”受不了啦,太忙。能不能抽出個人來?”向璧嗣爬在鋼絲**,拿捏著腰部。


    ”能者多勞,辛苦點吧。店裏活兒雖然不累,但哪個也抽不出來。”柴盼說,”給年董談談再招名會計出納。””對呀,我正想這麽要求。年董不知道會不會答應?”現在,他們張嘴閉嘴管年為叫年董。開始年為不樂意,時間長了年為拗不過他倆,就聽憑他倆叫了。


    有鑰匙扭動鎖孔的聲音,年董回來了。年董回來一邊手裏提了條魚,這邊提了兩瓶白酒。一回來就嚷嚷:”向總、柴總,過來幫幫忙,燉條魚吃吃,補補身體。”柴盼趕緊接過來,說:”向總快累死了。””曉得曉得,向總,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累了吧?誰讓你是我們的老大呢,堅持,再堅持一段時間可能就差不多了。””什麽差不多了,再堅持就出人命了。””哎,等賺了錢咱雇人呀,到時候你就是名符其實的向總了。””對了,年董,正要請示,我想現在就去雇名員工。””老向,你別拽了,還不到時候。你算算,你要雇人,給人家多少工資?二百?你打發要飯的吧?三百?四百?伍百?和人家平攤呀。還誰掙誰錢哩。””那得等到什麽時候?””等吧,多點兒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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