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是罪惡橫行之時。


    從動完手術出來,李鷺很快就醒過來了。然後她感受到了旁邊那個男人的存在——白蘭度?阿基斯。


    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可說的?和他說話也是一種恥辱。白蘭度褻瀆了一段過去,所以李鷺要用有生之年做一個了結。


    其實從清醒開始她就覺得餓了,然後在心底詛咒這倒黴的命運。她自己做的就是這一行,當然知道自己消化係統被子彈穿透,將有一段時間不能進食,以免感染創口。


    自從經曆了毒品的洗禮,她的大腦和神經產生了不錯的耐藥性,大多數麻醉製劑對她起的作用有限。麻醉效果過去後,神經係統很快就對身體所受的傷害做出了真實的回應。但是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


    經曆了那樣的痛苦之後,沒有什麽是不能忍耐的。


    她能夠很好地控製自己的軀體,柔軟的,無力的,就連來幫她翻身的護士們也看不出她意識已經清醒的事實。


    每天白蘭度會有大部分時間不在她的身邊,但依然會頻繁地過來看她。李鷺感到胃部在抽痛。


    這裏環境很好,空氣清新陽光充裕,日升日落都看得很清楚。每天早上,陽光會從東邊窗口照入,上午九時,護士或是白蘭度,會準時地合上百葉窗。


    環境好有什麽用?有那個男人在身邊轉來轉去,照樣會胃痛!況且還不能吃飯!


    李鷺快要抓狂了,隨著饑餓的加劇,她感到自己額頭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自己隨時有跳起來暴走的可能。真的是瀕臨崩潰,她想。


    李鷺開始懷念楊的水果冷盤和英式調酒,附帶地想念楊,又順帶地想念z。


    毫無疑問,z是潘朵拉裏麵與她最能談得來的人,她們聯係並不多,可是如果出任務,z毫無疑問是最強大的背後支援,而她則是最堅韌的前線戰士。


    那個奇怪的女人能夠時刻讓自己保持在開心娛樂的狀態,以娛樂的態度參與任何工作。


    z曾經說過,遇到倒黴的事情就要想想開心的事情,遇到一件倒黴事就要想一件開心事,否則會吃虧。


    楊當時也在場,他該死的到現在還不知道為什麽不想開心的事會吃虧,那個男人壓根就不知道女人的邏輯不可理喻,尤其是z這種外星生物的邏輯根本就是沒有邏輯。


    當李鷺開始認同z的這個觀點的時候,她知道自己離外星生物也不遠了……


    白蘭度又來了,她能夠感覺得到。對於那些在她生命中留下深刻印記的人,她有著超乎尋常的感應力。他站在窗台邊,望著初升的朝陽,背影顯得寥落。


    他的氣息如此靠近。


    李鷺想起巴甫洛夫的那條狗。她這樣的狀態也算是與那條貪吃的狗一個樣子了。在實驗室的那三年裏,白蘭度曾是她的老師,是她心目中崇高的偶像。學院裏再沒有一個老師的講課能比他精彩,也沒有哪一個研究員做實驗的手法能比他幹淨利落。他們在一起從事共同的研究,他將知識傾囊相授。


    州立大學裏,圖書館、草坪、實驗室,到處都沾染了他們曾經共度的時光。洋溢著夢想與自信的浮光掠影,充實了曾經的那段回憶。


    如果沒有後來發生的一切,到現在,她還會在實驗室裏從事著藥品研究,也許因為徹夜不眠地熬論文而不得不戴上近視眼鏡,也許在學術界裏也會有了一些名氣……


    是這個人,給了她夢想和快樂,又親手剝奪了一切。


    李鷺很沉靜,從戒斷症裏開始進入恢複期的那段時間,她還是被楊成天束縛在金屬架**。所以足夠她想通很多事。


    沒有了學位,沒關係,當手藝傍身,一紙文憑算是個屁。


    沒有了夢想,她可以改變夢想。上帝不曾規定人生隻有一個夢想。


    沒有了白蘭度……


    從那場災難中蛻變出來的,或許真是個惡魔也說不定。


    因為被毀滅到一無所有,所以不再害怕傷痛。


    人之所以為人,人之所以會想要對別人溫柔,是因為怕痛吧。知道了受傷的疼痛,了解了心傷的難以愈合,所以才受不了成為傷害他人的禍首。


    那麽如果變得麻木不仁,是否會成為惡魔呢?偶爾,李鷺會對此給出肯定的答案。為了與白蘭度做個了斷,變成魔鬼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呢?


    “那麽,既然你的夢想就是和他做個了斷,為什麽不現在就撲上去呢?”一個聲音在她心底呐喊,“看,你日思夜想的仇人就站在窗口,撲上去抱住他,和他跳下樓去,與他同歸於盡——那不就是你人生的最終夢想嗎!”


    李鷺猛地睜開眼睛,天色又已經黑了,白蘭度早就不知所蹤。她感到自己出了一身汗, 那個蠱惑著她的聲音煙消雲散,仿佛隻是一個夢。


    但那聲音不是夢,而是她心底深處最忠誠的聲音。


    她居然沒有遵循自己的願望,居然放棄了那麽好的時機?


    “我究竟在猶豫什麽?”


    半晌,李鷺低聲對自己的心靈說。在沒有人的這個空間裏,黑暗隱蔽了一切,電子眼的紅燈亮著,但是沒關係,她安靜地睡在**,平靜地感受自己身體的存在,誠實地與自己對話。


    她的父親曾經是個好父親,他告訴她,君子一日三省其身。抑或猶豫之時,要好好思考自己的所作所為,坦誠地麵對自己,然後去選擇,選擇了之後就絕不後悔。他真的曾經是個很好的父親。


    沒有在那個大好的時機裏與白蘭度一同墜落,是因為害怕死亡嗎?那麽這個世界還有什麽可以留戀的?


    心口的一角隱隱不適,鼻子發酸。李鷺閉上眼,挫敗地歎了口氣。


    “好吧,我認輸。”她對自己的內心說,“在想出究竟為什麽之前,暫時好好活著吧。好像為了那麽個人放棄生命也挺不值得的。”


    作了決定之後,心情就好了很多。既然當前主要任務從如何殺死白蘭度變成了如何保存自己的小命,那麽姑且好好打算該如何走出這個該死的建築物吧。


    李鷺甚感挫敗,潘朵拉大概早就開始組織救援了,也許是z親自作背後支援。一下子從救援人員淪落為被救助個體,還真是不大好受。回去一定會被楊嘲笑到死。


    在她作好自行逃脫的打算的時候,走廊裏傳來對話的聲音。緊接著,瑪麗出現了……


    李鷺現在知道成為試驗白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境界了。被注射毒品的那時候速度很快,反而感受不到這麽囧囧有神的心情。


    那個該下地獄的醫生居然抽了她800的血!人至賤則無敵,抽了血還不夠,竟然還在她腳踝上削了一片皮?


    裝睡了這幾日,本來就憋得慌;又因為白蘭度老是在她麵前晃來晃去,讓她深深體會到“看得見吃不到”是什麽樣的感覺;接下來瑪麗出現了;再接下來被一個同行抽了血割了肉,準備用做實驗素材。李鷺沒有當場發作那純粹就是家教好的結果。


    *** ***


    [22:00p]


    白色聖誕節之後,美國進入真正的寒冷時期,在這樣的夜晚裏潛伏於樹林裏並不是十分舒服的事,但卻讓奇斯感覺到解脫。


    他們從裝有電網的外牆翻越,以往這種事情純粹要靠豐富的經驗和快速的行動。而這次行動中,是z在做背後支援,於是奇斯見識到了潘朵拉的做事風格。z提早在莊園內網裏埋下了病毒,一個精心設置的木馬運載著她編寫的程序侵入了係統,現在成為了z聽話的孩子。於是在他們翻牆的那短短半分鍾的時間裏,電網被斷了電。


    李鷺就是李,李鷺是潘朵拉的一員。而現在,奇斯身在其中,體會著她日常工作的感受。


    奇斯仰頭望那棟八層樓的主建築物,裏麵據說容納了近百名雇傭軍,還有十分專業的武器庫。但是最重要的是,李鷺在裏麵。——是李,也是李鷺,她有著不同的麵貌,她出現在他的生命裏。奇斯想要緊緊地抓住。這不是想想就足夠的,還要付諸行動。


    楊蹲在一叢矮灌木裏,在奇斯身前五米處。這個園子種植了耐寒植物,即使被皚皚的白雪覆蓋,草皮和高矮不一的樅木依然濃綠。


    通訊器傳來z的電子音:“紅外線感應器和自動防衛武器無法關閉,你們自己想辦法。別擔心,盡情把它們毀掉……”


    話才說到一半,楊感到背後不遠有輕微的震動,經驗告訴他,那時子彈通過消音器的聲音。緊接著周圍有東西撲簌簌地往下落。


    “……我已經把它們和主機的聯係切斷,他們不會發現有人侵入的……”


    楊環視一圈,發現是紅外感應儀和附帶的自動攻擊槍械被擊毀。他回頭望,看到奇斯把槍放下更換彈夾,見楊看自己便對他點頭示意。


    “……但是你們要先找到它們的所在,據說是安保專家作的設置,所以每個都藏得很隱蔽。”z這時候才說完。


    楊苦笑說:“all clear.”


    “……你們速度真不錯,我的信心又增加了。”z回答。


    奇斯在通訊器裏說:“無須大驚小怪,這是.q.負責的項目,去年剛做好,受了不菲的傭金。”


    “你為什麽不早說?”


    “我到了這裏才發現的,因為不是我直接負責的項目。應該是……總之是我很熟悉的設計風格。”


    “看來我們找對人了。”通訊器這回響起弗凱的聲音,她不無擔憂地說,“可是這麽簡單就被突破,會不會對你公司造成不良聲譽?”


    “我們會聲稱是臨時工負責該片區的安保設置。”奇斯一本正經地說。


    “……這是誰教你們的?”弗凱問。


    “我師傅。”


    “我懷疑你師傅和我是來自同一國的人。”


    “是嗎?是這樣嗎?難道‘臨時工’是個認親暗號嗎?”埃利斯插嘴問。


    “行動要保持安靜。”布拉德說。


    “沒關係吧,聲音這麽小,而且若是有人走近,我絕對能察覺。”


    “特製子彈還給我。”布拉德的聲音。


    “我老實閉嘴還不行?”埃利斯灰溜溜的聲音。


    奇斯忍了又忍,問:“什麽時候開始?”


    楊會心一笑,對於幾分鍾以後的行動並不擔心,他堅信能夠成功。臉頰上突然一冰,是一丁點雪片,他緊盯麵前那棟困住了同伴的建築物,冷笑地說:“下雪了。”


    剛開始隻是零星的小雪,落到他們身上的是細小的冰渣。但也許隻是一兩分鍾之後,就發展成絮團似的大雪。雪片落地的聲音簌簌不停。


    “真是個便於行動的晚上,消音器的聲音會被掩蓋許多。”布拉德說。


    弗凱則說:“我們會把事情搞大,下不下雪都沒關係。”


    楊抬頭看著那片火紅的天。地上的積雪和天上的厚雲來回散射著城市的霓虹燈光,他們身處於黑暗之中,卻又不全是黑暗。


    “對表,現在是22:05,兩分鍾後開始行動。”他說。


    同一時間,建築物裏沒人發現戶外的異常。約翰醫生等得不耐煩了,他不知道瑪麗打得什麽主意,下去了這麽久還沒有回來。


    他在走廊裏走來走去,早知道要等這麽久,他就不會急於取血和組織樣本了,畢竟這些東西還是放在活體身上培養才最讓人放心。


    算算時間,一袋全血快要滴完,他走回病房,看到兩個保鏢盡職盡責地等在那裏。


    “你們出去一下。”他說。


    “瑪麗小姐讓我們守在這裏,在把她帶走之前。”


    “我知道,可是瑪麗是叫你們守在七層,不是讓你們非要呆在這個房間。”


    兩個保鏢對望一眼,聽話地退了出去。在多維貢裏,研究人員的地位遠遠高於其他人,隻要不與雇主的命令相衝突,保鏢會選擇性尊重研究人員的意見。


    一袋400的全血果然快要到頭,約翰醫生起了壞心。他決定再抽一小袋血,不需要很多,他隻是想要最新鮮的樣本。


    “寶貝兒,”他再次取出抽血用具,親昵地俯身貼到李鷺耳邊,“我就再要200,不多。”


    實驗樣本母體就躺在病**,不言不動。約翰醫生喜歡這樣的物品,任人宰割卻毫無怨言,有著人體的美貌,也同時擁有產生實驗樣本的功能。


    “你真可愛。”他忍不住舔了舔物品的耳廓。對於珍貴的樣本,他完全沒有抵抗力,約翰醫生感受到了莫名的吸引,就像每一次他接近收藏在他家地窖裏的人體樣本,他想要貼近,感受那冰冷的魅力。


    於是他貼上去,愛憐地舔噬自病人服下露出的鎖骨。


    約翰醫生忘情地緊貼在病人冰冷的皮膚上,覺得無上舒適安心。就在他飄飄然之時,居然覺得脖子上似乎被蚊子叮了一口,癢癢的難受。他睜開眼,看見在熒光燈下,一雙泛著藍光的眼睛在瞪視他。


    那是一雙黑色的眼睛,棕褐色的虹膜,漆黑的瞳孔,可是散發的卻是嗜血的藍光。約翰醫生駭了一跳,心髒被捏緊一般難受,仿佛麵對著的是一頭饑餓的離群孤狼。


    “你動一動,我就紮下去。”李鷺低聲說,她終於被激怒了,原來還在猶豫是現在脫逃還是等登車後再實施逃亡計劃,約翰醫生替她做出了抉擇,“我們都是同行iζu,你也一定知道我這一針紮下去會是什麽效果。對了,還得感謝你提供了抽血用的針頭,這玩意夠鋒利。”


    約翰醫生光注意提取樣本了,他得意洋洋,隻在意收集了多少袋血,沒注意李鷺從他放在床邊的器械箱裏取用了一些必要物品。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措手不及,他愛他的試驗,卻一點也不會喜歡與突然醒來的實驗品打交道。


    他暗暗吸了一口氣,準備大聲喊叫,尋找救援。


    李鷺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針頭換了個方向,猛地插進約翰醫生的喉嚨,手指用力,勢如破竹般劃開一道三指寬的口子,挑斷了他的聲帶。


    ——————


    (巴甫洛夫的狗,條件反射實驗案例,如果每次給狗喂食都搖響鈴鐺的話,就算沒有看見食物而隻聽見鈴聲,狗也會大量分泌唾液。)


    [今晚還要嗎?我出門一趟,即使更可能也要12點左右了,大概絕大多數人都睡覺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以下是超有才的網友留言:


    (e) 無厘頭版劇情發展:z緊盯著屏幕,裏麵骨瘦如柴的醫生忘情的緊貼在病人冰冷的肌膚上,微閉的雙眼似乎在享受。z心想,如果李醒來知道自己被同行舔了一定會拿這個同行做肌肉切除試驗的。錄下來,錄下來哈。不過話說那個白蘭度家繼承人也愛好沒事舔舔李的麵頰和鎖骨。難道真的這麽爽?下次我也試試吧。哦嗬嗬嗬


    (樓外白雲)更無厘頭版劇情發展:李睜眼,眼球靈活的翻向上眼眶,好有生命力的一個白眼。醫生嚇退半步,血淚控訴:“為什麽你是活的?為什麽?太惡心了,我竟然呸添個活人,嘔”結果醫生因控製不住神經性嘔吐,脫水而死。


    (55)無厘頭版劇情發展版本三:小鳥猛地睜開眼睛,凶光閃過,但很快換上迷蒙狀態,眼眶含淚:“白蘭度,你還有臉見我。”語氣淒然,令人心碎。醫生驚嚇間竟隻能僵直轉過頭看向門口,似乎還能讓人聽見那肌肉和骨頭不同步而導致的摩擦聲響。陣陣陰寒從白蘭度身上散發出來,“醫生,你對這個樣品很感興趣,要不你也試試新產品?”


    (glmirrr111)變態也是要有格調的,會適當控製自己欲望的才是好變態。隨時隨地受欲望操控亂**的不是變態,是渣滓,很早就會很淒慘的領便當的。注:領便當=掛掉


    (經常性爆rp)耶?你們把約翰說得那麽變態把李說得那麽乖,莫非是忘了李也是“變態醫生”麽?這兩個人掐架肯定很有意思,麵包啊你別挑不是時候的時候衝進來啊


    【脫逃守則第一條】


    臨床外科醫生的至高境界就是“手術不出血”。一個熟練的醫生,應該熟知人體血管網絡,李鷺雖不是最好,但也能算得上少有的經驗豐富的臨床醫生。她下針的位置很苛刻,避開了大小動脈,隻劃破了毛細血管網。約翰醫生出血並不多,他發現自己無法發出聲音,而血流量還很少。他的喉管被割裂,一些血液流入氣管,嗆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垂死之下才要奮力掙紮,約翰醫生伸手向旁邊的床頭櫃台,想要製造出足以引起外麵保鏢注意的聲音,胸口突然猛烈的劇痛,就像是一枚小型炸彈在胸腔裏爆炸,是李鷺一腳撐在他胸口劍突處。


    李鷺神情冷厲,麵上罩著黑氣,她迅速坐起身,拉著約翰醫生,兜頭往窗外丟下去。這本是防彈玻璃,但為了通風換氣,窗口向下打開,恰容一個人通過。


    約翰醫生眼睜睜看見景物在迅速變換,他隻能撲騰著試圖抓住一些什麽突出物降低下落的速度,想要大聲慘叫,喉管卻隻能發出嗬嗬的氣流聲響。


    李鷺很憤怒,後果很嚴重。她本不想如此倉促逃亡,這棟大樓裏密布了電子眼,並不十分適於行動。何況她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狀態並不算好。


    她看了一眼牆角天花板上的墨色球形玻璃罩,裏麵亮著紅燈,顯示著依然在工作狀態之中。必須要速戰速決,否則無法從這裏離開。


    醫生留下了兩個箱子,一個是工具箱,一個是保溫箱。現在保溫箱被上了密碼鎖,值得慶幸的是工具箱還開著,她從中挑了幾件可充當攻擊性武器的手術器械,提起一個枕頭往外大步走去。


    門外的走廊裏站了兩名保鏢,李鷺從裏麵出來,麵帶友好的微笑。


    中國有句話叫做伸手不打笑臉人,這是很有道理的。兩個保鏢見慣了生死殺場,見過對他們哭的見過對他們叫的,見過手持槍械滿臉怨氣的,就是沒見過友好得像是他鄉遇故知的。他們一時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喪失了做出正確反應的機會。


    兩枚手術刀直射入他們的脖子,深深埋了進去,刀刃切入第六、第七塊脊椎骨之間,從他們頸後透了出來。想要活人瞬間閉嘴住手的方式就是這樣,切斷大腦與軀幹的聯係,幹淨利落。


    他們沒有當場死亡,隻是軟弱地歪倒在牆側,失去所有力氣,慢慢滑落在地麵。他們眼睛大睜,驚懼到了極處。因為再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也無法驅使肢體活動,身體的存在變成了虛無的死灰一片。除了頭顱還是活的,還能夠思考,其他部分變成了不屬於他們的死物。


    對於他們的痛苦,李鷺並不覺得愧疚。他們是罪有應得,在那些受過毒品折磨的人麵前,他們沒有被赦免的榮幸。


    她剝下了他們的肩套和腰套,上麵掛了一把百夫長和一把三七短突,功能差異很大,恰好能夠互相配合。


    其中一人剛才還在吸煙,她在他口袋裏找到了打火機。


    “拉斯維加斯全麵禁煙,你們不知道?”她很樂意在別人傷口上撒鹽,“以後要在別人的幫助下才能過一口煙癮了,恭喜。”雖說是恭喜,內容卻是狠利的,騰升黑色的惡氣。


    他們剛剛正在喝可樂,可樂被倒掉,鋁聽也被她收入囊中。


    站起來時,李鷺連續兩槍射入遠近兩個電子眼,枕頭充當了很好的消音器,隻可惜是一次性的,美中不足。


    從走出病房到剝奪兩人的行動能力,搜尋他們的武器,擊毀兩枚電子眼,整個過程不過二十秒。


    楊所教導的逃亡第一守則是迅速並且無聲。沿著走廊,李鷺一路摧毀沿途的電子眼。這樣的話,至少在走回頭路時不會有人察覺。


    但是她不得不停下,在通往底層的電梯前,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紳士等在那裏。他雙手戴著潔白的手套,右手按在左胸前禮貌地鞠了一躬,說:“您的傷還沒有痊愈,請您回去。”


    是那雙手套讓李鷺停了下來。上麵纏著金屬線端,那是多麽眼熟的東西。


    “我想找白蘭度。”她說。


    “那麽還是要請您回到病**,白蘭度少爺很快就會上來。”


    話音未落,李鷺拔槍在手,短突連續三發子彈射出,全部被他避過。彈道軌跡餘留的衝擊波刮破了黑色背心的肩部,露出裏麵潔白的襯衣。李鷺隻覺得手指上一緊,容不得多想,她槍口一斜,繼續擊發子彈。可是因為槍口受製,三槍全部打到了走廊的玻璃幕牆上。


    再厚的防彈玻璃也難以阻擋短突三米距離內的射擊,透明玻璃瞬間龜裂,呈現出蛛網狀的花紋。


    手指上承受了難以忍受的力量,白發男人手裏牽著金屬線,牢牢地纏著三七短突。她隻得棄槍,那把4g的武器便仿若擺脫了地心引力,輕鬆地飛越五米距離,到了白發男人的手中。


    “請您回到……”席巴還沒說完,眼睜睜看著李鷺往旁邊一靠,用僅剩的警用製式手槍撞碎玻璃,翻身跳落。


    席巴撲到那個大洞前探頭下望,敏銳地感覺到危險的臨近。他急忙偏頭,太陽穴附近感受到了劇烈的空氣震蕩,仿佛空氣中急行了一道殺人颶風。顯而易見,躲閃的動作隻要再慢半秒,此刻已經是死了。他胸腔裏熱血激蕩,已是被激發出了血性。


    李鷺單手扣在六層玻璃幕牆外的金屬框架上,收回手槍,對著玻璃連發三枚子彈,一腳蹬開後,滑入六層的走廊內。


    席巴看著她從眼前消失不見,緊接著六層響起了連續的慘叫聲。


    他定了定神,接通白蘭度的辦公室。可是傳來的是忙音。他迅速下到二層的監控室,那是整棟建築物的指揮中心,擁有接近銀行金庫的防禦力。現在,它的大門緊閉, 不論席巴如何輸入通行密碼都無法進入。席巴意識到事情不妙,在他不知道的時間內,監控係統落入了其他人的掌控中。


    “瑪麗!”他咬牙切齒。直覺認為是瑪麗帶來的人占據了監控室。然而這一次,他的猜測錯了,他沒想到侵入是從外部發生的,侵入的路線不是現實中存在的路線,而是虛擬的網絡路線。


    原本也不怪他,安保係統原本是使用內部網絡控製,並不與外界聯網,按照道理而言,從外部網絡根本無法侵入這個係統。他隻是不了解黑客的至高境界,說到底,電腦的種種命令的產生,均是源於電流強弱、節奏的變化。z不需要一個與外網連接的端口,她隻需要控製電流的變化就能夠為她打開入侵的門口。


    建築物內的槍聲和慘叫聲此起彼伏,在黑夜裏顯得可怖。


    楊和奇斯對望了一眼,時間正好到了,他們不知道詳細情形,依舊開始了突入建築物的行動。


    通訊器裏傳出z的聯絡:“李鷺率先動手。居然還這麽生龍活虎,真的不是人。”


    “看得清楚嗎?她在哪裏?”楊問。


    “嗯,整個監控室現在都在我的控製中,樓內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但是現在有個大問題,她一邊行動一邊破壞電子眼,有很多東西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就黑屏了。”


    “我隻需要知道大致的方位。”


    “從七樓跳到六樓了。你們剛才有沒有看見……哦,你們看不見,她是從樓背麵跳的。看來我幫不了你們多少了,突入組人員好自為之,按照她的行動模式,電子眼肯定會被她弄殘到光的。”


    驟然響起的槍聲警醒的不隻是潘朵拉的人,白蘭度把擋在身前的瑪麗用力推開。伸手就要去打開門。


    瑪麗從背後抱住他:“您不能出去。”


    “放開。”白蘭度說。


    “不。”


    白蘭度緊盯著門邊的電話座機,到現在還沒有一通電話打進來,他冷笑地說:“看,監控室也被你的人占領了吧。”


    “少爺,我絕對不會有異心。”


    “我知道你不會有其他‘異心’,你來這裏就是為了拖延時間,嗯?讓你們的人好對她下手?我或許會上一次當,但不會讓你們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亂來。”


    瑪麗覺得難受,從白蘭度嘴裏說出“你們”這樣的話,好像他們兩人之間已經不存在信任。


    白蘭度把她用力推開,手指已經拉開了門鎖。瑪麗卻一把按了上去,剛被打開一縫的門扇砰的合了上去。


    “瑪麗!”他大叫。


    “很抱歉,少爺,保護您是我最重要的任務,而且我也能夠保證我帶來的人絕對不會首先挑起爭端。”瑪麗堅定地說。


    她有著確信能夠將白蘭度阻止於這間房屋內,盡管她本身也對外麵愈演愈烈的混亂感到驚奇,她也想要出去一探究竟,但首先還是要保證白蘭度不能輕舉妄動。白蘭度從小被保護得很好,瑪麗跟了他那麽多年,知道他的所有情況。他在製藥上有獨到的專長,可是麵對現實中的戰火,隻能是微不足道的炮灰。


    他們在對峙,形勢卻不容白蘭度再猶豫。大樓突然震動,緊接著便聽到爆炸的聲音,隻不知道是哪裏出了事故。


    白蘭度抬頭往聲音傳來處專注地看,目光銳利,仿佛能穿過天花板直達頂樓。他回轉頭盯著瑪麗:“是樓上著火嗎?”


    不需要瑪麗回答,他自己已經確信了這個判斷。樓上的滅火設備在噴水,李鷺還在七層躺著,她很危險。


    ——不再需要和瑪麗囉嗦,就算她是看著他長大的人。


    白蘭度鬆開手,不再試圖拉開門鎖。他放棄地靠在背後的瑪麗身上說:“你說得對,外麵很危險,我就在這裏呆著好了。”


    瑪麗驚喜地說:“您……”


    不等她說完,手臂上突然一痛,被一枚冰涼的針紮了一下。她張大的嘴來不及合攏,渾身僵硬地倒在地上。


    “嗎啡的衍生物……效果不錯。”白蘭度說。他不等確認她是否還活著,從瑪麗身上搜出雙槍握在手裏,拉開門鎖闖了出去。


    *** ***


    李鷺並不知道她的同伴已經近在咫尺。希望是個好東西,它能讓人不在絕境中絕望,所以她相信同伴們不會放棄她。但潘朵拉的每一個成員都知道希望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得到救援隻是中彩票一般的僥幸。麵臨危險的時候,最值得信賴的始終是自己的拳頭。


    腹部的傷口開始發痛,從七層翻下的動作扯開了縫合不久的手術刀口。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情況,隻是不得不這麽做,那個白發的男人很危險,靠近他的時候,全身心都能感受到大腦在發出警戒信號。她尊重曆經大小戰役養成的直覺,至少在現在,她不會與那個危險人物正麵衝突。


    距離平地還有四層,她雙手緊握一把不知名的改裝槍靠在一根立柱後麵。槍彈打在她背靠的立柱上,有人在喊“繳槍不殺”。


    她的心情很糟糕,頭有點暈眩,走廊裏的燈光晃得她眼花。剛才被約翰醫生抽走了800的血,雖然輸血補回了一半,但如今傷口被扯開,血液又開始流失,副作用很快顯現出來。


    她打開槍匣,裏麵還剩五枚子彈,一路上換了好幾把槍械,現在這把又快見底。


    敵人在接近,她反手向後射出一槍,一聲悶哼響起,她當即發力向前麵的走廊衝去。左右兩排房間門口在眼角餘光裏一晃而過,她注意到有一間複印室。


    第二枚子彈用在打開門鎖,她一下鑽了進去,子彈帶起的風聲在耳邊呼嘯,真正是千鈞一發。


    複印室裏擺滿了文印機器,還有幾張辦公桌。李鷺不及多想,推了一張1.5m1m的辦公台頂住屋門,打開電燈翻箱倒櫃地尋找她需要的東西。那種東西並不昂貴,她還在大學的時候曾聽一位前輩說起過文印室的情況,她知道應該會有這種東西,因為但凡文印室裏一般都會配備,果然沒多久就被她從鐵皮櫃裏找出了一大箱文印專用的碳粉盒。


    敵人已經追到房門外,用力捶擊門口、踹門口的聲音連續響起,頂住門口的辦公桌有點鬆動。這麽大的動靜,也許會把那個白發男人引來,不過不要緊,李鷺希望他也在被引來的人之中。


    窗子也是防彈玻璃的,不過可以從內向外推開,為安全起見,開口並不很大。


    李鷺找到了巴掌寬的透明膠帶,這東西在逃生的時候非常好用,媲美窗簾或是床單撕成的布條。她用膠帶在一張滑輪辦公椅的椅腿立柱上纏了幾層,膠帶和椅子整體就變成了攀爬用的鷹爪鉤。


    當一個四人組成的行動隊終於闖開文印室門口時,裏麵一片漆黑,空氣裏混雜著奇怪的味道。氣味很熟悉,但就是叫不出名字,根本想不出究竟是什麽東西。他們趕緊拉上活性炭防毒麵罩。


    行動隊的一員俯身蹲地潛伏進去,伸長槍管按下燈管開關,隨著開關輕微的哢嚓聲響,燈光並未如他們所料亮起來。


    他們是經驗豐富的雇傭兵,也常常先破壞照明設施進行潛伏作戰,很顯然,文印室裏布下了陷阱,尤其是那熟悉的氣味,讓他們覺得說不出的詭異。


    從混亂開始至今,沒有上頭的命令,他們隻是遵循職責進行防衛——他們甚至連敵人長得什麽樣都沒看清。監控室也沒有傳出如常的指示,他們知道,麻煩大了。


    隊長做了個手勢,其餘三人默默點頭,齊齊舉起槍械。隊長舉在半空的手果斷地落下,這是一個信號,他們同時扣發了扳機。


    槍管噴出的火焰照亮了這個黑暗的空間,能見度極低,仿佛籠罩了一片濃密的黑雲。隊長終於知道那奇怪的氣味來自何物,他第一反應是叫隊員離開,可惜已經是晚了。濃密的黑雲被槍火引燃,瞬間變成爆炸的氣流,卷起灼熱的漩渦,防毒麵罩的玻璃被炸得粉碎,隊長眼睛一閉,隻覺得臉孔被玻璃碎末和烈火紮破,身體周圍到處都是擠壓和撕裂的力量,就此眼前黑暗,不知人事。


    _____


    【這段時間宿舍路由器老出問題,今天隻好回家更新,哭。


    昨天失約了,今天晚上我泡家裏不回宿舍了,10點半前再更新兩千字左右。大家千萬別罵我不守信啊~】


    作者有話要說: 【經深思熟慮,決定不參加那個女性文學比賽了,還是自由發揮比較快樂,暴力和血腥啊,讓我自由的yy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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