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驗工廠前,專職守禦此處的阿基斯家族兵團的人用沙包重新築起一道防線,淩晨三點多,氣溫降低了許多,空氣依然潮濕,不過比白晝要舒適多了,讓人昏昏欲睡。


    一個大兵手裏夾了兩罐咖啡從外麵回來,遞給同伴一罐,自己拉開了拉環,咕嘟咕嘟地牛飲而盡。


    “怎麽是咖啡?”拿到咖啡的同伴顯得很不領情。


    “醒醒神,昨天發生那麽多事,你不怕賊人又回來摸哨?”


    “嘿,胡說八道,你不看研究組的人都說是過來救人的嘛,人都救走了,怎麽還會回頭?”


    先前一個想想也是,聽說被救走的那個被研究得半死不活的,既然已經出去了,當先要務自然是回去治療才對。


    “你說,那個試驗體被帶回去,還能救得回來嗎?”


    “我看百分百的不成,你不看見了嗎。以前我們是聽說過試驗體的強,可沒想到會有那麽強,今天看到才信了的。這樣的研究他們都做,肯定會遭天譴的。”


    “人在做事天在看,別說這麽多了,好好站崗。”


    兩人斷斷續續地說話聊天,壓根兒沒注意到一道黑影避過了他們的視線,沿著黑暗的影腳,從破開的圍牆處溜了進去。


    李鷺沒打算驚動任何人,她在試驗工廠裏把所到之處的攝像頭全部擊落,也算是留了後手,預防回來一探的可能性。通道裏殘留了大片的血跡,有的已經幹涸,屍體則已經運走。李鷺還記得試驗區的位置,z 給的資料裏有一處標了星號,z 說那是試驗區的中控電腦,由於與外部絕對分離,不但不連網絡,就連電路都是連接自獨立的發電和儲電裝置。那台電腦記錄有所有的試驗數據,包括hen dr 的合成路徑。


    經過了白天的混亂,所有人都顯得疲憊不堪,他們在試驗工廠內部巡邏,精神卻很不濟。李鷺避開了幾撥巡員,來到一扇液壓門前。


    門的那一邊是中控電腦,.隻有授權級別最高的人員才能進人。李鷺在門邊看見了虹膜掃描機盒,還有密碼輸人器。


    來此之前,z 曾經忠告她:“不要輕舉妄動,除非動用坦克,否貝液壓門是打不開的。


    就算從外部炸壞了門鎖,由於內外氣壓差,也無法打開門口。因為無人的時室內會自動抽空空氣。按照z 所給的抽氣機箱的功率,一個小時之內室內就會變成不適宜人類生存的亞真空狀態。


    仿禦非常的嚴密,多維貢的商業機密保護得真是不遺餘力。但是他們遺忘了一點,他們所有的防禦措施都是建立在防止機密被盜的初衷上。他們以為這些配藥的成分處方和試驗數據彌足珍貴,以至於世界人人都絞盡腦汁想要得到。他們卻忘了,也有那麽一些人,不以得到為目標,而以破壞為目的。


    摧毀中控電腦的數據是危險的,可卻是李鷺不可能放棄的任務。她不能欺騙自己,在看到奇斯變成那副模樣的同時,她憤恨得不知如何是好。罪惡的根源一定要消除。


    李鷺抽出了兩塊口香糖含進嘴裏保持清醒,完成任何任務都不能大腦發熱,以前不可以,現在也要控製自己。她抬頭看走廊的通氣孔窗,循路找到一個岔道。在室內真空的情況下,中控電腦室的通氣口也是被隔離的。但是這不要緊,抽氣泵就在附近。


    還在紐約的時候,有一次卡爾曾經和她討論過西醫和中醫的優劣,他說西醫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中醫卻常常是反其道而行之? 作戰亦是應該如同中醫一般,頭疼偏去醫腳,腳疼偏來倒騰腦袋,往往能做到出其不意攻其無備。


    抽氣泵單獨在另一間操作室內。操作室卻是要隨時保持空氣充足,李鷺便從通風管道侵入,管道雖然狹窄,但那是對家兵的體型而言,東方人那堪稱袖珍的骨架在這個任務中占有絕對的優勢。


    曾經,定位並不是李鷺的專長,至少在還是學生的時候,她常常為迷路所苦。可是現在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不論是經曆還是習慣都發生了那麽多的變化,以前不擅長的事情也在慢慢學著習慣。


    身處於狹窄的、幾乎不見光亮的通氣管道裏,李鷺計算自己前進的方向。大約一刻鍾左右,終於來到了差不多的方位。空氣呼呼地往排氣窗湧出,李鷺低頭往室內望去,隻有微弱的地燈維持照明。她仔細地搜索有沒有監控攝像的存在,很不幸地在牆角頂上發現了一個,並且運作燈是亮著的。


    拿槍射擊?不行。白天進來時沒少做這種事,每一個攝像頭被損壞都發出了很大的警報聲。有什麽方法是既能不破壞監控裝置,又能讓監控室看不到這裏的情況的?這種情況下,楊會怎麽做?想不出來,楊擅長潛入,她擅長橫衝直撞,根本不是同一個類型的。


    李鷺心情煩亂,口香糖被嚼得稀爛無味… … 口香糖?


    這個牌子的口香糖質量不怎麽樣,咬幾下就變得稀爛,挺塞牙縫的? …


    記得南美洲的土著居民喜歡用一種叫做吹箭的武器,隻需要一支中空的吹筒,就能把武器發射出去。


    對了,吹筒吹筒,吹筒也是現成的。


    李鷺從腰囊裏抽出短銃的替換槍管,由於文森特把短銃改裝過,變得可以連發子彈,為了預防槍管過熱導致螺紋變形的情況,還給她帶了兩支槍管過來。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她把吃完的口香糖黏在管口,從氣窗格子伸出去,瞄準,對嘴吸氣吹出。一團白白黏黏的物體子彈似的發射出去,啪的一下黏在監控攝像孔上。


    李鷺一腳蹬開氣窗跳了下去。空間很大,天頂離地約有兩層樓高的樣子。她輕巧地落在抽氣泵上,旁邊有一桶清潔下來的油汙,黑漆漆粘稠稠的,看著很惡心的樣子。居然有這麽好的運氣!李鷺毫不猶豫地抓起桶裏的刷鏟,沾了一團枯膩的汙垢,飛身一躍正好夠著天頂的氣管,伸手再往監控攝像頭上刷了一層黑。


    與此同時,監控室內,一個家兵雙腳翹在操作台上,專心地閱讀手裏的小說。監控屏幕很多,卻已被損壞了大半,還來不及裝上。今天夜裏的守備主要依靠巡邏,讓這位大兵感覺到輕鬆了許多。隻要隔不久看一眼屏幕就行了。他不記得抽氣泵操作間裏的監控攝像是否損壞,並且也沒有發現那個房間裏的影像突然灰了下來,五秒之


    後就變得漆黑一片,好像完全損壞了的樣子。


    李鷺鬆了口氣,深深感激多維貢的人民生活悠閑,以至於丟三落四,為她的侵入準備了這麽好用的垃圾。說起來,自從進人這一帶之後,’常常就是在做著廢物利用的勾當。說起來,奇斯好像也是這樣。李鷺腦袋裏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隻雨林鼠,肉被吃了,牙齒用來做尖口鉗,皮毛還被用來糊監控攝像。如果能夠回去,如果奇斯能好過來,一定要好好吃一頓熟肉大餐。


    她找到了通往中控電腦間的分支氣管,就在現在,那個房間一定是真空的,並且密封了所有通往那裏的氣管。李鷺從口袋裏扯出一張a4 紙,上麵打印了多維貢的外部地圖,是文森特給她準備的。


    她將紙撕開,分別粘了兩團塑膠炸彈,把紙團成兩團,一團丟進通風氣管裏。


    打開氣喉,她操作那台抽氣泵反向運轉,很快就聽到轟隆隆的氣體流動聲。z 在拿到試驗工廠的建築設計圖時,楊曾經對通風管道做了一個評價:如果是我,就不會隻安裝一道格網。


    李鷺下意識地撫摸自己的左手,這隻手半年前嚴重損傷過,按照卡爾的說法,在痊愈之前最好不要大動彈,畢竟是用肋骨軟組織重塑了手掌部位的指骨,強度上是比不來的。這幾天身心俱疲,連身體都感覺有些跟不上了。


    為了在短時間內給中控電腦室輸送足夠的空氣,抽氣泵的功率很大,李鷺計算著那紙團被吹得差不多了,就在被出氣窗阻隔的部位按下了遙控引爆裝置。


    轟隆一聲巨響傳來,大約是隔了一個通道的地方被炸了,警報在整個試驗工廠的所有空間裏響起:“紅色警報,中控電腦室被侵人,各行動單位前往支援。重複,紅色警報,中控電腦室被侵人,各行動單位前往支援。”


    李鷺又往氣管裏丟人另一個紙團,閉合氣管後加大了出風的功率。抽氣泵操作室外,紛亂的腳步聲急匆匆地經過,顯然是要往損害部位趕去的。這就是中醫的頭痛醫腳與西醫的頭痛醫頭的不同了,李鷺是在腳部操作的,大兵們卻是哪裏爆炸就去了哪裏,壓根兒沒察覺罪魁禍首就在他們途經之處繼續著破壞的勾當。


    第二個紙團肯定也已經落人了中控電腦室內。也許那裏現在還在燃燒,不過普通的火焰無法造成塑膠炸彈的爆炸。前一枚是布拉德給她的普通貨色,而第二枚塑膠炸彈則出自文森特之手,破壞威力大得驚人。李鷺按下了遙控紐。這一次,整個地麵都在搖晃,就連警報也啞了。


    中控電腦和警報係統連接在一起,可以確定,那玩意兒是沒得救的了,並且,第一撥前去查看的家兵也許無人幸存。更多的腳步聲響起,大兵們匆匆趕往中控電腦室。


    而李鷺則從內部按開了門鎖,堂堂正正地從抽氣泵室裏走了出來。


    中控電腦的損壞造成了比停電更為嚴重的後果。頭一天短暫的停電造成了近十個試驗體的外逃,可畢竟不是所有試驗體都那麽反應迅速,還有更大的一部分不會自己撥開門出去,他們被電擊電怕了,以為隻要門不開就還是會有高壓電流。


    現在,控製的混亂造成液壓門自動彈開,通道裏的照明還亮著,召喚著那數十個試驗體,外麵的世界多麽美好。


    如果說前一日的混亂隻是一場小流感,那麽這一次就演變成了,一場瘟疫的大爆發。


    李鷺不想和這群可憐的東西多做糾纏,每次都仗著速度優勢把他們甩開。但是在接進出口的地方,她不得不停了下來。一個年輕的女孩坐在台階上,堵住了她的去路,女孩身後是一條三岔的通道。她手裏提了一把突擊步槍,旁若無人地把玩,時不時用槍口對準李鷺所在的方向。


    地形對李鷺不利,在長長的廊道裏,瑩白色的燈光照得四處慘白,無處可藏。


    “你是阿諾吧,有話就直說,不要在那裏故弄玄虛。”李鷺說。


    從奇斯被抓獲到現在,經曆了兩次搭機、一次空降、一長途跋涉、奔襲軍火庫、兩次出入試驗工廠,李鷺已經開始感到了疲累,就連左手也在隱隱地作痛。如無必要,實在不願意做過多的糾纏,奇斯還在那個地方等待她回去。


    阿諾用一隻手指把自己的麻花辮絞來絞去,歪著腦袋不明所以地說,“你有什麽好的?白蘭度少爺為什麽會喜歡你這種人?”


    “你半夜三更坐在這裏就是想爭風吃醋?”


    “哪你半夜三更出現在這裏是想偷雞摸狗嗎?”


    李鷺身後的通道裏,傳來了此起彼伏的慘叫。沉重的腳步、雜亂的腳步,向這邊的出口退來。但是她沒有動,背後的危險比不上麵前的。李鷺也知道自己是究弩之末,而對方則在等待她精疲力竭的時機。


    “看來你把改良型的試驗體也放出來了。這一群可不好對付,他們比昨天的更聰明。因為記憶力不錯,所以記得被電門電擊的感覺,不像昨天那幾個,老是不長記性。”阿諾頓了頓又說,“不過笨也有笨的好處,不長記性才會勇往直前。”


    被摧毀和正在進行摧毀的雙方總算出現在後方,那些稍微具有智慧的試驗體互相配合,進行更有效的殺戮。射偏的彈頭在金屬廊道壁上反彈,李鷺略偏頭,讓過了一枚流彈。


    阿諾卻笑得很開心:“當然,我還是比較偏愛長記性的東西。”


    她止住笑臉,突然間就變成了陰沉的表清,對李鷺身後的混亂說:“都給我停下!” 李鷺麵對阿諾,也能聽出身後的混亂被她一個命令止住了。槍擊也逐漸止住了。不多會兒,家兵們整備了殘餘的隊員,從李鷺身邊繞過,排到阿諾的麵前。


    他們是阿基斯家族的兵團,地位比駐守外圍的傭兵團要高,接觸的機密也更多,對於阿諾這個人物都是認識的。


    “你們全部出去,這裏有我們就行了。”


    一個類似隊長的人猶疑地回頭看一眼李鷺問:“這位是?”


    “就是昨天和今天炸了這裏兩次的恐怖分子啊。”阿諾“嘻嘻”地笑道,“趕快出去,不過如果想死,留在這裏也可以。”


    這麽說完之後,再也沒人敢留下,整了隊立刻往外撤離。


    李鷺低頭平息呼吸,對於外麵發生了什麽事不聞不問。身後那些試驗體看來平時阿諾打怕了的,阿諾叫他們站住不動,就真的站住不敢動了。


    阿諾樂嗬嗬地說:“長記性也有長記性的好處,還是改良型的好,雖然保質期比較短。”說完,手指指向李鷺,對那群試驗體命令道,“這個是你們的敵人,把她殺了。”


    李鷺猛一翻身,避過了從後襲來的一拳,她右手撐住了襲擊者的肩膀,翻過他頭頂時左手舉槍對準他腦袋就是一槍。


    那東西反應十分迅速,腦袋往旁傾斜,彈頭便射人了他的肩膀。可能夾在骨頭間,他痛叫一聲,眼睛發紅地狂怒起來。一個沒有擊退,另一個又撲了,李鷺瞬間陷入了危機。


    腳踝上突然覺得痛,是另一個抓住了她。李鷺連發三枚子彈,終於從個眼眶裏射入了一枚,掙脫他的時侯,腳踝一圈被抓開一層皮,血液從褲腿處滲了出來。


    李鷺倒退幾步,背靠在牆上,至少這樣不會腹背受敵。


    阿諾在高聲歡呼:“幹得漂亮,三號繼續加油!”


    三號是那隻被射中肩骨的試驗體,他憤怒地暴喝,推開其他同類反撲回來。李鷺同時遭到三個試驗體的圍攻,而在他們後麵,還有愈聚愈多的試驗體。數十個聞聲而來,在通道裏擠得人滿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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