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二章 賂費尤姬昌劫滿


    費仲雖是『奸』臣,卻不是傻瓜,心道那姬昌盛名之下,當非虛言,其中定有原由,便與紂王奏曰:“姬昌先天之術數無差錯,其定知子肉,恐欲不食,又遭屠戮,隻得勉強忍食,以為忍食脫身之計,不得已而為之也。陛下不可不慎,恐誤中『奸』計耳。”


    紂王卻是不聽費仲之言,搖搖頭曰:“昌知子肉,決不肯食;又言昌乃大賢,豈有大賢忍啖子肉哉?”費仲又奏曰:“姬昌外有忠誠,內懷『奸』詐,人皆為彼所瞞過;不如目禁裏,似虎投陷井,鳥入雕籠,雖不殺戮,也磨其銳氣。況今東南二路已叛,尚未降服;今縱姬昌於西岐,是又添一患矣。乞陛下念之!”


    費仲如此勸告紂王,倒不是他有多忠心,實是懼怕姬昌有詐。若是紂王入其歸故,那姬昌定然要為其子伯邑考報仇,起兵反朝。


    紂王聽了覺得有理,與其曰:“卿言是也。”


    此還是西伯侯災難未滿,故有讒佞之阻。有詩為證:“裏城中災未滿,費尤在惻獻讒言;若無西地宜生計,焉得文王返故園?”


    不說紂王不赦姬昌,且說邑考從人,已知紂王將公子醢為肉醬;星夜逃離朝歌,進西岐來見二公子姬發。姬發一日升殿,端門官來報:“有跟隨公子往朝歌家將候旨。”


    姬發聽報,傳令:“速宣來人到殿前。”


    來人見到姬發後,大聲哭拜在地,姬發隻覺定有事故,心中一慌忙問其故?來人啟曰:“公子往朝歌進貢,不曾往裏見老爺,先見紂王;不知何事,將公子醢為肉醬。”


    姬發聽言,一下子隻見眼冒金花,暈頭轉向。左右見之,急忙上前扶持,姬發清醒後,大哭於殿廷,幾乎氣絕。


    隻見兩邊文武之中,有大將軍南宮大叫曰:“公子乃西岐之幼主,今進貢與紂王,反遭醢屍之慘;我等主公遭囚裏。雖是昏『亂』,吾等遠有君臣之禮,不肯有負先王。今公子無辜而受屠戮,痛心切骨,若臣之義已絕,綱常之分俱乖。今東南兩路苦戰多年,吾等奉國法以守臣節。今已如此何不統兩班文武,將傾國之兵,先取五關,殺上朝歌,戮昏主,再立明君?正所謂:定禍『亂』而反太平。亦不失為臣之節。”


    隻見兩邊武將,聽南宮之言,時有四賢八俊辛甲、辛免、太顛、閎夭、祁公、尹公,西伯侯有三十六教習,子姓姬叔度等,齊大叫:“南將軍之言有理!”


    眾文武切齒咬牙,豎眉睜目;七間殿上一片喧嚷之聲,連姬發亦無定主。隻見散宜生厲聲言曰:“公子休『亂』!臣有事奉啟。”


    姬發見散宜生出列,急問道:“上大夫今有何言?”宜生曰:“公子命刀斧手,先將南宮拿出端門,斬了首級,然後再議大事。”


    這散宜生當日與伯邑考同前往朝歌,與費仲尤渾二人許了不少錢財,之後便又回來西岐。他乃是西岐上大夫,如朝之國相,不可離開太久。如今聽到伯邑考身死,卻沒有被仇恨暈了頭腦。


    姬發與眾將不由一驚,不解其意,再問曰:“先生為何先斬南將軍?此是何說?使諸將不服。”


    宜生對諸將解釋道:“此等『亂』臣賊子,陷主君於不義;理當先斬,再議國事。諸公隻知披堅執銳,一勇無謀;不知老主公克守臣節,不有貳意,如今雖身在裏囚,然定無怨言。公等造次胡為,兵未到五關,先陷主公於不義而死,此誠何心?故必斬南宮而後再議國事也。”


    公子姬發與諸將聽罷,個個無言,默默不語;南宮亦無語低頭。散宜生又曰:“當日公子不聽宜生之言,今日果有殺身之禍!為今之計,不若先差官二員。昔日大王往朝歌之日,先演天數有七年之殃;災滿難足,自有榮歸之日,不必著人來接,言猶在耳。公子不聽,致有此禍。如今不若再差官二員,用重賄私通費、尤,使內外相應。待臣修書懇切哀求,若『奸』臣受賄,必在紂王麵前,以好言解釋,老主公自然還國。那時修德行仁,待紂王惡貫滿盈,再會天下諸侯,共伐無道,興吊民伐罪之師,天下自然響應。廢去昏庸,再立有道,人心悅服,不然,徒取敗亡,遺臭萬年,為天下笑耳!”


    姬發聽後不由大點其頭,歡喜道:“先生之教為善,使發頓開茅塞,真金玉之論也。不知先用何等禮物?所用何官?先生當明告我。”


    散宜生搖搖頭曰:“不過用明珠,白璧,彩緞,表裏,黃金,玉帶,其禮二分,一分差太顛送費仲,一分差閎夭送尤渾。二將星夜進五關,扮作商賈,暗進朝歌。費、尤二人若受此禮;大王不日歸國,自然無事。”


    姬發公子大喜,即忙收拾禮物,修書差二將往朝歌來。詩曰:“明珠白璧共黃金,暗進朝歌賄佞臣;漫道財神通鬼使,果無世利動人心。成湯社稷成殘燭,西北江山若茂林;不是宜生施妙策,天教殷紂自成擒。”


    且說太顛、閎夭扮作經商,暗帶禮物,星夜往汜水關來;關上查明,二將進關,一路上無詞。過了界牌關八十裏,進了穿雲關,又進潼關一百二十裏。又至臨潼關,過澠池縣,渡黃河,到孟津,至朝歌。二將不敢在館驛安住,投客店宿下。暗暗收了禮物,太顛往費仲府下書,閎夭往尤渾府下書。


    且說費仲府抵暮出朝,歸至府第,守門官啟老爺:“西岐有散宜生差官下書。”費仲笑說道:“遲了!當初散宜生與伯邑考同來朝歌,卻把九分財物獻與大王,如今伯邑考身死,卻想到某家,定要好生為難他一番,你著他進來再議。”


    這費仲當真混球一個,貪得無厭。不與他好處,便要把人整的家破人亡才幹休。當年翼候蘇護便如此,如今又把伯邑考害了,便姬昌不能歸家團聚,可惡之極。


    不過也是應了一句老話:“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現在是成湯氣數不絕,有“欲其人滅亡,先使其瘋狂!”之理,於是朝歌『奸』妄當政,良賢殘廢,使成湯國民之心與商王室越來越遠,到了滅國邊緣。


    可憐,紂王還不自知,隻與妲己妖人日夜歡娛,置成湯六百年錦繡江山而不顧。此先不提。


    太顛等奉命到來朝歌後,一分二路,先後拜訪費仲尤渾二人。這太顛得費仲家侍之言來到廳前,隻得行禮參見;費仲問曰:“汝是甚人?於夜見我。”


    太顛答曰:“末將乃西岐神武將軍太顛是也;今奉上大夫散宜生命,具有表禮。蒙大夫保全我主公『性』命,再造洪恩,高深莫極,每日毫無尺寸相輔,以報涓涯;今特差末將有書投見。”


    費仲命太顛將書取出,折開觀看。書略曰:“西岐卑職散宜生頓首百拜,致書於士大夫費公恩主台下:久仰大德,未叩台安;自愧驚駘,無緣執鞭,夢想殊渴。茲啟者:敝地恩主姬昌,冒言忤君,罪在不赦,深感大夫垂救之恩,得獲生全。雖囚裏,實大夫再賜之餘生耳,不勝慶幸!某外又何敢望焉?職第因僻處二隅,未伸銜結,日夜隻有望帝京遙祝萬壽無疆而已,今特道大夫太顛具不之儀。白璧二雙,黃金百鎰,表裏四端,少曝西土眾士民之微忱,幸無以不恭見罪。但念我主公以殘末衰年,久羈裏,情實可矜;況有倚閭老母,幼子孤臣,無不日夜懸思,希圖完聚,此亦仁人君子所共憐念者也。懇祈恩台,大開慈隱,法外施仁,一語回天,得救歸國,則恩台德海如山,西土眾姓,無不銜恩於世世矣!臨書不勝悚栗待命之至,謹啟。”


    費仲看了書中禮單,暗自思量:“此禮價值萬金,卻是要我與大王進言放那姬昌。如若真個放了姬昌,日後不免我等身死送命,不得全屍,可重金送於麵前,哪裏有送回去的道理,如今怎生行事才好?”


    費仲沉思半響,拿不定主意,又舍不財物,隻是為難。良久之後,才吩咐太顛曰:“你且回去拜散大夫:我也不便修回書,等我早晚取便,自然命你主公歸國。決不有負你大夫相托之情。”費仲終究是因財而應下太顛之請。


    太顛拜謝告辭,自回下處;不一時,閎夭也往尤渾處送禮回至,二人相談,俱是一樣之言。二將大喜,忙收拾回西岐去訖不表。


    自費仲受了散宜生禮物,也不問尤渾,尤渾也不問費仲,二人各推不知。一日,紂王在摘星樓與二臣下棋,紂王連勝了二盤,隻覺自己棋意大進,不由大喜,傳旨排宴,費、尤侍於左右,換盞傳杯。


    君臣正歡飲之間,忽紂王言起伯邑考鼓琴之事,猿猴謳歌之妙,又論:“姬昌自食子肉,所論先天之數,皆係妄談,何嚐先有定數?”


    費仲乘機奏曰:“臣聞姬昌素有叛逆不臣之心,一向防備,臣子前數日,著心腹往裏探聽虛實,裏軍民俱言姬昌實有忠義,每月朔望之辰,焚香祈求陛下國祚安康,四夷拱服,國泰民安,雨順風調,四民樂業,社永昌,宮闈安靜。陛下囚昌七載,並無一怨言。據臣意看姬昌,乃是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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