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聲慘烈!


    圍過來的六個獸人,倒有四個當場發出慘叫,往後一仰,一跤摔在地上。女貓人兩眼緊閉,一聲不吭地昏了過去。


    隻有領頭的金發獸人膽子還算大些,沒有昏,也沒有摔。他唯一的反應,就是怔怔地站在血雨下方,張著嘴,任血雨濺到他嘴裏都不動彈一下……


    人在江湖走,哪有不挨刀。這群獸人誰都上過戰場,但是說實話,在戰場上把人砍掉頭顱,砍斷手臂,哪怕咬斷喉管叼出氣管,真沒這麽驚悚。沒看剛才黑霧當中,光輝教廷的騎士被一刀割喉,血流得滿地都是,圍觀群眾也就意思意思叫兩聲麽。


    可是,可是……


    這不一樣啊!


    這是在救人啊!剛剛還在放治療術的牧師,此刻放出一個骷髏,一刀剖開胸膛,一刀割開胸骨,一刀剖開心髒!


    那血刷的就飆起來了!要不是房屋是接待獸人、野蠻人的,層高特別高,能噴到房梁上去!


    獸人們下意識地散開。四個摔在地上的都顧不上起身,兩手扶地,蠕動著往後退。後麵有個小子驚恐之下,甚至撒腿跑出了房間:


    “救命啊——”


    格雷特且沒有心情理睬他們。血上房就上房了唄,頸動脈破了,主動脈破了,心髒切開了——醫院裏手術一年做到頭,哪年血不上幾次房。噴到無影燈上,被那熱度燒得滋滋直響,整個術野都染得通紅——


    還不是得繼續做手術!


    他經驗豐富地退後半步,躲過這陣血雨,立刻撲上前去。低頭一看,見心髒並沒有恢複跳動,當機立斷,伸手探進傷者胸膛。


    早就揉搓過碘酒和酒精的右手,在心包外直接握住心髒,用力擠壓。一下,兩下,三下!


    鬆開手,那顆之前已經停止工作的心髒,再一次自行跳動起來。


    格雷特緊緊盯著那顆心髒。直視下心髒複蘇術,雖然是臨床外科必會、執業醫師考試大綱包括的內容,前世做了十幾年急診醫生,他也就上手過兩次。無他,這手術太考驗膽量了!


    此刻回想起來,記起心髒捏在手裏的觸感,仿佛還一跳一跳地接觸著手掌。眼前這顆獸人的心髒,比他前世捏過的要強健許多,一下一下跳得十分有力——


    很好,心肌跳動無力的話,他還得滿地去找腎上腺素,或者找乳酸鈉往心室裏注射,這會兒真沒地方找去。而現在,他隻需要找到心髒上的破損,修補完畢,按部就班關胸就行了!


    格雷特舒了一口氣。他側頭看看傷者麵容,臉色有沒有好轉不易判斷——畢竟獸人膚色他不熟,但是呼吸已經恢複。再用法師之手掀起眼皮一看,瞳孔開始縮小,明顯往好的方向走了。


    好了,接下來,就可以修補心髒了。格雷特從空間袋裏掏出無影燈,用強化版法師之手托起。耀眼的白光瞬間照亮手術台,也把傷者跳動的心髒照在眾人眼前,纖毫畢現。


    嗯……舒服了。這才是手術應有的光線嘛!


    格雷特用法師之手調整了一下無影燈,再次低頭,仔細觀察眼前的心髒。心包填塞成這樣,心髒破裂是肯定有的,區別在於多大、多深,以及,到底破了幾個口子……


    話說獸人心髒是什麽解剖結構?有幾個心房,幾個心室?血液循環走什麽路徑?有沒有三尖瓣、兩尖瓣之類的?


    格雷特一邊猜測一邊觀察。而另一邊,疑似牛頭人的老祭司哆哆嗦嗦爬起來,挨到桌邊:


    “這……這傷口怎麽更大了啊!”


    他拚死拚活才吊住的命!治療術已經快砸光了,連壓箱底的血祭術都用出來了,好容易緩過來,爬起一看——


    先看到老大一隻骷髏,扒著骷髏的骨架子再往前看,怎麽回事,整個胸膛都剖開了呀!


    剛才還是條小口子的!


    “別說話!”


    格雷特頭也不抬的盯著那顆心髒。沒有專業手術室就是這點煩,病人家屬,非專業人士,不相幹的人來來去去,還要張嘴問問題……


    你問問題也罷了,別噴唾沫呀!感染,感染!


    然而格雷特分不出神去趕人。被他赤手救回來的心髒,這會兒正以每分鍾八九十跳的速度,在一股一股滋出鮮血。噗的一下,又噗的一下……


    看清楚了!


    破口的位置,在右心房!


    就是不知道有多深,房室間的分隔處,有沒有其他損傷。如果是在前世,格雷特會用專業探針來探一下,現在卻隻能因陋就簡:


    法師伎倆!


    一根細細的小棍子出現在手中。簡陋,粗糙,勝在憑空造出,不染塵埃——也就是沒有什麽細菌。格雷特摒住呼吸,手持新造的探針,往心髒破口處伸去。


    “0.5cm……1cm……1.5cm……”


    一邊伸,一邊目測心髒的大小,觀察周圍血管的位置、數量,估計心髒的大概結構。很好,裏麵應該沒有穿透,直接縫就行了——


    等等,沒有針線!


    上治療術!


    格雷特掌心發出蒙蒙白光。治療微傷,微傷,微傷……


    無效!


    每次似乎長起來一點,心肌一個收縮、舒張,瞬間又撕開了!


    見鬼了,這是要挑戰心胸外科的高難度動作,心髒不停跳下連續縫合?


    格雷特暗暗磨牙。他把握著心髒搏動的頻率,連續兩個【治療輕傷】扔過去,終於糊住了心髒上的破口。觀察片刻,確定沒有繼續噴血,又掏出生理鹽水來衝。


    “聖水……”


    老祭司抖著手舉起一個瓶子。格雷特眼前一亮:


    聖水!太好了!這種大開胸手術,最怕的就是感染!心包內部藥力還不容易達到,能用聖水衝一衝,省多少心!


    即便如此,他也先規規矩矩的用生理鹽水衝過,查無活動性出血,再上聖水。沒辦法,習慣使然,不衝幹淨了看一眼總不放心……


    獸人祭司掏出來的聖水,和格雷特之前見過的有些不同,並不是淡金色,反而色澤鮮紅,如同血液。格雷特拿在手裏,幾乎以為前世遊戲裏的紅瓶,直接具現到了麵前。


    不過效果差不多。聖水一倒下去,心包上被切開的刀口,就蠕動著開始愈合。格雷特趁機又丟了一道治療術,看著心包愈合完畢,順手把第二瓶聖水倒進生理鹽水。


    跟著戰地醫療隊上戰場的時候,曾經做過實驗。衝洗胸腔,用聖水和生理鹽水1:1000兌勻,用來衝洗傷口,抗感染的效果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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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節約!


    衝洗完畢,出身雷霆之角如格雷特,自然還是不會控製水流的。好在他今非昔比,再也不用招呼人抬起傷者倒水,隻順手插了個引流瓶,等著這些鹽水自己出來。


    眼看胸腔裏液體越來越少,格雷特暗暗凝神,準備調動四隻【強效法師之手】,牽引胸骨複位。剛準備收起引流的藤蔓,外麵忽然一陣大嘩,最響的,就是一個帶著哭腔的公鴨嗓子:


    “對!就是這裏!那個死靈法師!切人心髒啊啊啊啊——”


    “別怕!有我們!”


    沉重的腳步聲轟隆隆隆衝進來。格雷特都不用抬頭,就看見手術桌跟著地板一起震顫,連帶傷者的胸骨也跟著震動。他想也不想,沉喝一聲:


    “伯納德!”


    轟然一響,野蠻人手裏的骨棒,和不曉得什麽武器撞在一起。氣勁四溢,煙塵亂飛,房間地板哢嚓哢嚓,當場就斷了兩塊:


    “我老板不是死靈法師!”


    然而伯納德隻有一個人,擋得住一個,擋不住一群。緊跟著又是一聲鈍響,白銀骷髏轉身、舉臂,手臂前端自動變成骨刃,和另一件武器卡在半空,勢均力敵。


    “還說不是死靈法師!”


    格雷特眼明手快,舉起一塊浸透了生理鹽水的紗布,趕緊蓋住傷者胸腔。這才抽出空來抬頭觀望,隻見外麵衝進來一隊矮人武士,氣勢洶洶,個個不是拎著巨斧,就是拎著巨錘。被簇擁在中間的一個,錘頭上已經泛起了白光……


    金發獸人轉身迎上去。和格雷特一起過來的矮人蓋文提高聲音,在一旁幫腔:


    “哪裏殺人了!”


    “是在救人!”


    “不是死靈法師!”


    “是魔法議會來的使者,治過我爺爺的……”


    獸人和矮人的音量一個比一個大。白銀骷髏後退,伯納德收起骨頭棒子斷後,而格雷特趕緊低下頭去,趁這機會,抓緊時間關胸——


    【強效法師之手】!牽引胸骨!


    對合骨骼!


    擰鋼絲——不,扔治療術!治療輕傷!治療輕傷!治療輕傷!


    查找、修補小血管、神經!


    愈合肌肉!


    逐層縫合,啊不,逐層治療胸壁!治療術懟起來啊!


    等他治療了個七七八八,眼看隻剩下縫皮的時候,傷者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抬起頭來。脖子一勾,看到自己胸前血淋淋的一片……


    他一陣劇痛,眼前一黑,又昏過去了。


    但是這已經給了格雷特足夠的底氣。他提高聲音:


    “喂,那邊的!傷者剛剛醒了!”


    金發獸人立刻轉身,大踏步衝來。一低頭,看見傷者連胸膛都合上了,立刻愣在當場。背後腳步聲雜遝,矮人們全都衝了過來,人頭攢動,拚命跳著往手術台上看:


    “活著!人活著!”


    “真的活了!”


    “心口插刀還能救……”


    “血噴房頂上還救活了……”


    “神醫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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