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特的治療方式,講究一個精準。一分力能做到的,絕不用兩分力,兩分力能做到的,用兩分半力,他都覺得虧了。</p>


    這樣的細膩操控,一方麵靠的是堅實的醫學知識,對人體生理結構、病理特征各個方麵的了解。7年本碩連讀,十幾年醫師生涯,打下來的基礎;</p>


    另一方麵,靠的就是精神力覆蓋。仔仔細細,滲透到病人肌體深處,指引著治療力量遊走。</p>


    這才不至於像時下大多數治療者,十成的治療力量,倒有七八成撒得漫天花雨。一個人的治療力量,少說也能抵得上同等級5個10個。</p>


    隻是要做到這一點,精神力的觀察必須敏銳。滲透不進去,就好比戰鬥機失去了導航,導彈前麵的雷達被幹擾,沒頭蒼蠅一樣一頓亂飛。</p>


    格雷特先前一直仗著這一點,治療低階病人,無往而不利。然而。在這頭老虎身上卻碰了個釘子:</p>


    16級的高階魔獸,哪怕病著,能量也像岩漿一樣沸騰。在皮毛底下翻翻滾滾,吞吐不定,格雷特的精神力才覆蓋過去,一根一根獸毛,鋼針似的豎立了起來。</p>


    </p>


    “你放鬆一點!放鬆一點啊!”格雷特額頭上冒汗,抬起手虛虛的往下按,一下一下,遠遠撫摸老虎腦袋:</p>


    “我是來為你治療!我不是要害你!你看,長老也在邊上,我要害你,他們不會答應的對不對?來,放鬆一點,讓我的精神力進去看一看……”</p>


    老虎呼嚕一聲,垂下腦袋,趴在兩個前爪上。身邊,阿奈瑞·林歌摸摸它大腦袋上的毛,笑道:</p>


    “他來的時候就知道了,不然早就撲你。——隻不過,高階魔獸除了到快死的時候,全身力量散去,否則總會保護自己。你光叫他放鬆,怕是不行。”</p>


    格雷特瞟她一眼,也不吭聲,繼續奮力幹活。一次失敗,兩次失敗……等到連續失敗了五六次,這才轉向長老,苦惱的歎了口氣:</p>


    “長老,怎麽辦?——我要是弄不成功,以後給菲拉他們治療,就更麻煩了!”</p>


    雙方差了6級,法希姆長老也沒有什麽特別好的辦法。翻一翻自己的收藏,把那些增幅精神力的裝備全部拿出來,讓格雷特再試一次。</p>


    很快,格雷特就全身披掛起來:</p>


    頭上戴著銀冠,冠上薄薄的銀葉嘩啦嘩啦搖曳,上麵刻了無數細細密密的符文,兩顆碩大的珍珠彎過來,壓住兩側太陽穴;</p>


    脖子上掛著項鏈,兩指寬的鏈條周圍,一串串寶石垂落下來,披拂在他前胸後背;</p>


    一手一個鐲子,兩三串手串,還覺得不夠,阿奈瑞·林歌把自己的臂釧拿出來,把他套得兩條胳膊閃亮亮、直挺挺的;</p>


    身上披了一件翠綠色的法袍,法袍上扣了一枚胸針,寶石足有格雷特大拇指那麽大……</p>


    總之,打扮得比賽瑞拉參加宴會還繁複華貴。賽瑞拉在旁邊躍躍欲試,如果不是格雷特等著用,簡直要把這一套珠寶扒下來,抱著它們睡上一大覺。</p>


    全身穿好,法希姆長老又親手給格雷特上了一大堆增益法術。然後,腳下布置好魔法陣,點起魔法熏香,讓他再試一次:</p>


    “溝通自然,溝通森林。借著整個自然的力量,慢慢深入探察。不要急,不要慌,一點一點來……”</p>


    格雷特雙手握著橡木杖,慢慢閉眼,呼喚森林和自然的力量。這是在治療,橡木杖也不造反,乖乖的把力量借了出來。</p>


    這一回,能加的buff都加了個滿。格雷特用盡全力,把精神力擴散過去。這次倒比上一次好了許多,一點點如和風,如細雨,潤進那隻老虎的皮毛底下。</p>


    越過毛發,越過表皮層,越過真皮層,越過皮下組織,觸到肌肉……淺層肌肉,中層肌肉,深層肌肉……</p>


    “呀!”</p>


    魔虎身上,鋼鐵也似的肌肉略一滾動,刷地把格雷特的精神力反彈了出來。</p>


    “還是不行……還差得很遠……”格雷特愁眉苦臉:</p>


    “我真的已經盡力了……”</p>


    “你不是打死過18級的天騎士嗎?”阿奈瑞·林歌奇道。那具天騎士的屍體,她和法希姆長老都檢視過,也聽格雷特說過戰鬥的過程:</p>


    “你的精神力不是能夠進去嗎?18級可以,15級怎麽就不可以了?”</p>


    “18級那個,精神力隻要觸到表麵就行啊……”格雷特苦惱歎氣:</p>


    “那個隻要觸到表麵,把相關的法術甩上去,心電圖魔法,能貼在體表就好了點……至於後麵的進攻,那個不用留手,而且是賽瑞拉先破開了他的防禦……這個……”</p>


    這個是病人啊!</p>


    不是敵人啊!</p>


    不能先打一頓,把他的防禦打散了,再考慮治療的事情啊!</p>


    “這個要不要我先破開防禦?”賽瑞拉從長老另一邊冒出頭來。小拳頭舉起,看著頗具裝飾性地晃了兩晃:</p>


    “我先把他打暈過去?”</p>


    “嗷——”</p>


    老虎衝她怒吼。威嚴深沉的低吼傳遍四方,哪怕是一隻病虎,森林裏也立刻安靜了下來——</p>


    尖細的蟬鳴,樹蛙咕呱咕呱的鼓噪,吼猴巨大的喊叫,鹿的幼鳴,一時全都消失無蹤。恍如整片森林,都在對它的王者致敬一般。</p>


    賽瑞拉卻沒有半點害怕。她嘻嘻一笑,向老虎做了個鬼臉。格雷特揉揉額角:</p>


    “賽瑞拉,咱們先別走這條路,讓我想想別的辦法……長老,還有沒有別的法子?”</p>


    “別的法子……最可靠的,就是你快點進階了。你現在是11級,精神力強度本來就不夠,哪怕進階到13、14級,都不至於為難。你上次進階是什麽時候?”</p>


    格雷特不說話。法希姆長老又問了一遍,他才小聲道:</p>


    “幾個月前……”</p>


    “幾個月?!”</p>


    “沒幾個月……就,我們從雄鷹之國出發,來這裏之前,剛剛完成進階的……”</p>


    法希姆長老扶額長歎。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以格雷特的年齡而言,這都快得像作弊了……</p>


    ——事實上,永聚島上的精靈,尤其是不少精靈貴族,都是靠喝藥和法術硬堆上來的,一點也不肯用功……</p>


    如果格雷特不是發表過那麽多高質量論文;</p>


    不是施法、治療樣樣順暢,舉重若輕,甚至能夠越級施法;</p>


    尤其是,不是身上環繞著自然的卷顧和世界的鍾愛。法希姆長老簡直以為,格雷特和和他們一樣,是靠喝藥上來的……</p>


    即便如此,法希姆長老能用的進階手段,基本上也不能用在他身上。格雷特進階這麽快,基礎已經不穩了,架不住再往上拔了!</p>


    就他現在這個樣子,變形術都使不利落,變形狀態下施法都做不到!——進階11級,他的六環法術都背會了沒有,六環神術,都能順暢釋放了沒有?</p>


    別往上一拔二拔的,竄到13級,六環法術還沒背完啊!</p>


    “這個,我給你找一些書吧。”他回到書房,翻啊翻,翻啊翻,翻出幾本厚厚的書來。</p>


    有羊皮的,有不明獸皮的,有寫在不明樹葉上的,還有封印在石板或者水晶裏的,一總堆到格雷特麵前:</p>


    “這些是有關精神力使用方式的書,你都看一遍,照著練習一下。或許能夠有幫助,如果還是做不到,我們再想新的辦法吧。”</p>


    格雷特抱著這一大疊東西,一頭紮進了房間裏。身為傳奇施法者,身為積累深厚、經驗豐富的精靈傳奇,法希姆長老的收藏非常豐富。</p>


    這些書裏,教了許多種格雷特沒有想到的精神力使用方式,和精神力鍛煉方式:</p>


    有把精神力拉成細絲,細到不能再細,找地方往裏鑽的;</p>


    有把精神力切成一段一段,前方凝成尖錐,排成隊形向前發射,快速嚐試擊破的;</p>


    有把精神力凝成螺旋形,像一顆螺絲釘一樣,一點一點往裏擰的;</p>


    有把精神力震蕩起來,形成特定的波形,來抵消對方的防禦力量,自己趁虛而入的……</p>


    格雷特看得如癡如醉。雷霆之角的秘庫裏,也有許多精神力使用方式,然而他之前覺得自己的力量夠用,並沒有花精力在這上麵。</p>


    再說,雷霆之角的魔法師都是塑能係的,主要是強攻硬打,精神力也以銳利、雄厚、攻堅、大範圍控製為主。和格雷特要的細膩輕巧,它就不是一個路子……</p>


    他努力啃長老的收藏,啃了一本又一本,啃得頭昏眼花、腦袋發脹。另一邊,法希姆長老啃著格雷特的論文和書籍,也是頭昏眼花、腦袋發脹:</p>


    人體解剖學圖譜!</p>


    影像學圖譜!X光!B超!CT!各種影像,代表的各種可能性!</p>


    心電圖的各種波形,對應的含義和症狀!</p>


    傳染病病菌圖譜,青黴菌,鏈黴菌,各種細胞的觀察圖譜……</p>


    “格雷特呀,你說我把這些細胞圖譜都背下來,就能用精神力鎖定……你說的那個……癌細胞了。”長老抱著圖譜,長長的白眉糾結成一團:</p>


    “為什麽我還是鎖定不了?”</p>


    可能您看不清楚癌細胞的樣子?</p>


    格雷特糾結。癌細胞的形態特征,細胞形態發生變化,細胞核形態改變,線粒體形態異常,細胞骨架紊亂……</p>


    要在光學顯微鏡下麵看出這麽多東西,實在有點難為人……</p>


    “長老您別急,我想想啊……想想怎麽說……”</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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