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迪安在哨所安靜地住了下來。</p>


    不但他,來圍觀的魔獸們,獨角獸們,土著們,精靈們,都陸陸續續,各自想法子住了下來。借住小木屋的住小木屋,搭棚子的搭棚子,露天趴著的露天趴著……</p>


    似乎,好像,也許,這位新來的治療者,能治療很多疾病?</p>


    治療很多,以前法希姆長老治不了,一個治療術甩下去,反而會變得更糟的那種病啊!這位新來的治療中,他能治!</p>


    那果斷要待在這裏看一看啊!如果真的安全可靠效果好,就把家裏的病人,都送到這裏來治療!</p>


    尤迪安看得格外仔細。</p>


    他過完80歲生日,離開永聚島的時候,已經是15級戰士,被讚譽為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然後,他就來到雨歌森林,接過了前輩戰士,巡視林地,封鎖汙染區。</p>


    一百年,兩百年,三百年。戰鬥,戰鬥,還是戰鬥。前輩戰士們老去,犧牲,而他,也從意氣風發的年輕戰士,變成了沉穩持重的中年人,附近守林人戰士的領袖。</p>


    但是,一次一次進入汙染區,進入精靈秘境,雖然讓他的進階速度遠遠高於同年齡的精靈,也在他的身上,積累了太多的傷病。</p>


    </p>


    開始還能用治療術治療,漸漸地就必須用自然氣息約束、安撫。</p>


    再往後,必須在身上共生藤蔓,才能最大限度地吸收生命力量,並且把那些汙染的力量轉移出去,讓身體不至於衰敗得這麽快……</p>


    掙紮著進階到19級,尤迪安心知肚明,再也上不去了。等待他的命運,就是駐紮在這裏,奮戰到最後一刻,最後,埋骨在這片豐饒的土地。</p>


    但是現在,似乎,又出現了一點希望。尤迪安默不作聲地看著,看著格雷特醫治完一頭獨角獸,又為幾頭獨角獸檢查完身體,最後,推著一隻漂浮碟,快步過來:</p>


    “長老,長老!”他臉色疲憊,額發被汗水濕成了一綹一綹,精神卻十分振奮,眼睛亮亮的:</p>


    “這些都是今天檢查當中,采集到的細胞樣本!您的電子顯微鏡研究得怎麽樣了?——能不能看一看,這些變異的細胞,有什麽共同特征?”</p>


    法希姆長老隨手一拂,接過這些玻璃皿。笑眯眯地給格雷特介紹:</p>


    “來,這位是尤迪安·晨風,高階戰士——按照人類的分類方式是19級,這附近森林的戰士首領。格雷特,你有什麽戰鬥方麵的問題,可以盡量向他請教。”</p>


    ——我沒有任何問題!</p>


    格雷特下意識地就想退一步。腳後跟一動,還是趕緊站定,認真向他行禮:</p>


    “我是格雷特·諾德馬克,治療者,塑能係法師。向您致敬,偉大的戰士。”</p>


    “辛苦你了。”尤迪安輕輕點頭。他目光在格雷特身上一掠,從他緊繃的肩膀看到用力蹬地的腳尖,忍俊不禁,微微笑了一笑:</p>


    什麽戰鬥方麵的問題?</p>


    這個小幼崽,就是那種標準的施法者,近身戰鬥方麵,一點也不肯用功的!</p>


    要不是顧慮到禮貌,他這時候,怕是已經遠遠地逃掉了!</p>


    “你,或者你的追隨者,有什麽戰鬥方麵的問題,盡可以向我請教。我最近都在哨所這裏,指點指點他們,完全不是問題。”</p>


    “那太感謝您了!”格雷特籲了一口氣,由衷感謝。尤迪安向他笑了笑,轉向法希姆長老,目光落在他手裏的玻璃皿上:</p>


    “這是什麽?研究這些,有什麽用嗎?”</p>


    “有啊……隻是我還沒完全弄明白……來來來,跟我去歇一會兒,順便聽我講給你聽……”</p>


    兩人悠悠然走向木屋。沒多久,長老的小木屋裏,就響起了壓低的討論聲:</p>


    “這樣啊……”</p>


    “這樣……”</p>


    “原來細胞是這個樣子……哎,能不能幫我看看,我的細胞長什麽樣?”</p>


    “電子?這個真不行,完全感覺不到……哎,要說這種東西,還是你們施法者更行……”</p>


    他待在哨所裏,半個月,一個月,看著格雷特從獨角獸治到土著,從土著治到精靈。一天到晚,一小半的時間用來施法,一大半的時間,倒是用來做各種各樣的奇怪事情:</p>


    測量體溫,測量血壓,掛心電圖,驗血……</p>


    讓人正著站、側著站、抬頭、低頭、吸氣、吐氣,用【偵測魔法】來回地照;</p>


    讓人在漂浮碟上站直了,漂浮碟慢慢轉動,用【偵測魔法】持續地照(哦,那個漂浮碟的轉動,還是一隻暗金骷髏蹲在下麵轉盤子);</p>


    讓人躺在床上,皮膚上塗滿油,指尖按在上麵摸來摸去……</p>


    在人皮膚上切開口子,讓藤蔓長進去,然後再撤退出來……</p>


    “到底是小孩子,治療術不夠強,隻能用這種手段補充。”尤迪安小聲對法希姆長老滴滴咕咕。這種評價,格雷特在旁邊聽了,也隻能搖頭苦笑:</p>


    可不是治療術不夠強。如果夠強了,他一個定向殺滅術籠罩全身,然後大治療術下去,然後移除全部細胞殘骸,不是比一丁點兒一丁點兒來方便多嗎?</p>


    當然,就算他有這本事,也不會潑潑灑灑地扔法術的。節約一點,能多治幾個,不比圖爽快開大要好?</p>


    無論如何,格雷特的檢查、取樣,給了法希姆長老足夠的研究素材。半個月,一個月,一個半月,努力手搓電鏡的傳奇長老,終於取得了決定性的成果:</p>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p>


    法希姆長老一躍而起,奔出木屋。這位已經度過千年歲月,須發皆白的老者,奔跑的活力,連小夥子都自愧不如:</p>


    “格雷特,我看到了!——那些變異的,奇怪的,治療術扔上去反而會生長的囊腫,它裏麵的細胞,是這個樣子!”</p>


    他隨手揮出一片光影。一瞬間,格雷特睜大眼睛,呼吸急促:</p>


    細胞!</p>


    細胞膜!</p>


    細胞核!</p>


    細胞骨架!</p>


    雖然還有點區別,但是,和他前世在書上看見的電鏡圖,已經很像了!</p>


    果然,抱緊傳奇的大腿,是正確的!他的細胞,他的細菌,他的病毒,他很多很多的研究,都可以深入下去了!</p>


    “你看,這就是細胞核……”他指著光影上的細節,聲音微微顫抖:</p>


    “正常細胞,和這種異常細胞,它的形態是不是很不一樣?還有細胞膜,還有周圍的那些部位,看起來亂亂的……抓住這個特征,就能治療了!”</p>


    “好的!我試試!”</p>


    法希姆長老重重點頭,須眉皆動:</p>


    “尤迪安,來,我嚐試為你治療一下!”</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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