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蘭心總算踏上了龍池村。龍池村是蕭峰的故裏,沒想到他區區一個鄉野少年,真能將道天樞的話帶到藥王山,其中的艱難險阻豈是常人所能想象!平添了幾分對他的好感和賞識!


    龍池村坐落於半山腰的一處平地,因龍池山而起名為龍池村。


    胡蘭心剛剛躍入龍池上,俯視一看,大吃一驚,這龍池山的地形極為特殊,乃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化龍”寶地。龍脈蜿蜒,自東而起,銜接此處,這龍池二字起的果然極妙!


    而龍池村落於龍頭,呈葫蘆形狀,乃是傳說中的葫蘆砂,出醫卜星象之類的高人,村頭呈太極水環繞,太極水主才,主發的年代久遠,甚至能出曠古絕今的修行高人。


    龍脈銜葫地,太極水繞村!


    “嘖嘖嘖!”胡蘭心為白巫族後裔,自然曉得這些,她接連發出了幾聲驚嘖,久久不能寧靜,她忽而看到山側有一處“白虎銜屍”,心頭陡然一震,明明是千年不遇的寶地卻多了當頭煞氣和厄運,她臉色沉重,驚呼:“難道此地要出亂世魔王不成?不得了!不得了!”


    她本無暇再估計其他事,能有什麽比起這十五年的相思折磨?這一刻她等的太久太久了!不過此處地勢千年不遇,才惹她多看了兩眼,她收了心神飛往半山腰的龍池村。


    剛剛靠近龍池村,她感應到了靈魂的陰氣,“就是這裏!”


    胡蘭心的身影穿過雲層,遁入了龍池村,她遠遠看見一個斷臂的中年男子盤腿而坐。


    竟然是如此相見!她如今腦際空白一片,十五年了,千言萬語一時凝噎!


    她有期待也有恐懼,她期待道天樞一如從前不曾改變,可是她也恐懼,這十五年他杳無音信,莫非他已忘了當初許下的承諾?還是說他的心中早已了有別人?胡蘭心吐出一口濁氣,心神遊蕩,一切還恍若昨天!


    時光匆匆如流水,眨眼之間過了十五年!這一份感情,她太苦太累,曆經如此之多便想開了些,暗道:不論結局是喜是悲,我都願意接受,無怨無悔!天下情恨二字,不過在於不悔一詞!不是嗎?


    胡蘭心心慌意亂,想要說什麽,嘴巴張在那裏,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豆大的眼淚劈裏啪啦滾了下來,被吹散在風中,嘴角沾著發絲,泣不成聲!


    男子緩緩睜開了眼,這一刻,雙目對視,天地一時無息,他的眼中泛濫著淡淡的哀愁,淚光盈盈顫動。


    十五年了!十五年的光景,足以憔悴一個女人的紅顏,凋零一個女人的心!


    胡蘭心嘴唇緊閉,身體微微抖動抽搐,十五年她受盡相似的折磨和煎熬,她憋屈極了,淚水絕提,往事曆曆在目。


    她一掌打向了這男子的胸口,男子後退了幾步幹咳兩聲,胡蘭心噙著眼淚罵道:“你個負心漢!”


    “蘭心!”男子的視野已然模糊,眉頭緊皺,淚水和著微笑,心中欣喜萬分。


    兩人近在咫尺,久久對視,好像一切都停止,這時間隻有他們兩人。寒風襲來,呼嘯嗚咽,撩動了他們的發梢和衣襟。一切好似回到了從前,當初的相遇,當初的別離。


    胡蘭心一把抱住了他,在他的懷裏嗷啕大哭,“十五年你都到哪去了!你知道我這十五年是怎麽過的嗎?我苦苦等候你的到來,從清晨到日暮,從初春到飛雪,可是你一直沒有出現!我以為!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出現!我以為你不要我了!你知道我有多哭多難捱嗎?”


    道天樞微微一笑,十五年的光景已經在他的臉上留下歲月的痕跡,蒼老了幾分。他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這一縷熟悉的發香,這一抹久違的溫熱,等胡蘭心開口,哀傷道:“對不起!我!”


    “那你為何不來找我!為什麽?”胡蘭心不住地顫抖,他摟得更緊了。


    道天樞原想解釋,卻不知從何所起,千言萬語也說不盡心中的苦衷,道不完心裏的苦楚,欲言又止,許久說道:“讓你受苦了!”


    他本是傳說不食人間煙火的絕世高人,而此時卻成了一個平凡的男人,緊抱著懷中深愛的女子,喃喃那段他們愛情的誓言:“一朝天涯,縱三千情恨,再無良辰美景!笙簫醉辭,是鏡花一夢,算紅緣難醒?”


    道天樞所念的正是他十五年前與胡蘭心分別時寫給她的《長恨辭》,這首清詞便是他的肺腑之意,由衷之情。


    胡蘭心緊緊摟著道天樞,哀嚎痛哭,不斷抽噎,將她十五年來所受的苦和委屈一股腦發泄了出來,“天樞!我好想你?每個夜晚我都夢見你,夢見你回來了!你究竟到哪裏去了?為什麽不來找我?為什麽?”


    “這十五年我浪跡天涯,四海為家,我也很苦!”道天樞的鬢角染了幾根白發,略顯滄桑憔悴,繼續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道天樞正想要替胡蘭心擦掉眼淚,胡蘭心扭開臉,生怕被他看見自己的醜樣,便立馬用袖子左右抹了兩下,噗嗤一聲笑了:“我才沒有哭!”


    “十五年了你還是沒有變!”一別十五年,胡蘭心依舊倔強、剛烈,性情如初絲毫未變。


    胡蘭心靜靜望著道天樞,忍不住用手去觸摸他的鬢角,“你有白發了?”


    “是啊!有白發了!”道天樞滄桑頹廢,可見到胡蘭心他忽然精神一震,覺得自己年輕了許多,仿佛十五年前的他一樣神采奕奕!


    胡蘭心陰晴不定,剛才哭哭啼啼,此時的臉上卻掛著怒色,她很道天樞的良心道義,自詡以守為正道為己任,十五年前是,現在也是!如果十五年不是因為所謂的道義,胡蘭心何必等他漫長的歲月?難道道義比他心愛的女人還要重要嗎?


    胡蘭心向前望去,龍池村以黃土所建頂鋪瓦片的小房子,儼然有序地左右排開,延伸到盡頭,隻是倒的倒歪的歪,零零落落,碎瓦殘窗被風雨打落一地,死寂無聲。她卻感應到附近房屋中有魂魄散發出來的陰氣,被一股純粹的真氣所庇護。否則,魂魄屬陰,一旦被陽光照射必定灰飛煙滅。


    她指著一片狼藉的龍池村,質問道:“這天下正道就你一人嗎?你以動用本元真氣去維持和庇護受損的魂體,修為一時銳減,若有歹人乘機對你下手,你可想過?我從南疆而來,一路繞過兵器宗的勢力,就連當初飛仙門的紅拂和逍遙子都棄你而去,效忠道天玄,誰人懂你離開飛仙門的苦衷?”


    道天樞的背上有一塊長至腰間的木匣子,斜跨而背,這木匣之中則是飛仙門傳宗神兵——驚虹劍!


    他思慮一番,將一切串聯起來,難以置信的道:“莫非這一切與師弟有關?”


    “還師弟?道天玄背信棄義,他眼中隻有劍道第一,根本沒有你這個師兄!”胡蘭心怒不可遏,眉頭一皺起,眉尾挑了起來,露出一股淩然眾人的強悍之氣。


    胡蘭心為道天樞打抱不平,更擔心他的安危,於是將自己肩上的包裹解了下來丟在他手上,“這就是還魂香!”


    道天樞察覺到事情的蹊蹺,其中冥冥透露一股詭異的氣息,尤其是那個妖道人,他身為佛家人卻修煉了阿鼻大道,奪魂搶魄胡作非為!


    道天樞點頭道:“此地不宜久留,救了這些殘魂需速速離開!”


    就在這時,遠處走來一個略微壯碩的男子,那男子一副佛家人的模樣,一瘸一拐的踉蹌而來,嘴角鮮血直流,右手捂著胸口,老遠喊道:“天樞道人!天樞道人!”


    道天樞一眼認出了這人,“這不是普濟聖僧?”他連忙上前扶住了普濟,“是誰把你傷成這樣?”能把靈泓寺聖僧傷成如此,此人的修為不可小覷!


    胡蘭心上前想要給普濟把脈,普濟卻將手縮了回去,她不經意間抓住普濟的手腕,神情一動詫異道:“你沒受傷?”


    普濟突然間真氣爆喝,從道天樞手上奪取了還魂香後,騰開了數丈之遠,麵無表情,冷冷地望著道天樞和胡蘭心。


    道天樞許久回不過神,“普濟你!”


    胡蘭心見還魂香被普濟搶走,怒道:“普濟你這是做什麽?快把還魂香還來!”


    普濟仰天大笑,瞧了瞧手中的還魂香,麵目猙獰了起來,得意道:“我就是衝著還魂香來的!”


    “出家人慈悲為懷,你作為靈泓寺聖僧竟然搶人救命之物,你可知搶了還魂香,就等於龍池村數百號人的性命斷送在你手中,若般若知道你的所作所為怎會輕饒於你?”胡蘭心幾步向前,想要把還魂香搶回來。


    這還魂香是突破兵器宗勢力的層層包圍,才得以送到道天樞的手中,怎想到偏偏在最後的節骨眼上被普濟絆了一道!


    普濟的情緒瞬間點燃,戾氣其重,毫無佛門中人清心寡欲的模樣,他冷哼道:“別跟我提般若,就是他穿了白嫣九九八十一根的鎮魂釘,還將她囚禁在九刹浮屠日日夜夜受盡寒冰烈焰的折磨!我恨他!”


    道天樞和胡蘭心一怔,原來當初狐族神女白嫣闖上靈泓寺的山門要找的人就是普濟。


    “道有道法,佛有佛規,你欺師滅祖,天地不容!”見普濟忘恩負義在此詆毀般若大師,胡蘭心義憤填膺。


    道天樞看出普濟的心思,說道:“白嫣被穿了鎮魂釘,魂魄受損,此生的記憶盡失,你是想以還魂香來修複白嫣的魂魄,與她雙宿雙棲浪跡天涯?”


    “正是!既然身份暴露了,我就不必再遮遮掩掩!”普濟直言不諱,繼續道:“我恨我自己,我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在我的眼前倒下卻無能為力,你們了解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嗎?白嫣哀號淒厲,血染石梯,哪怕被達摩棍打成了原形,始終也沒有說出我的名字!我愧對她的一片癡心!”


    道天樞淡然一笑,語重心長說道:“普濟!這九刹浮屠塔唯有靈泓寺的傳位之物佛骨舍利你不會不知吧?九刹浮屠塔一旦開啟,南疆的勢力便能乘機越過禁忌陣法,衝擊修真腹地,那時又將生靈塗炭,血流成河!南疆對修真腹地積怨已久,早在十五年前,因白嫣盜取佛骨舍利開啟了九刹浮屠塔,正邪之戰才爆發的,人族與獸族是無法調和的宿世之爭,到那時不隻是苗族,所有的宗門勢力都會湧入修真腹地,隻為奪取神功寶典,還有驚虹劍!為了驚虹劍飛仙門分道揚鑣,以無數骸骨堆砌起來的神兵,根本不是什麽神兵天劍而是一把魔劍,我的右臂就是因為驚虹劍的反噬而被我斬斷的,我絕不能讓驚虹劍落入別人的手中!”


    看來道天樞的這番話說動了普濟,普濟微微出神,難道真要因為一己之私罔顧天下蒼生?


    道天樞的臉色緊繃,懸起的心還未放下,擔憂普濟一失足成千古恨,將江湖陷入動蕩之中,真到了那般境地,即便是道天樞同樣無力回天!


    道天樞勸道:“普濟,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普濟抬起頭,動了惻隱之心,經過百般掙紮思慮,還是決定將還魂香拱手給出,要不是他聽信了他人的妖言,普濟怎會一錯再錯?


    然而就在這時,不遠處的草叢間啪嗒幾聲,普濟隱約察覺到有人,不敢逗留,便帶著還魂香飛走了!


    這一走就,普濟再回不了頭,山河動蕩江湖飄搖的日子已經不遠了!一切都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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