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陳昭每次拜訪榮國府，都會莫名其妙的“巧遇”李紈。</p>
開始的時候以為是巧合，但很快陳昭意識到不對。</p>
李紈也是個貞潔烈婦，就算有些見不得人的想法，也不會動不動就和外男相遇吧。</p>
這裏麵一定有人搗鬼。</p>
所以陳昭很快分析出來，這一切是王熙鳳在弄事。</p>
嗬嗬嗬，這個鳳姐倒是好心腸，看來得給他找點事做。</p>
於是再一次陳家舉辦的宴會上，趁著賈璉和鳳姐都在，戲班子排出了一出好戲。</p>
這出戲無非是宅鬥戲，講的是當姑姑的成了一家的管家太太之後，便把自家侄女也嫁給自己的侄子，代為管家，結果什麽利子錢、攬訟錢全都讓自家侄女經手，但大頭卻被管家太太掌握了，結果東窗事發，管家的侄女被坑，女婿入獄，管家太太卻從容脫身，自家兒子還襲了爵位。</p>
別人看這出戲無所謂，隻圖個精彩熱鬧，賈璉和鳳姐看了卻心驚膽戰。</p>
宴會之後，賈璉夫婦想前想後，最後趁著人都離開，便強留在最後，想陳昭請教。</p>
“璉二哥，我雖通曉醫學，可是榮國府何等高門，要給你看病也得請太醫，我豈敢輕易號脈？”</p>
賈璉歎道：“子尚賢弟，陳大人，少卿大老爺，現在除了你，我還敢信誰，你就給我號號脈吧。”</p>
“既然如此，那我便看一看吧。”陳昭背部貼住椅背，看向賈璉：“二哥麵色如常，但是眼角卻有清灰，太陽穴更是比常人凹陷了一分。”</p>
像榮國府這樣的人家，因為時常請太醫上門，彼此交談的時候也聽到太醫賣弄本事，此刻聽陳昭這麽說，似乎很像這麽一回事，心中一凜，連忙問道：“怎麽說？”</p>
“若我所料沒錯，二哥近日可感覺夜長易醒，口渴頻繁，夢裏盜汗，房事多有不盡興之處，時常意猶未盡？”</p>
男人，永遠不能說自己不行。</p>
否則定要和他掙一個長短！</p>
賈璉就聽說過，京城海匯樓的掌櫃趙金亮今年不過十六歲，卻在三年前就繼承家業，將偌大的酒樓經營的如火如荼，更勝父祖。</p>
他憑什麽年少就接了父親的班？</p>
憑的就是那方麵的本事。</p>
據說他十三歲那年，為了證明自己是一個男子漢，就去了青樓，一口氣點了三個姑娘。</p>
第二天他爹去找他，進了裏麵喊他：“小亮，快起來，天亮了。”</p>
結果趙金亮在裏麵叫道：“什麽小亮，昨日我在每個人身上亮了三回！以後叫我大亮！”</p>
整個青樓頓時轟動，趙金亮之名響徹京城。</p>
父祖見他如此雄心壯誌，便將家中產業交給了他，而趙金亮也頻頻大亮，將海會樓經營的如火如荼。</p>
所以，男人若是強大了，便是父祖都自歎不如，甘心讓位。</p>
反過來，若是不強，便是小兒輩也心生鄙夷，有搶班奪權之心。</p>
因此賈璉錯愕之間，心裏卻是慌了，陳昭說的，可不全對上了麽！</p>
“這是怎麽回事？”</p>
“有人給二哥下了壯陽藥物了！”</p>
富貴人家的紈絝子弟用點藥物本不是什麽稀奇事，賈璉心中一鬆，笑道：“子尚賢弟，你是不是多慮了，你都沒有號脈……”</p>
話音未落，就見陳昭一根手指往桌子上輕輕一點，茶壺中立刻湧出一道水線，準確無誤的落入賈璉身旁的茶碗當中，不多不少，剛好滿杯未溢。</p>
“這……這……”</p>
賈璉目瞪口呆，這是什麽功夫？</p>
陳昭卻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繼續道：“若我所料沒錯，你中的這毒是慢性藥的，已經持續好幾年了，若是不及時斷毒，怕是沒幾年就要淘澄幹淨身子了，就我現在說，二哥如今這副身子，想再有孩子，隻怕也難。”</p>
賈璉平日裏床榻之上多的是風光，如今聽說陳昭在質疑他的“能力”，忍不住就瞪起了眼睛，可是陳昭說的又是事實，多用虎狼藥的後果，他也是清楚的，何況子嗣一事本就是大事，是以他也問道：“果真是如賢弟所言？”</p>
“若我所料沒錯，不隻是你，隻怕二嫂內裏也已經虧損了，隻怕大姐兒還沒有長大成人，你倆恐怕……”</p>
賈璉雖然在女色上麵把持不住，但是陳昭所言，結合自身狀況，他哪怕再將信將疑，也不由得信了四五分。</p>
畢竟子嗣可是大事，若是陳昭所言是真，那就是有人想要他斷子絕孫。</p>
“我給二哥開個方子，二表哥若不信，可以請信得過的大夫瞧上一瞧，”陳昭起身執筆，刷刷寫道。</p>
他看了一眼賈璉，道：“回頭我把脈象也寫在方子裏，你盡可以找大夫好好地揣摩一番。”</p>
賈璉忙道：“有勞賢弟了。”</p>
陳昭寫了方子，輕聲歎了口氣。賈璉正是敏感的時候，問道：“表弟這是何故？”</p>
陳昭歎道：“沒事，我隻是想起了定海伯府。”</p>
定海伯是太上皇時期的武臣，對太上皇忠心耿耿，奈何寵妾滅妻，沒有嫡子，最終孝德帝上位之後，定海伯年邁，請求敕封世子，結果被孝德帝以無嫡子的緣故駁回。</p>
於是風光無限的定遠伯府，在老當家身死之後，便煙消雲散，十幾個庶子各奔東西。</p>
榮國府的長房嫡長是賈璉，若是賈璉無子……</p>
爵位當然會落到將來生了嫡長孫的寶玉身上了，畢竟，人家還是貴妃的弟弟呢。</p>
看著賈璉明滅不定的鄂眼神，陳昭心中淡然一笑。</p>
或許賈璉現在隻有五分懷疑，但是等賈璉私下裏找信得過的大夫看一看，他便會有十分的懷疑了。</p>
從此以後，賈府就會更熱鬧了。</p>
立刻讓內閣六部查李家侵占田土一案。</p>
可就算皇帝這般大怒了，內閣六部還是在扯皮。</p>
侵占田土就要有個基準，原來多少，現在多少，田地歸屬於何人，這才能查，可如今大周的基準就是太上皇在位時期，張廷玉清丈天下田畝的時候留下的。</p>
那個時候李光地已經退休，皇帝和張廷玉給他麵子，常州屬於不查之列，李家當時擁有的田產是多少已經被官府清冊默認，換句話說，現在在公文程序上，李家沒有任何侵占，完全是合法的。</p>
既然有這個名義，那談什麽侵占，更沒有查的必要，何況李家這等江南大族之首，誰敢得罪。</p>
孝德帝才壓下來幾天，江南那邊就有不少人上疏，說是陛下莫要聽信讒言，寒了天下人的心。</p>
甚至連金陵甄家這樣的人家，都派人來京城替李家說話。</p>
京師中士子們已經有人寫文，開始歌頌當年李光地率軍大戰雅克薩，殲滅羅刹兵的故事，還有人歌頌李光地張廷玉一脈是多麽的執政為國。</p>
不隻是士子們，朝中還有不少高官表示，李光地身為理學宗師，李家一門乃是清貴門第，若是這樣的家族都要查，大周朝還有斯文可言嗎？</p>
再說了，能擔任朝廷高官的，哪個不是家中良田萬畝？</p>
你都成為朝廷大官了，家裏還沒有這般家業，你好意思出去當官？</p>
就不怕家族父老背地裏取笑？</p>
查完了李家，下一步是查誰，難不成要查我等，誰沒有致仕還鄉那一天。</p>
所以無論皇帝怎麽關切此事，大佬們如何巧妙應對，下麵的官吏們都是拖遝推諉扯皮，能用的手段都是用上，結果交到上麵去，被不痛不癢的訓斥幾句。</p>
結果等內閣把此事交到孝德帝麵前，一向威嚴赫赫，萬事聖裁的孝德皇帝也不痛不癢的訓斥幾句，然後命令他們繼續查。</p>
這天威難測的姿態，到底怎麽個意思？</p>
難道上麵的大佬們又開始新一輪的鬥法？</p>
“萬歲爺，龍禁衛今曰呈報送上來了。”</p>
孝德帝這段時間以來，不管是在朝會上，還是在私下裏，都比往常嚴肅了很多，戴權將手中的一疊文卷放在他身前的書案上，孝德帝沒有和往常一樣去翻，而是站起來，背著手轉了一圈，這才開口說道：</p>
“京中有什麽事？”</p>
“回萬歲爺的話，常州李家的人已經進京了，禮部和戶部幾位大人準備上疏為李家之事辯解，都察院和翰林院的一幹人也準備上疏求懇，奴婢還聽說，宮中內官監和司禮監的幾位也接到的托付，可能找機會要和萬歲爺講。”</p>
“當真是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啊。”孝德帝搖搖頭，不過並沒有放在心上，反而接著笑道：“太上皇也派人來說過，李光地勞苦功高，為國操勞，眼下屍骨未寒，讓朕一切要慎重。”</p>
說到這裏，孝德帝冷笑了聲：“這個李府已經成為朝中大員的風向標，他們所有人都在翹首以盼，看朕到底如此處置常州李家。這關係著千千萬萬讀書人的臉麵呢。”</p>
戴權隻是躬身，孝德帝又坐了下來，想要掀開文卷又是蓋上，手指在桌子上點了點，問道：“大理寺左少卿陳昭在做什麽？”</p>
“回萬歲爺，陳昭這段時間深入市井，掌駁正獄案及重囚複訊工作，據說已經將這二十年來的冤案冤獄解決了八成。”</p>
“這是個能幹的啊！”孝德帝笑著搖搖頭，隨即又問道：“寧國府和離的秦氏，現在還在水月庵代發修行嗎？”</p>
“是，陛下。”</p>
“既然如此，那朕賜她為琅嬛縣主女官，暫時入英武子爵府當值。”</p>
“啊？”戴權被皇帝的跳躍思維震驚了一下，隨即道：“萬歲爺，這秦氏的身份特殊，她是……”</p>
“嗬嗬，他家不管不顧，若非秦家收養，天家骨肉隻會被遺棄在外，說不定會被邪惡之輩荼毒，丟盡了天家顏麵。真想在給她名位。給她良緣，不比那個沒心肝的老子強？再說了，陳昭少年英才，文武雙全，女兒家不都往上撲嗎？”</p>
孝德帝冷笑一聲，隨即又道：“這個陳昭，隻怕得償所願了。對了，這個消息要低調，不要聲張。”</p>
戴權忙點頭稱是，心裏卻是一陣迷糊。</p>
其實何止戴權迷糊，連陳昭也迷糊了。</p>
皇帝這是搞哪出？</p>
秦可卿乃是何等的絕色佳人，被封為琅嬛縣主的女官，也就罷了，把她安排到鬆江黛玉身邊去就是。</p>
幹嘛發配到我這裏來？</p>
這是讓這位身份貴重且又隱秘的小白兔，入他陳昭這頭大灰狼之口？</p>
我當然求之不得啊。</p>
可總得有個緣由吧？</p>
就算皇帝身邊的龍禁衛查到陳昭和賈蓉的勾當，也不至於巴巴的把美人送到我懷裏吧？</p>
你是皇帝還是拉皮條的？</p>
看來禮下於人，必有所求。</p>
正考慮皇帝用意的時候，鳳姐便和賈璉溝通許久，打著看望溝通生意的名號，前來拜訪。</p>
鳳姐待身邊沒有別人之後，就直直跪下，求陳昭救命。</p>
“救命？”陳昭坐在那裏，並不叫她起來，口中道：“二嫂，這好端端的，你為何向我下跪喊救命？你是榮國府長房長兒媳，便在官府當中也有名號，誰敢殺你不成？”</p>
</p>
鳳姐見到陳昭做派，心中倒是定了下來，便垂淚道：“早在陳大爺整頓錦衣衛，抓了賴大一家之時，我便早早地把利子錢給停了，一心一意便想著生個兒子，給賈家傳宗接代。”</p>
“這是好事啊！”陳昭淡淡的道。</p>
鳳姐繼續道：“我也打聽過了，知道放利子錢是要斷子絕孫、抄家滅門的大罪。便深深慶幸自己逃過一劫。”</p>
“可是眼瞅著大觀園即將建成，二太太又明裏暗裏暗示我幾回，讓我重操舊業，否則之前放利子錢的事必將泄露，我越想越心驚，我自己將來如何，我死了就死了。可是，巧兒怎麽辦？我、我……。”鳳姐說不下去了，掩麵痛哭。</p>
陳昭搖搖頭，道：“二嫂子說到這裏，又提到二太太的暗示，莫非心裏已經有了成算，明白了眼前的形勢？</p>
此言一出，鳳姐渾身一震，癱軟在地上：“……我嫁進來不久就知道，府裏早已是寅吃卯糧了，為了麵子，偏又不肯儉省，才過去的這一年，為了娘娘省親建造別院，大家東貼西補，連薛家都借了不少，公中早就漏的不能再漏了。我自然不想隨了這一家喝西北風。”</p>
“你說的不錯，你或許不明白眼前的局麵，但是你既然來了，又有鏈二哥的意思，想必應該明白點什麽來。”陳昭淡淡的開口道。</p>
鳳姐點點頭，說道：“我來的時候，二爺已經給我說了，若是陳大爺願意直言相告，那我們還能有一線生機，不會隨賈府沉淪。現在隻求表弟指點一條明路。”</p>
說罷，連連磕頭。</p>
陳昭嗬嗬一笑：“鏈二哥和二嫂子這段時間與我們做生意，合作的很好，我自然明白你們的意思。既然你不想沉淪，二哥也想好好生活，那麽我也不藏著掖著了。”</p>
不等鳳姐說什麽，他又對外叫道：“去請李嬤嬤過來。”</p>
外麵的人應了一聲，請了一個李嬤嬤進來。</p>
陳昭道：“這位是李嬤嬤，和容嬤嬤一樣，都是宮裏出來的，隻如今她和容嬤嬤不一樣，她家裏已經沒人了，便指望找個好人家做教養嬤嬤。二嫂子，我敬你是脂粉堆裏的英雄，雖說吃了沒讀書的虧，但是你和璉二哥畢竟肯改過自新了，我也願意與你結個善緣——你可願意給李嬤嬤養老？”</p>
鳳姐先是一呆，隨即大喜過望。</p>
容嬤嬤的口才和實力，他鳳姐是多次見識的了，心裏欽佩的不行。</p>
那個李嬤嬤若是有容嬤嬤一般的功力，那必然也有不凡之處。</p>
她當即叩頭謝道：“陳大爺大恩，我無以回報。”</p>
開始的時候以為是巧合，但很快陳昭意識到不對。</p>
李紈也是個貞潔烈婦，就算有些見不得人的想法，也不會動不動就和外男相遇吧。</p>
這裏麵一定有人搗鬼。</p>
所以陳昭很快分析出來，這一切是王熙鳳在弄事。</p>
嗬嗬嗬，這個鳳姐倒是好心腸，看來得給他找點事做。</p>
於是再一次陳家舉辦的宴會上，趁著賈璉和鳳姐都在，戲班子排出了一出好戲。</p>
這出戲無非是宅鬥戲，講的是當姑姑的成了一家的管家太太之後，便把自家侄女也嫁給自己的侄子，代為管家，結果什麽利子錢、攬訟錢全都讓自家侄女經手，但大頭卻被管家太太掌握了，結果東窗事發，管家的侄女被坑，女婿入獄，管家太太卻從容脫身，自家兒子還襲了爵位。</p>
別人看這出戲無所謂，隻圖個精彩熱鬧，賈璉和鳳姐看了卻心驚膽戰。</p>
宴會之後，賈璉夫婦想前想後，最後趁著人都離開，便強留在最後，想陳昭請教。</p>
“璉二哥，我雖通曉醫學，可是榮國府何等高門，要給你看病也得請太醫，我豈敢輕易號脈？”</p>
賈璉歎道：“子尚賢弟，陳大人，少卿大老爺，現在除了你，我還敢信誰，你就給我號號脈吧。”</p>
“既然如此，那我便看一看吧。”陳昭背部貼住椅背，看向賈璉：“二哥麵色如常，但是眼角卻有清灰，太陽穴更是比常人凹陷了一分。”</p>
像榮國府這樣的人家，因為時常請太醫上門，彼此交談的時候也聽到太醫賣弄本事，此刻聽陳昭這麽說，似乎很像這麽一回事，心中一凜，連忙問道：“怎麽說？”</p>
“若我所料沒錯，二哥近日可感覺夜長易醒，口渴頻繁，夢裏盜汗，房事多有不盡興之處，時常意猶未盡？”</p>
男人，永遠不能說自己不行。</p>
否則定要和他掙一個長短！</p>
賈璉就聽說過，京城海匯樓的掌櫃趙金亮今年不過十六歲，卻在三年前就繼承家業，將偌大的酒樓經營的如火如荼，更勝父祖。</p>
他憑什麽年少就接了父親的班？</p>
憑的就是那方麵的本事。</p>
據說他十三歲那年，為了證明自己是一個男子漢，就去了青樓，一口氣點了三個姑娘。</p>
第二天他爹去找他，進了裏麵喊他：“小亮，快起來，天亮了。”</p>
結果趙金亮在裏麵叫道：“什麽小亮，昨日我在每個人身上亮了三回！以後叫我大亮！”</p>
整個青樓頓時轟動，趙金亮之名響徹京城。</p>
父祖見他如此雄心壯誌，便將家中產業交給了他，而趙金亮也頻頻大亮，將海會樓經營的如火如荼。</p>
所以，男人若是強大了，便是父祖都自歎不如，甘心讓位。</p>
反過來，若是不強，便是小兒輩也心生鄙夷，有搶班奪權之心。</p>
因此賈璉錯愕之間，心裏卻是慌了，陳昭說的，可不全對上了麽！</p>
“這是怎麽回事？”</p>
“有人給二哥下了壯陽藥物了！”</p>
富貴人家的紈絝子弟用點藥物本不是什麽稀奇事，賈璉心中一鬆，笑道：“子尚賢弟，你是不是多慮了，你都沒有號脈……”</p>
話音未落，就見陳昭一根手指往桌子上輕輕一點，茶壺中立刻湧出一道水線，準確無誤的落入賈璉身旁的茶碗當中，不多不少，剛好滿杯未溢。</p>
“這……這……”</p>
賈璉目瞪口呆，這是什麽功夫？</p>
陳昭卻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繼續道：“若我所料沒錯，你中的這毒是慢性藥的，已經持續好幾年了，若是不及時斷毒，怕是沒幾年就要淘澄幹淨身子了，就我現在說，二哥如今這副身子，想再有孩子，隻怕也難。”</p>
賈璉平日裏床榻之上多的是風光，如今聽說陳昭在質疑他的“能力”，忍不住就瞪起了眼睛，可是陳昭說的又是事實，多用虎狼藥的後果，他也是清楚的，何況子嗣一事本就是大事，是以他也問道：“果真是如賢弟所言？”</p>
“若我所料沒錯，不隻是你，隻怕二嫂內裏也已經虧損了，隻怕大姐兒還沒有長大成人，你倆恐怕……”</p>
賈璉雖然在女色上麵把持不住，但是陳昭所言，結合自身狀況，他哪怕再將信將疑，也不由得信了四五分。</p>
畢竟子嗣可是大事，若是陳昭所言是真，那就是有人想要他斷子絕孫。</p>
“我給二哥開個方子，二表哥若不信，可以請信得過的大夫瞧上一瞧，”陳昭起身執筆，刷刷寫道。</p>
他看了一眼賈璉，道：“回頭我把脈象也寫在方子裏，你盡可以找大夫好好地揣摩一番。”</p>
賈璉忙道：“有勞賢弟了。”</p>
陳昭寫了方子，輕聲歎了口氣。賈璉正是敏感的時候，問道：“表弟這是何故？”</p>
陳昭歎道：“沒事，我隻是想起了定海伯府。”</p>
定海伯是太上皇時期的武臣，對太上皇忠心耿耿，奈何寵妾滅妻，沒有嫡子，最終孝德帝上位之後，定海伯年邁，請求敕封世子，結果被孝德帝以無嫡子的緣故駁回。</p>
於是風光無限的定遠伯府，在老當家身死之後，便煙消雲散，十幾個庶子各奔東西。</p>
榮國府的長房嫡長是賈璉，若是賈璉無子……</p>
爵位當然會落到將來生了嫡長孫的寶玉身上了，畢竟，人家還是貴妃的弟弟呢。</p>
看著賈璉明滅不定的鄂眼神，陳昭心中淡然一笑。</p>
或許賈璉現在隻有五分懷疑，但是等賈璉私下裏找信得過的大夫看一看，他便會有十分的懷疑了。</p>
從此以後，賈府就會更熱鬧了。</p>
立刻讓內閣六部查李家侵占田土一案。</p>
可就算皇帝這般大怒了，內閣六部還是在扯皮。</p>
侵占田土就要有個基準，原來多少，現在多少，田地歸屬於何人，這才能查，可如今大周的基準就是太上皇在位時期，張廷玉清丈天下田畝的時候留下的。</p>
那個時候李光地已經退休，皇帝和張廷玉給他麵子，常州屬於不查之列，李家當時擁有的田產是多少已經被官府清冊默認，換句話說，現在在公文程序上，李家沒有任何侵占，完全是合法的。</p>
既然有這個名義，那談什麽侵占，更沒有查的必要，何況李家這等江南大族之首，誰敢得罪。</p>
孝德帝才壓下來幾天，江南那邊就有不少人上疏，說是陛下莫要聽信讒言，寒了天下人的心。</p>
甚至連金陵甄家這樣的人家，都派人來京城替李家說話。</p>
京師中士子們已經有人寫文，開始歌頌當年李光地率軍大戰雅克薩，殲滅羅刹兵的故事，還有人歌頌李光地張廷玉一脈是多麽的執政為國。</p>
不隻是士子們，朝中還有不少高官表示，李光地身為理學宗師，李家一門乃是清貴門第，若是這樣的家族都要查，大周朝還有斯文可言嗎？</p>
再說了，能擔任朝廷高官的，哪個不是家中良田萬畝？</p>
你都成為朝廷大官了，家裏還沒有這般家業，你好意思出去當官？</p>
就不怕家族父老背地裏取笑？</p>
查完了李家，下一步是查誰，難不成要查我等，誰沒有致仕還鄉那一天。</p>
所以無論皇帝怎麽關切此事，大佬們如何巧妙應對，下麵的官吏們都是拖遝推諉扯皮，能用的手段都是用上，結果交到上麵去，被不痛不癢的訓斥幾句。</p>
結果等內閣把此事交到孝德帝麵前，一向威嚴赫赫，萬事聖裁的孝德皇帝也不痛不癢的訓斥幾句，然後命令他們繼續查。</p>
這天威難測的姿態，到底怎麽個意思？</p>
難道上麵的大佬們又開始新一輪的鬥法？</p>
“萬歲爺，龍禁衛今曰呈報送上來了。”</p>
孝德帝這段時間以來，不管是在朝會上，還是在私下裏，都比往常嚴肅了很多，戴權將手中的一疊文卷放在他身前的書案上，孝德帝沒有和往常一樣去翻，而是站起來，背著手轉了一圈，這才開口說道：</p>
“京中有什麽事？”</p>
“回萬歲爺的話，常州李家的人已經進京了，禮部和戶部幾位大人準備上疏為李家之事辯解，都察院和翰林院的一幹人也準備上疏求懇，奴婢還聽說，宮中內官監和司禮監的幾位也接到的托付，可能找機會要和萬歲爺講。”</p>
“當真是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啊。”孝德帝搖搖頭，不過並沒有放在心上，反而接著笑道：“太上皇也派人來說過，李光地勞苦功高，為國操勞，眼下屍骨未寒，讓朕一切要慎重。”</p>
說到這裏，孝德帝冷笑了聲：“這個李府已經成為朝中大員的風向標，他們所有人都在翹首以盼，看朕到底如此處置常州李家。這關係著千千萬萬讀書人的臉麵呢。”</p>
戴權隻是躬身，孝德帝又坐了下來，想要掀開文卷又是蓋上，手指在桌子上點了點，問道：“大理寺左少卿陳昭在做什麽？”</p>
“回萬歲爺，陳昭這段時間深入市井，掌駁正獄案及重囚複訊工作，據說已經將這二十年來的冤案冤獄解決了八成。”</p>
“這是個能幹的啊！”孝德帝笑著搖搖頭，隨即又問道：“寧國府和離的秦氏，現在還在水月庵代發修行嗎？”</p>
“是，陛下。”</p>
“既然如此，那朕賜她為琅嬛縣主女官，暫時入英武子爵府當值。”</p>
“啊？”戴權被皇帝的跳躍思維震驚了一下，隨即道：“萬歲爺，這秦氏的身份特殊，她是……”</p>
“嗬嗬，他家不管不顧，若非秦家收養，天家骨肉隻會被遺棄在外，說不定會被邪惡之輩荼毒，丟盡了天家顏麵。真想在給她名位。給她良緣，不比那個沒心肝的老子強？再說了，陳昭少年英才，文武雙全，女兒家不都往上撲嗎？”</p>
孝德帝冷笑一聲，隨即又道：“這個陳昭，隻怕得償所願了。對了，這個消息要低調，不要聲張。”</p>
戴權忙點頭稱是，心裏卻是一陣迷糊。</p>
其實何止戴權迷糊，連陳昭也迷糊了。</p>
皇帝這是搞哪出？</p>
秦可卿乃是何等的絕色佳人，被封為琅嬛縣主的女官，也就罷了，把她安排到鬆江黛玉身邊去就是。</p>
幹嘛發配到我這裏來？</p>
這是讓這位身份貴重且又隱秘的小白兔，入他陳昭這頭大灰狼之口？</p>
我當然求之不得啊。</p>
可總得有個緣由吧？</p>
就算皇帝身邊的龍禁衛查到陳昭和賈蓉的勾當，也不至於巴巴的把美人送到我懷裏吧？</p>
你是皇帝還是拉皮條的？</p>
看來禮下於人，必有所求。</p>
正考慮皇帝用意的時候，鳳姐便和賈璉溝通許久，打著看望溝通生意的名號，前來拜訪。</p>
鳳姐待身邊沒有別人之後，就直直跪下，求陳昭救命。</p>
“救命？”陳昭坐在那裏，並不叫她起來，口中道：“二嫂，這好端端的，你為何向我下跪喊救命？你是榮國府長房長兒媳，便在官府當中也有名號，誰敢殺你不成？”</p>
</p>
鳳姐見到陳昭做派，心中倒是定了下來，便垂淚道：“早在陳大爺整頓錦衣衛，抓了賴大一家之時，我便早早地把利子錢給停了，一心一意便想著生個兒子，給賈家傳宗接代。”</p>
“這是好事啊！”陳昭淡淡的道。</p>
鳳姐繼續道：“我也打聽過了，知道放利子錢是要斷子絕孫、抄家滅門的大罪。便深深慶幸自己逃過一劫。”</p>
“可是眼瞅著大觀園即將建成，二太太又明裏暗裏暗示我幾回，讓我重操舊業，否則之前放利子錢的事必將泄露，我越想越心驚，我自己將來如何，我死了就死了。可是，巧兒怎麽辦？我、我……。”鳳姐說不下去了，掩麵痛哭。</p>
陳昭搖搖頭，道：“二嫂子說到這裏，又提到二太太的暗示，莫非心裏已經有了成算，明白了眼前的形勢？</p>
此言一出，鳳姐渾身一震，癱軟在地上：“……我嫁進來不久就知道，府裏早已是寅吃卯糧了，為了麵子，偏又不肯儉省，才過去的這一年，為了娘娘省親建造別院，大家東貼西補，連薛家都借了不少，公中早就漏的不能再漏了。我自然不想隨了這一家喝西北風。”</p>
“你說的不錯，你或許不明白眼前的局麵，但是你既然來了，又有鏈二哥的意思，想必應該明白點什麽來。”陳昭淡淡的開口道。</p>
鳳姐點點頭，說道：“我來的時候，二爺已經給我說了，若是陳大爺願意直言相告，那我們還能有一線生機，不會隨賈府沉淪。現在隻求表弟指點一條明路。”</p>
說罷，連連磕頭。</p>
陳昭嗬嗬一笑：“鏈二哥和二嫂子這段時間與我們做生意，合作的很好，我自然明白你們的意思。既然你不想沉淪，二哥也想好好生活，那麽我也不藏著掖著了。”</p>
不等鳳姐說什麽，他又對外叫道：“去請李嬤嬤過來。”</p>
外麵的人應了一聲，請了一個李嬤嬤進來。</p>
陳昭道：“這位是李嬤嬤，和容嬤嬤一樣，都是宮裏出來的，隻如今她和容嬤嬤不一樣，她家裏已經沒人了，便指望找個好人家做教養嬤嬤。二嫂子，我敬你是脂粉堆裏的英雄，雖說吃了沒讀書的虧，但是你和璉二哥畢竟肯改過自新了，我也願意與你結個善緣——你可願意給李嬤嬤養老？”</p>
鳳姐先是一呆，隨即大喜過望。</p>
容嬤嬤的口才和實力，他鳳姐是多次見識的了，心裏欽佩的不行。</p>
那個李嬤嬤若是有容嬤嬤一般的功力，那必然也有不凡之處。</p>
她當即叩頭謝道：“陳大爺大恩，我無以回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