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昭來到津門兵備道衙門,隻一眼,便瞧出端倪。</p>


    這津門兵備道衙門的規模可真是闊氣,高牆深院,黑瓦紅門,處處顯得莊嚴肅穆。</p>


    兵備道在某一地隻需要對當地的總兵負責,管的多,又沒什麽製約,權力很大。</p>


    而在這津門,漕運樞紐,各地的糧草分發轉運給薊鎮、遼鎮,甚至還有京營、宣府的一部分需要,兵備道衙門的權責在同類衙門中也算是極重的。</p>


    胡萬軍之前在廣南擔任參政道,而來受到某位權貴賞識,提拔為按察使司副使,領津門兵備道,在這津門三衛之地,可謂是是一言九鼎。</p>


    要知道在京師,錦衣衛是天子親軍,位高權重,軍餉或者俸祿的發放,都是經曆司的人直接去戶部拿銀子發放。</p>


    而津門的錦衣衛需要兵備道專門發放,這分明就是一個大漩渦。</p>


    過不得錦衣衛千戶所被打壓的那麽厲害,原因就是命根子在人家手裏。</p>


    整整三年,居然隻發了五六個月的軍餉。</p>


    而且是按照人頭發的,想吃空餉都沒機會。</p>


    然後又是不停的克扣拖欠,你想要鑽空子都不能,窮的過不下去人就逐漸的散去另尋活路,錦衣衛人越來越少,發的銀子也就越來越少,惡姓循環起來。</p>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不是辦事拖遝了,而是存行為難了。</p>


    可是為什麽為難,千戶趙世強也說不出個所以然。</p>


    林飛建言道:““大人,咱們活動經費充裕的很,隨便拿出來就能發餉,幹嘛還要找兵備道?</p>


    陳昭搖搖頭說道:“我的這筆錢,是專款專用,憑什麽要私人拿出來?要是有些人來扣上個收買人心意圖不軌的罪名,渾身是嘴你都說不清。”</p>


    林飛有些慚愧的停了話頭,陳昭擺擺手繼續說道:</p>


    “給天子當差,兵部就要發餉銀下來,這兵備道不過是個代為轉發的官員,卻這般的克扣拖延,公事公辦,一定要把這個事情弄明白才是。”</p>


    陳昭說的簡單,但也知道閻王好說,小鬼難纏的道理。</p>


    官方的金錢往來最是糾纏不清,不知道在什麽環節就會為難。想想他在中鐵項目部打工的時候,沒少聽說經費困難,催賬難受的的事情。</p>


    不過現在他不一樣。</p>


    他現在位高權重,勢力強橫,又是天子的善財童子。</p>


    若是連善財童子都要被人惡意拖欠,這就不是善財童子的問題,一定是負責發薪水的問題。</p>


    朝廷大凡敢在這點扣他帽子,他絕對會殺進他家,竟對方五花大綁捆起來遊街,然後把戶部衙門砸的粉碎。</p>


    最後他要得問問皇帝,到底什麽意思。</p>


    孝德帝但凡有點臉,也隻能將這幫拖欠的五馬分屍。</p>


    兵備道衙門門口的護衛兵卒看到陳昭這幫穿著錦衣衛袍服的人過來,臉立刻是拉了下來。</p>


    林飛按照官場的規矩,先給門口一名小旗裝扮的頭目遞上來拜帖,請他通傳,按照官場的禮節,這名衛兵的頭目應該雙手接過,然後說句稍等的客氣話,轉身送進帖子去,以陳昭這等身份,門房這邊就該先請進去喝茶。</p>


    沒想到這小旗單手拿著帖子,看都沒看,嘴裏還嘟囔了句:</p>


    “爺爺也不認識字,拿這帖子來幹什麽?”</p>


    “我家大人不在,請幾位改曰再來吧!”</p>


    這小旗隨口說道,看到對方這般的無禮,林飛已經有些怒了,剛要上前放對,卻被身後的孫曉東扯了一把。</p>


    陳昭看了看這官署大門兩邊,指著邊上一隊車馬說道:</p>


    “你家大人不在,這隊車馬是誰人接待?”</p>


    這等衙門所在,門口都有專門供來往車馬停住,車夫隨從歇腳的棚子空地,邊上的那隊車馬看起來也不知道是那位貴人的,頗為的氣派豪華,腳夫隨從一大幫正在茶棚中談笑烤火。</p>


    若是地方衙門,總有正副的官員,正手不在,還有副手出麵接待,這兵備道卻隻有擔任這職位的按察使司副使一人。</p>


    官場接待,最是講究身份地位,門外那隊車馬相關的貴人來拜,也隻有這兵備道胡萬軍一人才有身份接待,如果胡萬軍不在,那這貴人也沒必要等待。</p>


    陳昭這一說破,那小旗老臉一紅,梗著脖子強說道:</p>


    “我家大人正在接待貴客,不願意旁人打攪,你們改曰再來吧!”</p>


    “本官有公事求見,請兄弟通傳吧!!”</p>


    “這位大人,不是說明白了嗎,不願意旁人打擾,您不要讓小的為難,請回吧請回吧!”</p>


    那小旗橫在門前,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沒有絲毫賠罪小心的表情,反倒是滿臉不耐煩的模樣。</p>


    邊上那茶棚坐著的車夫隨從,還有在這官署門前的護衛兵卒,臉上都是露出竊笑,更有膽大的在那裏指指點點。</p>


    陳昭身後跟著的孫曉東、林飛等人臉色都不好看,而趙世強這忍不住鉤起了身子,有後退的趨勢。</p>


    </p>


    局麵有些尷尬,或許是邊上的笑容和指點讓這小旗來了精神,他調侃著開口說道:</p>


    “這位大人一看就是新來津門吧,不知道我家大人的習慣,不要在這裏耽擱,還是早些回去吧!”</p>


    “勞煩通報一下,的確有要緊公事要談。”</p>


    那小旗擺擺手,不耐煩的說道:</p>


    “我家大人不見錦衣衛,你們不要費這個力氣了。”</p>


    陳昭點點頭,對林飛道:“動手吧!”</p>


    林飛直接走過去,反手一個耳光狠狠的抽了下去,與其說是抽下,倒不如說是揚起手臂砸下,“啪”的一聲脆響,整個人已經被打翻在地上。</p>


    這小旗被打倒在地,掙紮幾下才爬起來,林飛抓住他的發髻,用力向著地麵摜去,要知道這兵備道衙門的大門口可是石板鋪地,隻一撞,便是頭破血流。</p>


    “嘭嘭”幾聲,那小旗額頭,發髻散亂,滿臉都是青腫,看著林飛的神情中已經充滿了恐懼。</p>


    嘴唇顫抖著不知道想要說什麽,林飛卻沒給他說話的機會,抓著他頭上的發髻又把這他拽了起來,指著身上的衣服說道:</p>


    “這位兄弟,可認識這飛魚服了?”</p>


    “認識。”</p>


    “既然認識,那就好說,我們錦衣衛是來談公事的,耽誤了公務,這隻是一點點懲罰,再不去通稟,下一步就是砸了你們大門,斷了你們手腳。”</p>


    方才還在看熱鬧,突然間這錦衣衛居然動手打人,在門內呆著的那門房頓時急了,張開手臂就要在攔在門中,口中嚷嚷道:</p>


    “這位大人,這可是兵備道衙門,你不能亂闖……”</p>


    話也是說了半句,就被孫曉東一腳踹中小腹,整個人做滾地葫蘆,從院子內的台階滾了下去。</p>


    既然對方說了“我家大人不見錦衣衛”之後,那就不存在和氣進門的可能,既然這個胡萬軍明擺著就是卡錦衣衛的脖子,那也沒有必要講究這官場規矩了。</p>


    所以陳昭立刻下令動手。</p>


    本來這大門左右內外,一幫下人和兵丁全都是在看熱鬧,卻沒想到這邊突然動手,就要硬闖了。</p>


    那茶棚的一幫人事不關己,唯恐天下不亂,立刻興奮的站起圍過來,而兵備道官署門口的這些護衛兵卒,一門二門的下人都是急了。</p>


    陳昭負手而行,身前身後都是錦衣衛精卒護著,才過了正門,還沒有拐過照牆,已經有十幾個人圍了上來</p>


    但這群人哪裏是錦衣衛精卒的對手,隻三五下衝撞,便全都被打倒在地,一個個的慘嚎連天,</p>


    陳昭左右看了幾眼,見已經沒人敢阻攔,滿意的點點頭,腳步不停,向正堂走去。</p>


    心中感歎,自古以來的討薪之路,都得見血見淚啊!</p>


    二門上一幫仆從和差役摸樣的人早早的堵住了門,他們看到前麵的下場,也不敢疾言厲色,隻是苦苦哀求。</p>


    可是錦衣衛何等凶悍,全部衝了上去,將這幫人砸了一個半死,</p>


    兵備道官署衙門和其餘的衙門一樣,過了二門就是官廳,主事的老爺會客辦公的所在,過了二門看著就很敞亮了。</p>


    跨過二門,迎麵正屋的門緊閉,門外站著四名兵丁,這四名兵丁看著和大門二門上的不同,外麵亂成這般樣子,這幾名兵丁的手還是放在刀柄上,漠然的看著這邊。</p>


    陳昭沒什麽遲疑,繼續大步的往前走,走在他前麵的孫曉東開口揚聲說道:</p>


    “提舉津門留司禦史台,錦衣衛指揮使陳昭陳大人到了,津門兵備道胡大人請出門迎接!”</p>


    此音如雷,一下子把裏麵的人給震懾住了。</p>


    正門那四人向前踏出了一步,右肩前擺,這是要抽刀的準備,意思也是明白,王大人你要是想硬闖,那就隻能動手了。</p>


    “起”邊上一聲簡短的口令,有踏步聲響,對麵刀盾手把盾牌並成一列,長矛兵長矛前傾,頗有殺氣。</p>


    看著這個局麵,陳昭微微一笑:“沒想到津門還有這樣的精兵,不過依舊是不中用!”</p>


    雖然陳昭隻帶了五六個人,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何等了得?</p>


    孫曉東、林飛二人猛然一衝,手中長棍如龍,一個橫掃,便將將這群人的盾牌打的向後退出,那十幾個護衛頓時一個個的摔倒在地。</p>


    “住手!”正屋的大門被兩名仆役打開,穿著紅色官服的兩人走了出來。</p>


    兩人都是團領紅袍帶烏紗帽,主位的中年男子自然就是兵備道胡萬軍,客位的卻不知道是誰。</p>


    胡萬軍四十出頭的年紀,三綹長須,麵如冠玉,隻是眼圈顯得有些黑,這模樣不是晝夜操勞就是酒色過度,他看到了院子中的僵持,胡萬軍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悶聲問道:</p>


    “這是怎麽回事?”</p>


    不等他身邊的管家說話,孫曉東踏步向前,手中長棍點著胡萬軍:“你一個正四品的兵備道,見了我家指揮使,居然還敢擺譜,規矩懂不懂?”</p>


    “什麽?”</p>


    胡萬軍欺壓錦衣衛已經多年了,什麽時候被錦衣衛這般對待過?</p>


    當即麵色一沉,冷聲道:“這裏是兵備道官署重地,你們這等硬闖,符合規矩嗎?”</p>


    “放肆!!在本官麵前還要口出汙言,本官問你,規矩懂還是不懂,本官都走到這裏了,你難道不知道跪下迎接,再回話嗎?”</p>


    陳昭冷冷一喝,一伸胳膊,手中“北玄神功”運轉,使出“擒龍控鶴功”的心法,直接隔著十幾丈,將胡萬軍給淩空抓來。</p>


    胡萬軍本來極其囂張,但忽然間身不由己,淩空飛到陳昭麵前,隨即那股力道固然消失,那胡萬軍不由得跪在陳昭麵前。</p>


    “林飛,給咱們兵備道胡大人講講規矩。”</p>


    “是!”</p>


    林飛冷冷一笑,一腳踏在胡萬軍的背上,將對方踏到在地,冷聲道:“胡大人,我家大人問你,欠我錦衣衛三年餉銀,什麽時候補齊?”</p>


    胡萬軍心中大駭,但兀自強項,叫道:“陳昭,你們不要太過分!本官一定上表彈劾你!”</p>


    陳昭淡淡一笑,繞過胡萬軍,走向正堂,同時開口道:“放出信號,通知兄弟們接管兵備道衙門,今天我要看到賬本,明天我要看到咱們天子親軍的餉銀!”</p>


    “是!大人!”</p>


    此言一出,整個兵備道衙門的人全愣住了。</p>


    這真是一言不合就掀桌子啊!</p>


    這家夥到底什麽來頭?</p>


    好囂張好狂妄啊!</p>


    另一個文官則是一陣駭然,而胡萬軍更是臉色慘白。</p>


    在自家衙門被錦衣衛欺淩,更被錦衣衛徹底掌控,過了今日,胡萬軍隻怕在津門衛都會成為眾人奚落的對象。</p>


    裏子麵子全沒了。</p>


    就在此時,外麵有人跌跌撞撞跑了進來,喘著氣說道:</p>


    “胡大人,胡大人,有聖旨,有旨意到了。”</p>


    聖旨到?</p>


    本來有些鬧哄的官署內一下子安靜下來,宣旨傳旨這都是大禮,往往旨意還在路上,提前幾天就有快馬專員通知,好做相應的預備。</p>


    獎勵要各方麵協調,這懲罰也有風聲放出來,斷沒有這般突然的情況,本來那陳昭正準備往大堂裏走,好好地折騰折騰兵備道衙門,沒想到聖旨來了。</p>


    這個時候當然得給聖旨麵子,所以陳昭微微一笑:‘咱們在一旁等著,等胡大人接完聖旨,咱們再出手。林飛,放了胡大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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