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叫閣老知道,胡萬軍按例給那津門的錦衣衛派發的軍餉打了個八折的折扣,然後米六鈔四,這也是主軍客軍的規矩,不過那陳昭卻大怒,說是不能打折扣,而且堅決要全米不要寶鈔,然後率軍將斌哥逼到衙門打砸了一番,還將胡萬軍收拾一番,逼得整個衙門給他們發下二十八個月的全部薪俸。”</p>


    “閣老,這規矩全天下都這般做,陳子尚憑著蠻橫,拿到了了不打折扣的全米餉銀,若是薊鎮其他營頭鬧起來要如何?”</p>


    他話說完,屋中諸位大臣卻都坐不住了,戶部尚書劉若敏很是激動的站起,先對田從典那邊抱拳一揖,聲音略有些發顫的說道:</p>


    “軍餉發放,必然有損耗車馬,若不折掉,這豈不是在朝廷身上流血割肉,再說,這米鈔的折扣,也是根據各地的情況確定,豈能說改就改,閣老,如今國庫才剛剛緩過氣來,若是在這個事情上掀起風浪,大周九邊重鎮,內地各省,那麽多兵馬,這一發下去,恐怕又要出事了。”</p>


    “武夫粗鄙,餓著他們肚子,才能防著他們不生出事來,當兵的吃飽餓著和勝負沒什麽關係,咱們隻要選對了領兵的將官也就能打勝仗了。”</p>


    “歸化城的王兆和,據說近十萬兵馬的軍餉都被他克扣下來養了家兵家將,這麽多年的長勝,就是靠這些家兵家將打出來的,這還是給了折扣,要是發了全餉,他能折騰到什麽樣子,萬一有個別的心思?”</p>


    朝臣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起來,沒有一個人認為發全餉是好事,禮部尚書徐元夢也不出聲,就是在那裏不斷的點頭,看著像是讚同的意思,他心裏有數的很,這發餉的糧餉折扣,米鈔的比例,戶部和兵部以及下麵相關的官員們不知道從中分潤多少,而且這相關可是方方麵麵都牽扯到了,地方府州縣城、省裏、朝廷,不誇張的說,動了這一塊,天下間有六成的文官都要受損,誰敢去碰。</p>


    如果那個文官讚同,那必然被眾人攻訐,種種有的沒的罪名砸在頭上,徹底的萬劫不複。所以在這個文淵閣中一說出這個事情,每個人都必須表明自己的態度,要不然這位置都坐不穩了。</p>


    </p>


    內閣次輔於成龍很少發表什麽意見,他家中是江西的大族,銀錢土地都是不缺,所以也從不在錢財上有什麽汙點,而且呂調陽年紀大了,即便不表態也沒人會針對他。</p>


    不過這位老臣沉吟了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身份資曆畢竟擺在那邊,於成龍的這個動作,田從典都是抬起頭,其他人也是安靜了下來。</p>


    “閣老,諸位同僚,咱們大周太祖爺的時候,發給軍中的糧米錢財開始米鈔混用,又有折扣,一直到了今曰,為得是什麽,還不是為了羈縻住這武夫,武人舞刀弄槍,不讀聖賢書,不知道聖賢道理,稍有放縱便要做下無法無天之舉。”</p>


    眾人紛紛點頭,於成龍白須飄飄,滿臉大義凜然的神色,朗聲又是繼續說道:</p>


    “太祖爺定下的規矩,便是咱們文臣為先,協助天子統領這天下,文貴武賤這也是祖宗規矩,可如今各處武將飛揚跋扈那裏有把這規矩放在眼中,若無這軍餉控製,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麽亂子來,大周自立國以來,從無兵亂,這便是這規矩的好處,這等千年萬年的規矩豈能為一個陳子尚更改,諸公,不要白讀聖賢書啊!”</p>


    話說到這裏,田從典和屋中的所有大臣們都是肅然站起,躬身抱拳,在屋外伺候的書辦文吏,各個熱淚盈眶,激動的不能自製。</p>


    於是當孝德皇帝走進文淵閣的時候,內閣諸臣一起躬身行禮,將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皇帝,並且稟明了文臣們的態度。</p>


    孝德帝深以為然,立刻派人下達旨意,旨意中痛斥了陳昭一番,據說旨意中有“關卿何事”“罰俸半年”“嚴懲不怠”這樣的詞眼。</p>


    不過明眼人也看得出來,這旨意看著嚇人,其實也就這樣了。</p>


    誰不知道陳昭是大周朝的善財童子,有的是辦法斂財,你還找不出毛病來。</p>


    被說罰俸半年了,你就算罰俸十年,他也不當回事。</p>


    不僅如此,天底下的大部分官員,都會不當回事。</p>


    隻要聖眷在,大部分官員都會視若尋常。</p>


    可天威難測,誰知道陳昭的聖眷還在不在。</p>


    但是至少,皇帝願意為了這件事批判陳昭一番,足以說明皇帝對陳昭沒那麽看重。</p>


    所以消息傳出去之後,有人心情大好,忍不住喝了一瓶的葡萄美酒。</p>


    ……</p>


    九月十五,深夜。</p>


    月圓如鏡。</p>


    孝德皇帝突然從夢中醒來時,月光正從窗外照進來,照在床前的碧紗帳上。</p>


    碧紗帳在月光中看來,如雲如霧,雲霧中竟仿佛有個人影。</p>


    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都是皇後伺寢,但這兩天國事繁忙,皇後安居慈寧宮,孝德帝一人獨臥龍床,誰敢二更中夜,鬼鬼祟祟的站在皇帝的床前窺探?</p>


    “什麽人?”</p>


    “奴嬸王安、伺候皇上用茶。”</p>


    孝德帝長舒一口氣,道:“現在這裏用不著你伺候,退下去。”</p>


    王安道:“是。”</p>


    皇帝說出來的每句話,都是不容任何人違抗的命令,皇帝著要一個人退下去,這人就算已被打斷了兩條腿,爬也得爬出去。</p>


    奇怪的是,這次王安居然還沒有退下去,事實上,他連動都沒有動,連一點退下去的意思都沒有。</p>


    孝德帝皺起了眉,道:“你還沒有走?”</p>


    王安道:“奴婢還有事上稟。”</p>


    孝德帝道:“說。”</p>


    王安道:“奴脾想請皇上見一個人。”</p>


    三更半夜。他居然敢驚起龍駕,強勉當今子去見一個難道他已忘了自己的身分,忘了這已是大逆不道,可以誅滅九族的罪名。</p>


    孝德帝很沉得佐氣,過了很久,才慢慢的問了句:</p>


    “人在哪裏?”</p>


    “就在這裏,“王安揮手作勢,帳外忽然亮起了兩盞燈。</p>


    燈光下又出現了一個人。</p>


    一個頗有威嚴的中年人,身上穿著件黃袍,下幅是左石開分的八寶立水裙。</p>


    孝德帝拂開紗帳走出去,臉色驟然變了,變得說不出的可怕。</p>


    站在他麵前的這入,就像是他自己的影子同樣的身材,同樣的容貌,身上穿著的,也正是他的衣服。</p>


    袍色明黃,領袖俱石青片金緣,繡文金九龍,列十二章,間以五色雲,領前後正龍各—,左右及交襟處行龍各一,油端正龍各‘,下幅八寶立水裙左石開。</p>


    這是皇帝的朝服。</p>


    王安看著麵前的兩個人,臉上帶著種無法形容的詭笑。</p>


    孝德帝麵色淡然,看向王安:‘此人是誰?’</p>


    王安笑道:“太祖皇帝伯父南王嫡係,當今南王殿下夏如風。”</p>


    孝德帝冷哼一聲:“就憑你和他二人,也想行偷梁換柱之計?就不怕朕身邊有護駕勇士嗎?”</p>


    王安笑了:“陛下,您的護駕勇士都在太和殿上觀戰呢。”</p>


    孝德帝道:“你是說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一戰?真的勇士們都去觀戰了?”</p>


    王安顯得吃驚,道:“你也知道?你也知道這兩個人?”</p>


    孝德帝淡淡道:“朕手下有無雙國士,自然也聽過他的手下敗將。”</p>


    “你說的無雙國士是陳昭?此後隻怕是朕的無雙國士了。”南王忽然開口道:“天下間的臣屬,都是朕的人,紫禁城也是朕的!”</p>


    他一邊說著,一邊踏步向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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