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比斯王宮中廳一場盛大的晚宴正在華麗地上演。衣著暴露的舞女跳著古老的舞蹈快旋轉的身姿在青花石的地板上落下令人目眩的魅影豎琴手與響板隊的樂手們合作默契敲擊與撥弦組合化為一曲節奏感頗強的奇特旋律。一時間華麗的大廳內觥籌交錯交談之聲此起彼伏整個底比斯最為位高權重的人們被法老邀請集聚一堂各懷心思地參與這場暗波洶湧的慶典。


    翠綠的眸子掃過了落座的臣子們紅的將軍擦了擦腦門上的汗身為帝國雙璧之一的他是領兵打仗的能手卻對如何處理這種暗湧的政治信號始終不甚熟悉。


    廳裏較為明顯地分成了兩派以歐姆洪德為的貴族團隊和以西曼為的政客幫派不經意間以廳中的空地為界依照奈菲爾塔利與卡蜜羅塔的位置落座兩側。彼此之間仿佛是在毫無間隙地交談但是暗中又似


    乎有種一觸即的緊張情緒正在傳遞蔓延大家不約而同地認定了今天的晚宴是法老解決日前的舍普特事件的契機其結果也是對雙方偏袒程度的風向標。


    但是為何那位尊貴的人還不出現呢?孟圖斯有些挫敗地看著大廳盡頭厚重的木門。


    突然木門出輕輕的聲音。響聲微小卻吸引了場內落座的眾人的目光隻見侍者拉開精雕細作的木門音樂隨著空氣飄離出去明亮的燈光溫柔地漫溢落在門外站立的男子的身上。


    黑色的筆直長猶如流水禮貌的溫和笑容宛若陽光。來人並非拉美西斯卻是國內最年輕、也是最受重用的祭司第一先知禮塔赫。


    美麗的青年緩緩地走進門去大門在他身後轟隆一聲重重合上。樂手們不約而同地停止了演奏諸位臣子略帶緊張地看向他。


    年輕的祭司卻隻是微笑輕描淡寫地傳達了法老的命令“陛下因為重要公務今夜會稍晚出席請各位盡情暢飲。”修長的手輕輕地向上抬起樂隊的演奏在眾臣的一片錯愕與失落中恢複。


    祭司慢慢地走向前去在孟圖斯身邊落座。紅的青年連忙湊過去一點在他耳邊略帶急切地問道“出了什麽事?”今夜的宴會是陛下一手策劃但卻在重要時刻拖延出席實在不像是陛下的風格說到底隻可能是更為重要的事情生了。


    那麽那件十分重要的事情究竟會是什麽甚至連自己都不能告知嗎?孟圖斯不由有了幾分擔心而恐怕有這種顧慮的不光是這位年輕的將軍還包括在場的幾乎所有的權臣、妃子和侍者們。


    眾人假裝繼續欣賞著眼前的舞蹈但眼神卻似有似無地都飄向禮塔赫。


    禮塔赫卻淡淡地笑笑紅唇勾起一絲美好的弧度並沒有更多地言語。美麗的麵孔像融入了陽光的流水溫和卻不帶有特殊的情感與暗示。紅的將軍撓了撓頭卻仍舊不得其要領。他想繼續問下去但禮塔赫卻隻是微微搖了搖頭使得他隻好作罷端起酒杯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悶酒翠綠的眸子卻一次次不由自主地看向一旁的年輕祭司。陛下究竟有什麽事情呢?


    宮殿的另一側法老的書房。


    拉美西斯站在窗前緩緩地來回踱著步子。他手中緊緊地握著三個精致的小袋子分別染著不同的顏色……金色、綠色和紅色。袋子的上麵用寶石藍鑲金線繪出荷魯斯之眼的圖章袋口由雙束繩緊緊地封著上麵分別扣著一把小巧的銅鎖。他看著腳下整齊而潔淨的青花石地板腦海中飛快地盤算著什麽棱角分明的嘴唇微微地抿起。


    過了不知多久好像終於下定決心一般他停止了前後的反複轉身推開了書房厚重的木門邁步向寢宮的方向走去。


    雖然艾薇的住所移到了中宮但因有冬在四周侍奉的人手並未加增。此時已晚中宮四周更是無人走動。是一個晴朗的好夜晚沒有風月光冷冷地灑在精細裝飾過的回廊裏拉美西斯的腳步落在整齊岩石鋪成的地麵上哢嗒哢嗒的聲音在靜謐的襯托下顯得尤為寂寞。


    轉過一個回廊耳邊響起了倉促的腳步聲起音細碎而輕巧是一個女人的步伐似乎是有頗為要緊的事情。聲音快接近眼見就要轉過另一側的廊角與自己相遇。在這樣的時分這種略帶緊張的步子不能不說是可疑。下意識地他將手中的三個小袋子收入懷中右手搭向腰間的寶劍稍稍清了一下嗓子。


    他的低咳在夜裏顯得十分突兀來人驟然止了步子過了數秒清脆的聲音帶著猶豫輕輕地問“誰……?”


    熟悉的音調熟悉的不識禮節他不由眉頭一緊大踏步地向前走了幾步轉過拐角不由分說地一把抓住來人的胳膊質問不經思索脫口而出“為什麽沒有呆在屋子裏!”


    艾薇猛地抬起頭來十分尷尬地看著拉美西斯。她實在沒有想過他會這樣快地折返都說今夜的皇家盛宴至關重要她以為拉美西斯隨著禮塔赫走了就隨即會前往宴會廳不到午夜時分不會輕易離席就算離席也不會在這樣關鍵的時刻想起她這點小事。因此她才大膽用藥令冬入睡自己則盤算著前往秘獄在舍普特沒有被當作政治工具犧牲之前看一看有什麽辦法或許可行。


    然而此時此刻在此地遇到了剛剛對自己大雷霆的法老實在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令她一時不知如何應對便不由下意識地緊了緊手中拿著的包囊。


    “你在這裏做什麽?”拉美西斯淡淡地打量著一臉不自然的艾薇最後視線落在了她緊緊抱著的布包上。“那是什麽。”


    艾薇下意識地將手中的布包向身後藏去“什麽都沒有女孩家的東西嘛就不勞煩陛下過目了……”


    拉美西斯不置可否微微抬眼將視線從那布包移開看似放棄了那個話題轉而漫不經心地問“冬呢?”


    “啊?”艾薇一楞剛想說冬有事離開可轉念一想拉美西斯說過如果冬再讓自己這樣隨便跑出來絕對饒不了他不由心裏一時猶豫說不出話來。可就在分神的這一秒年輕的君主已經快地伸手繞到她的背後一把抓住布包用力向下一扯。還不及艾薇反應布包已經散開裏麵的東西一下子全都撲落在了地上。


    明明是黑夜但月光偏偏該死地皎潔使得布包裏的東西一覽無遺。


    宮女的衣服、藍色的假、蒙麵的絲巾當然還有一筆數目相當的金子。


    艾薇隻覺得握住自己手腕的力量漸漸加大讓她幾乎要吃疼地輕歎出聲。然而此時她的腦海卻一片空白平日的靈牙俐齒不知跑去了哪裏此時偏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些道具太過可疑其目的可輕可重她必須冷靜下來必須要在他給自己定下彌天大罪之前趕快找一個由頭降低自己被他一怒處死的可能性。


    或許是真正的懼怕所驅使電光石火之間靈感蹦進了腦海她匆匆抬頭想要把自己的借口扔出來而這一刻拉美西斯也抬頭起來琥珀色的眼睛看向了她。


    四目相接的那短短一秒所有準備好的說辭到了嘴邊卻驟然被什麽強大的力量遏止一般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裏。是時心裏掀起一陣翻天覆地般的疼痛。


    質疑。


    質疑該如何去解釋的感覺?


    猜疑懷疑思疑狐疑……


    他一定是以為她是想要逃離王宮在他用盡心思協助朵、恢複緹茜的身份並為自己尋找荷魯斯之眼後背信諾言將自己對他重要帝國的承諾拋之腦後一走了之。


    他一定是以為她不過是在利用他及他的信任。


    他不信她。他從來就沒有相信過她。


    挫敗的感覺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就好像坐在一隻不堪一擊的小木船上漂泊在寬廣的海洋之中。船破了海水爭先恐後地湧進那細小的船體。她卻手足無措隻能茫然地看著自己的軀體被冰冷的感覺深深浸透看著自己在那片看不盡頭的漆黑海洋裏越陷越深。


    猛地一隻大手輕輕地拍了拍她他沒有表情地看著她。她不解也看回了他……


    “別哭。”


    什麽?


    他歎了口氣雙手輕輕地扣住她的臉旁兩側略帶粗糙的拇指輕輕劃過她細嫩的臉頰“我說別哭這樣的話不要再讓我重複。”


    他指尖的溫度好似一束神奇的魔法。直到碰觸的這一刻她才驟然感到自己臉上劃過一束液體。由炙熱、變溫頓、最終變為冰冷。


    ……她哭了嗎?


    哭泣總是有理由的。


    那為什麽又哭了呢。


    因為他懷疑她因為他不再愛她。還是因為……


    即使自己是他的妹妹即使他對自己已毫無情感她還是、她還是那樣那樣地喜歡他愛他。


    這樣的感情如此強烈使得他每次與她的接觸都好似掀起狂風巨浪都會讓她如此不知所措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麵前失控犯下各種連她自己都難以置信的錯誤。


    不管多麽痛苦、不管多麽絕望始終無法甘下決心就此放棄。


    而他的溫柔他許久不曾對她展現的這一分溫柔就好像燃燒殆盡的灰燼裏隱隱迸出的一顆細小的火星。跳躍著劈劈啪啪地響著微小地什麽都不能照亮卻刺眼地令人無論如何都無法忽視。


    但是……在這樣下去她會離不開他!


    她輕輕地後退了半步躲避他的眼神用手胡亂地抹去眼淚“你不要想歪我還在等荷魯斯之眼才不會這樣輕易地就喬裝逃離皇宮我隻是好奇今夜的王家盛宴隻是很想出席去見見世麵罷了……”


    他停在原地雙手還留在她雙頰先前的位置她硬生生地後退了半步不帶感情的解釋仿佛擊破了他那一刻的下意識的行為。他愣住不知說什麽才好隻是呆呆地看著自己懸在空中的大手仿佛不清楚自己接下來該做何反應。過了一秒他略帶強迫地將手重重放下視線從她的方向撇開淡淡地回了她一句“是這樣。”


    “恩……是這樣。我知道下午是我不好但本來你應該也有邀我出席這次盛宴我的在場多半也是在你全盤籌謀之中吧你帶我去我一定全力配合你的計劃。”艾薇垂著頭小聲地說著。被利用也沒關係就算古實她都願意去何況此等小事。她想要幫到他她希望能夠幫到他。


    “啊是嗎……”他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猶豫和不清楚好像還在思考卻又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但終究他似乎是不打算追究艾薇帶著這些喬裝用的東西到底是要做什麽隻是淡淡地說了句“那就去吧。”


    她抬起頭硬是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銀灰色的眸子裏映出了他沒有表情的臉“好我這就去。那……對了你來這裏有什麽事情嗎?要不要先去辦你自己的事情?”


    聽到這話拉美西斯下意識地用手扣住藏在自己胸前的三枚小袋子袋子裏裝著的東西好像要燃燒起來了他隻覺得自己的手指被灼燒一般地疼痛。但隻一秒他便又將自己的神色深深地隱藏了起來他轉身過去背對著艾薇冷冷地說“不什麽都沒有……”


    “但是……”


    “你不是要跟著我去參加晚宴嗎?如果再多話我必然會追究你今夜的責任。”拉美西斯並不打算繼續剛才的話題他已經邁開步子快地向中庭走回去。艾薇顧不得細想隻好匆匆地將地上的金子、衣著等胡亂一包一路小跑地向拉美西斯離開的方向跟去。


    看來自己必然會在夜宴中扮演重要的角色不然剛才那樣的大事他怎麽就輕易地放過了自己?


    艾薇在在心裏暗喜。而忽然隻見快步走在前方的法老猛地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琥珀色的眸子牢牢地盯著她。她一楞也停下了腳步又本能地將身體向後退了一退。


    兩人對視了約兩秒的光景艾薇終於找出了一句打圓場的話但在她將話說出來之前拉美西斯已經大步走到了她的麵前一把抓過她懷中的包裹冷冷地對她說道“如果你想要冬的命便盡管溜走。”


    喂這分明是威脅!


    艾薇很想大聲抗議但隻這一句他便毫不猶豫地將那些喬裝的東西一把扔到了回廊旁的矮木從裏隨即有些粗暴地拉過艾薇的手全然不顧艾薇的不滿就這樣繼續向中庭的方向快步走去。


    “法老駕到……


    艾薇公主駕到……“


    門口的衛兵精神奕奕地報出晚宴姍姍來遲的最後兩名貴客的名字。話音一落廳裏的皇室、臣子、樂手、藝人全部不約而同地停止了正在做的事情齊刷刷地站了起來衝著法老的方向深深地躬下身去極盡恭敬地拜了一禮。拉美西斯走了進來步伐如常般不緊不慢他走到前麵在奈菲爾塔利與卡蜜羅塔中間的位置穩穩坐下。修長的手指微微指了指廳下皇室的末位立刻就有侍者快地端著椅子跑上前來恭敬地對艾薇做出了一個“請入席”的手勢。


    廳裏的人們全部衣著光鮮為了皇家盛宴而極盡奢華。艾薇隻穿著普通的白色單衣身上甚至連件象樣的珠寶都沒有。她快地環顧四周人們表麵上恭敬的麵容下不僅都暗暗對她投來幾分不屑與鄙夷。她不去理會那些帶著評判的眼神隻是抬眼向拉美西斯的方向望去。皇座與皇室末位的座席。二者之間的距離是如此遙遠而奈菲爾塔利和卡蜜羅塔與他卻是如此鄰近。她能感到奈菲爾塔利見到自己時的驚訝和不滿及難以抑製地自內心的憎惡與傷痛。


    艾薇咬了咬唇最終坐在了拉美西斯指給她的位置上。她看到坐在皇族席的一名女子偏過頭來隔著中間數人對自己微微笑了一下。那人也有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在輝煌的燈火下顯得格外深邃而美麗。


    她剛剛坐穩不及向那名女子抱以回複的微笑拉美西斯便已輕輕頷語調淡漠措辭客套地說道“各位請就落座今次的晚宴是為了哈托兒女神而設延續下午獵鴨活動的輕鬆氣氛。邀請的諸位都是對我埃及至關重要的子民是獲得阿蒙神信賴與依仗的人。大家大可盡量放鬆沒有必要過分拘束。”


    語畢他舉起眼前的杯子徑自先喝了一口。


    眾臣連連謝過紛紛隨著飲了口酒。但話雖如此廳內暗湧的緊張氣氛並未因為法老剛才的一席致辭而緩解。哈托兒女神也好、阿蒙神也罷不管何種名目不過是給這場皇家盛宴安上一個冠冕堂皇的由頭。誰都不知道此時就坐於正席的年輕統治者會在這場宴會上做出如何反應。


    隻是一場單純的試探抑或他心裏早下狠斷將此次夜宴權作是數年前鴻門之宴的重現?


    若是後者今日就地正法的會是哪邊?


    西曼?還是奧姆洪德?


    事關生死誰敢就此真的放鬆下來。法老沉默不語雙目注視內廳。樂隊又開始了演奏大廳中央的舞女適時地又跳起了熱情四溢的舞蹈。眾人再次將視線聚集到了廳中但是各人的心思卻依然在揣測著法老的想法。西曼微微捋著自己的山羊小胡奧姆洪德用巾帕擦拭自己的額頭卡蜜羅塔不停地用指甲彈觸著旁邊盤子裏的葡萄而奈菲爾塔利則將雙手扣在一起手指用力斑駁弄得一塊紅一塊白。


    艾薇就算是呆子也能感到這擁擠中廳裏潛伏的緊張情緒。雖然誇下海口說要幫拉美西斯但其實她對即將要生的事情也是沒有一絲概念當然也不清楚究竟拉美西斯是否將她放到了自己的運籌當中。她不由微微苦笑強迫自己的視線繞開拉美西斯。


    “艾薇。”慈和的女聲在耳邊響起來得突兀讓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艾薇幾乎要從自己的凳子上跳起來。她連忙調整自己的表情轉頭過去。來人正是剛才看向自己的女人。她約莫三十左右身材高挑舉止優雅臉上帶著溫和而恬靜的笑容。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旁邊的幾人已經站了起來畢恭畢敬地對著來人行了一禮“提雅公主殿下。”


    提雅公主?那便是拉美西斯的姐姐了她找自己有什麽事情這具身體與她又可曾有過什麽交惡。艾薇慌忙站起身來也隨著行了一禮“公主殿下。”


    提雅輕輕一揮手示意各人落座自己則站在艾薇前麵“怎麽如此稱呼我這樣生疏。你一直不是叫我王姐的嗎?”


    艾薇愣了下連忙笑著改口道“抱歉王姐一時胡塗了。”


    提雅點點頭隨即從自己的手腕上取下一副沉甸甸的鏤空鑲翠金石的黃金鐲子來不由分說地拉過艾薇的手就這樣套了上去。“這次夜宴這樣重要怎麽都不記得穿著得整齊點再怎樣講你也是坐在王室列席裏的人不要讓人家看了笑話。”


    艾薇下意識地看了看廳裏的其它人連忙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這時真希望冬就在自己身邊她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但是又不敢貿然問。


    提雅微微頷輕輕地對艾薇說“最近聽說了一些你的事情王弟願意承認你的地位是件好事不要隨意地反抗他的意思否則你所珍惜的一切都會化為尼羅河水麵的泡影……你明白我說的話嗎?他畢竟是大埃及的法老。”


    話說至此提雅公主的臉上劃倏地過一絲陰霾雖然隻是轉瞬即逝但仍被艾薇眼尖地注意到了。還未等她理清思緒提雅已扔回給了她一個微笑一邊說著“我多話了”一邊徑自轉身向自己的位置走了過去嫋嫋的身影落坐在了皇族的位。遺留在現世的各種記載都說拉美西斯與王姐提雅及生母圖雅太後之間的關係最好也對此二者最為信任那麽剛剛提雅公主臉上展露的愁容又是因何而生其言語中難以察覺的幾分哀怨又是從何而來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無意識間轉頭看向拉美西斯卡蜜羅塔正在親手剝開一粒葡萄帶著嫵媚的笑容遞向年輕的法老。琥珀色雙眸的青年沒有表情地接了過來自然地放入口中。雖然二者並沒有做什麽過分親密的事情但很明顯拉美西斯很習慣卡蜜羅塔的剛才的舉動。想到這裏心裏忽地一疼呼吸又有些不順暢了起來。


    “各位……”這時拉美西斯突然開口了淡淡的聲音緩緩地流淌而出廳內恢複了先前他入場時的寂靜年輕的法老緩緩起身慢慢地對在場的眾人說道“大家似乎覺得這場宴會少了些興致我也知道各位心中似乎都有些話想說。”


    他停頓約有十秒鍾的時間淺色的眸子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才又繼續“不如我們來一場遊戲贏的人可以得到來自我的任一承諾。不管是黃金、寶石、權力、美女、寶馬或者是某個奴隸或者侍者的性命之類我都可以無條件地滿足他。”


    場內一片嘩然某個奴隸或者侍者之類法老在暗示的不就是引這樣爭執的牢獄裏的舍普特的性命嗎?奈菲爾塔利與奧姆洪德快地交換了下眼神再不約而同地看向西曼雙方對視著在暗地裏較上了勁。


    法老的手指向奈菲爾塔利“王後就由你來決定賭什麽。”


    話音剛落歐姆洪德臉上便浮現了一絲得意的笑容而這樣的得意還來不及持續下一秒拉美西斯卻又轉向了卡蜜羅塔“卡蜜羅塔你來決定由誰來參加賭局。你們是規則的製定者雖然可以自由選擇參加遊戲的人與自己的比較但是即使你們二人其中一位贏了也不能算是勝利。王後就由你開始吧。”


    這時艾薇明白了或許法老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出答案他也根本不在乎舍普特的死活他隻是想將這件事在不偏袒兩大集團任何一方的情況下迅解決。兩大集團的對立對他來說並非壞事偏袒任何一方都會對他的統治不利這樣的事情他又何苦去做?采取這樣荒謬而出乎意料的解決方式或許即是要說明自己的毫不在意吧。


    但是就這樣將舍普特的性命交由一場愚蠢的遊戲嗎?想到那總是甜甜笑著、在身邊打轉的小侍女艾薇隻覺得心中一澀。到底應該怎麽辦呢?


    還沒有想出個所以然奈菲爾塔利已經站了起來深綠色眼影下的雙眼露出幾分不快她眉頭微皺“不如就與我比場賽尼特棋吧若贏過了我就算勝出。”


    場中一片小小喧嘩塞尼特棋是古埃及很流行的一種棋盤遊戲圖坦卡蒙王的墓中有多達六組的棋盤遊戲其中就包括了塞尼特棋。這種棋的玩法主要是利用四根長條狀的棒子依正反麵執出點數然後在三十格的棋盤上按規則移動棋子最先到達終點的人就獲得勝利。


    早有記載奈菲爾塔利王後非常熱衷此棋即使在她的墓裏依然可以看到她下棋的壁畫。既然敢在不知道誰人會上前挑戰的前提下說出此項目必然是成竹在胸所致。


    這時卡蜜羅塔站了起來甜美的嗓子裏帶著幾分慵懶更顯出獨特的女性魅力她環顧四周最後從坐在西曼那一列的人裏選擇了一個。“就由你開始吧吞忽。”


    吞忽是建築院的人建築大臣梅的下屬。梅本身對西曼或是奧姆洪德兩派之爭並沒有明顯的偏向因此對建築院的人員也沒有過多地考慮過出身等問題。吞忽是下級貴族的長子祖祖輩輩為建築院服務同時他也是出了名的博學多聞精於各種演算術與棋術是梅的得意門生。但眾人也知道卡蜜羅塔選擇他的原因西曼是三朝老臣早在拉美西斯一世期間就於吞忽的父親有恩吞忽一直心存感激此時此刻他必然是站在西曼這一邊的。倘若獲勝吞忽必然會要求取了舍普特的性命從而在氣勢上壓過老貴族那一派。


    雖然盛傳王後的棋術非常了得但是畢竟吞忽未曾與她交過手卡蜜羅塔既然叫他上場想必還是有一定的勝算的。


    卡蜜羅塔坐下了滿意地看著吞忽走上前來。侍者麻利地擺好了賽尼特棋盤及四根擲數用的骨棒。二人落座有了法老的授意旁邊立著一名文官負責將每一步都大聲唱出來給廳裏的所有人聽。


    雖然艾薇對賽尼特棋完全不懂應該說遠在三千年後的今天這種古老棋術的具體規則全部早已失傳並沒有人真正了解它在盛傳時期的具體玩法究竟是怎樣。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艾薇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那便是奈菲爾塔利一定會輕易勝出不留一點懸念。


    她抬頭看了一眼拉美西斯年輕的君主正微微眯起修長的眼隨性地靠在舒適的座椅上似是注意卻又好似漠不關心地看著這一盤棋局。這時禮塔赫走了上去側身附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了些什麽突然他的神色一凝俊挺的眉緊緊地扣起淡琥珀色的眸子倏而犀利地看向她的方向。她慌忙垂讓自己的絲擋住自己的表情朦朧中她似乎看到他好像從懷中拿出什麽遞給了禮塔赫緊接著黑的祭司非常小心地將法老遞給他的東西收了起來點點頭隨即轉身向大門走去。


    此時的拉美西斯臉上已經染上了十分的不快。他本是一個很會隱藏自己情感的人或者說他本身並沒有很強烈的喜怒哀樂而此時他的情緒他的怒意仿佛帶有了難以壓抑的意味硬是透過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顯示了出來。


    不知道是怎樣的事情觸到了他的神經艾薇心底暗暗地想著並祈禱那件事與自己毫無關聯。


    又過了不久的那麽一段時間文官大聲地宣布“王後陛下勝出……”


    艾薇坐的位置離棋盤尚遠看不清具體那棋子是怎樣擺放但吞忽的表情也足夠明顯地說明奈菲爾塔利的勝利輕而易舉不給他留有半分翻盤的機會。


    西曼一臉挫敗的神情看著滿是慚愧的吞忽灰突突地走回自己的座位。還未等奈菲爾塔利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定卡蜜羅塔忽地站了起來原本帶著慵懶的聲音裏平添幾分激進的尖銳“下一局該是我先選人吧。”


    奈菲爾塔利的棋藝眾人皆知西曼的下屬裏顯然是不會再有人能夠戰勝她。不管卡蜜羅塔開口說選什麽人隻要奈菲爾塔利對最終賭局有選擇權那麽最多就變成大家在這裏陪她下一晚上棋誰也無法占到什麽便宜。想到這裏艾薇輕輕地呼了口氣但突然她感到什麽視線落在了自己這裏剛要下意識地抬頭迎上去卻隻聽到卡蜜羅塔說“下一個人我選艾薇公主……”


    聽到自己名字的時候艾薇的腦裏“嗡”的一聲不知如何是好。


    第一個反應是竊喜因為自己就這樣輸給奈菲爾塔利到頭來還是可以保全舍普特的生命。第二個反應是疑惑為什麽卡蜜羅塔放著西曼團隊裏的各人不選偏偏挑中了自己。


    她迷茫地抬起頭看到了奈菲爾塔利一副滿是顧忌的麵孔以及眾人期待的表情。


    心裏一下子有了些計量。莫非這名銀的公主是個賽尼特棋的高手?這也不意外身體贏弱不善交際她每天呆在深宮會喜歡下棋倒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但為什麽選中自己難道卡蜜羅塔就這樣有


    把握她會要了舍普特的性命……又一轉念舍普特在這個世界裏確實是非常厭惡自己甚至口出惡言相諷。宮中多閑話加上之前奈菲爾塔利的小公主的事情幾乎要了艾薇的性命在眾人心中就算她不屬於西曼那一派對奈菲爾塔利會有不滿也實屬理所當然吧。


    奈菲爾塔利的猶豫或許就是怕選出一個艾薇偏偏擅長的項目讓她不小心勝出從而對自己或舍普特出手報複。想通了這裏艾薇不由輕輕歎氣。自己本無意傷害舍普特或者奈菲爾塔利卻被所有人當作了最有可能對她們不利的人。


    話又說回來如果奈菲爾塔利選擇了賽尼特棋她可是一點都不會下屆時又該如何蒙混過關呢?


    灰色的眸子又落回了奈菲爾塔利身上高貴的王後靜靜地思忖了一下略帶緊張的臉又展現了如常的笑容。她如釋重負地看向艾薇輕輕地說“那麽艾薇公主就請到場中隨意跳一段舞蹈吧如果陛下說好那麽就是過關了。”


    四周臣子一片竊竊私語眾人的眼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呆坐在自己位置上的艾薇身上。她分明地看到歐姆洪德眼神裏流露出了必勝信心。這也難怪奈菲爾塔利的選擇其實是一項規則三重保險。


    先身體贏弱的艾薇公主不太可能會跳舞;其次就算勉強跳了出來依法老對艾薇素來的態度想從他的口裏得到讚許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後就算法老出於某種目的想要有意讓艾薇過關在場的眾人都看著法老身為帝王以他的性格無論如何也不會顛倒黑白輕易說好。


    奈菲爾塔利果然不愧是從眾多美女中脫穎而出穩穩坐住後位的女人。


    “陛下您看如何呢?”見拉美西斯遲遲沒有表態奈菲爾塔利轉而微笑地又問過了一次。


    拉美西斯舉杯輕啜一口美酒淡淡開口道“艾薇身體不好這次的遊戲將她排除吧……”


    這是本場晚宴裏法老唯一一次有偏袒傾向的話語。對在場的絕大部分人來說這句話分明是著意維護了奈菲爾塔利那一邊。話音一出卡蜜羅塔的臉立刻就沉了下來人是她選的法老有意排除艾薇這個對奈菲爾塔利相應棘手的人選就是暗地裏傾向了另一側。她與自己的父親西曼對視了一眼然後又十分不滿地看回年輕的法老。但拉美西斯卻不打算進一步解釋也不看誰隻是微微垂眼自顧自地飲著酒眉間微微地扣著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奈菲爾塔利臉上止不住地露出釋懷的微笑連忙轉身對艾薇說道“陛下都這樣說了你若沒有意見就請卡蜜羅塔再選一位……”


    “沒關係。”清脆的聲音打斷了王後的話語眾人的視線再一次聚回了那名嬌小的公主身上。拉美西斯停止了飲酒琥珀色的眸子冷漠地看向她。但她卻隻是靜靜地站著精致的唇畔掀起一絲完美的弧度不去顧及四周不住傳來的驚訝她隻是平穩地說著


    “沒關係我願意接受這個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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