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這……這怎麽可能!”


    司幽睜大了雙眼,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重新從地上爬起的薑爻,臉上的反噬紋路頓時又深了幾分。


    “我不會把蚩尤魂魄給你……更不會讓你這種家夥擺弄我的命運!”


    薑爻盯著司幽,搖晃著一步步踏上前。隻見他周身禁錮的冰霜也在刹那間被那股紅色妖氣徹底溶解,而與之前的幾次暴走相比,此時的他雙瞳中卻少了幾分暴戾,多了某種近乎執念的決心。


    “你簡直就是……怪物!”


    司幽劍眉緊皺,此時的他也顧不得那麽多了,立即驅動起所有的冰霜之力,試圖置前方這名人類男子於死地,但就在法力發動前的那一刻,他的動作卻忽然停住了。


    漸起寒光悄然中斷,凝結的冰棱也在同一時刻消散為星屑。司幽僵硬地低下頭,不可思議地看向自己的胸口,在祭壇法陣那再次變換的妖異光芒中,他看到了一枚紅色光點被牽扯而出,漂浮在自己眼前,但這枚紅點卻並非來自陣眼中的那名年輕人類,而是出自自己的身體。


    “……你……你竟然!?”


    司幽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如死灰般黯淡,“噗通”一聲半跪在祭壇中央,一道道法力反噬的紋路開始悄無聲息地彌漫上他的全身,失去了最關鍵的“蚩尤之魄”的他,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法陣暴漲的光芒迅速蠶噬。


    “既然是‘攝魂儀式’,你就沒想過自己會成為被攝魂的對象嗎?”


    薑爻拭去了嘴角的血跡,伸手朝著陣中的紅色光點輕輕一勾,那枚光點頓時像是被薑爻吸引了一般,迅速躥進了薑爻鎖骨的『死亡刻印』,融入了薑爻的體內。而隨著紅色光點的回收,地麵的法陣也在此刻終於黯淡了下去,纏繞薑爻周身的炙熱紅光也逐漸變得平穩,最終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消散不見。


    “咳……咳咳……”薑爻捂著胸口喘著粗氣,爆發過後留給薑爻的不僅是平複下去的妖氣,更是一種幾近透支的無力。而此時對這樣的結果感到崩潰的並不是他本人,而是前方那名幾乎已成廢人的男子。


    “不可能!這不可能——!”司幽失控地嘶吼道。“區區人類……區區這點修為……!怎麽可能逆轉法陣……”


    話說一半,司幽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麽,聲音戛然而止。


    “難道說……你身體裏寄宿的『那一魂』是?!”


    “沒錯,他體內寄宿著蚩尤的‘主魂’——『胎光』。”


    一個低沉的男聲隨著狂風飄蕩而來,薑爻一驚,抬頭看向祭壇前方,正看見一個身披鬥篷的黑影從天而降。


    殘破的鬥篷帽下,淡青色長發隨風飛舞,湛藍的眼眸宛若天池之水,白皙的麵龐上飛濺著絲絲血痕,似乎剛經曆過一場惡戰,隻是這張陌生的臉龐上卻並沒有任何笑意,而是一種近乎冷漠的平靜。


    “你是……?”


    薑爻驚訝地望著這名突然到來的不速之客,卻見對方根本看都不看自己,直接對著司幽的方向伸手一指,隻見一枚散發著綠色熒光的晶瑩物體從司幽懷中漂浮而出,徑直飛入了鬥篷男子的手中。


    “『龍骨鑰匙』!?”薑爻一下子認出了那枚晶瑩物體,臉色頓時大變,然而此時臉色難看的並不止他一個。


    “你……你早就知道他體內的『那一魂』是蚩尤‘主魂’了!?”司幽怒視著上方的鬥篷男子,咬牙叱喝道。“故意引導我設下‘攝魂之陣’,就是為了等我被反噬的這一瞬嗎!”


    “嗬嗬……你要這麽理解也可以,這場攝魂鬧劇原本就是一次‘驗證’,驗證他是否如我所想的那樣,身體裏融合了蚩尤的‘主魂’『胎光』……”


    鬥篷男子說著,終於將視線移向了一旁的薑爻。“結果你也看到了,隻有‘主魂’才能聚集其他二魂七魄,而他既然能從你身上奪走那一魄,那就證明我沒猜錯。”


    “所以,什麽‘助我製造「鬼門」重返地界’……全都是假的!你從一開始就盯上了我體內的‘蚩尤之魄’,對不對!?”司幽怒喝著,拖著爬滿反噬紋路的身體搖晃著站起,清俊臉龐上充斥著被欺騙的憤怒。


    “助你製造「鬼門」並不假,在這點上,你我的目的是一樣的……也多虧了你,才能做到這一地步。”鬥篷男子抬起頭,看向天空那隻散發著黑氣的『巨目』,深邃的眼眸中不知翻湧著怎樣的情緒。


    “隻是……不管是你體內的那一魄也好,這小子身上的一魂一魄也罷,最終能拿到這些蚩尤魂魄的卻並不是你們。而比起讓你一家獨大,還是眼下這種兩敗俱傷的場麵更合我意呢……”


    鬥篷男子淡淡地說著,忽然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下方捂胸喘息的薑爻,後者還沒來得及意識到什麽,便忽覺眼前金光一閃,隻見十數道金色鎖鏈突然衝著自己的麵門刺了過來!


    不好!!


    薑爻見勢不妙,連忙試圖朝一旁躲去,卻發現此時自己的雙腿竟然像灌了鉛一般,半步都挪動不了;非但如此,他渾身的氣力也像是在先前的戰鬥中被抽空了一般,別說使用妖力了,連站著都已費勁全力。


    糟糕!我的身體……


    薑爻顫抖著,而那些金色鎖鏈卻已在轉眼間躥至麵前,眼看著就要血濺當場,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赤色的魅影突然從薑爻身旁躥出,將他一把抱起,順勢滾向了一邊。


    『轟隆……!』


    大理石祭台在金色鎖鏈的攻擊下瞬間出現了一個大坑,“嘩嘩啦啦”崩塌了大半。回過神來的薑爻睜開眼睛,卻發現此時的自己竟已平安地落在了祭壇外圍,而護著自己的,則是那個總對自己毒舌,但卻一次又一次救自己於危難之中的紅發男子。


    “饕……饕餮……!”


    薑爻愣愣地看著身邊的紅發男子,卻忽然發現一貫淡定自在、儀表堂堂的對方,此時卻似乎顯得有些狼狽,而這樣的形象是薑爻從未見到過的。


    “哼,還是追上來了嗎……”半空中的鬥篷男子看著趕來的饕餮,臉上似乎並不驚訝。“拖著滿身的傷還要護著這小子,你還真是執著啊……”


    “嗬,要說‘執著’兩個字,你才當仁不讓不是嗎?”饕餮冷笑道。“與我兩敗俱傷的你可是全靠著『鎮魂石』才能維持人形呢……即便到了這種地步你也還是要繼續奪魂嗎?青鳥。”


    “『鎮魂石』?你說他手中拿的……是奪走蕭遠魂魄的『鎮魂石』!?”薑爻驚訝地看著鬥篷男子手中的金色物件,身體不住顫抖。“所以他……才是害死蕭遠,並製造了那麽多傀儡亡靈的元凶!?”


    “不止呢,員丘山的『局』估計也是他設下的。”饕餮說道。“隻是我實在想不通,為何原本應該為人類帶來祥和的天界瑞鳥,竟然會墮落到這般地步。”


    “……”被稱作“青鳥”的鬥篷男子沉默不語,隻是輕撫著手中金色的『鎮魂石』,在金色光芒的籠罩下,他胸前那把晶瑩的『龍骨鑰匙』持續閃爍著詭異的熒光。


    “我說過,我所做的這一切,隻是為了了卻我的‘心結’。”


    片刻之後,青鳥終於開了口。


    “一千年前,我離開天界,獨自來到人間修行。為了融入塵世,我化成人形,以遊行醫者的身份一邊行醫救人,一邊踏遍千山萬水四處遊曆,磨練身心。”


    青鳥呢喃著,他平靜地抬起頭,望著遠方幽冥大地上那條靜靜流淌的金色長河,湛藍的眼眸深沉似海。


    “千百年的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漫長的時間裏我救過那麽多人,然而對於我這樣容顏不老的‘異類’,人類對我的情感從一開始的‘敬重’漸漸轉為‘畏懼’,最後變為深深的‘惡意’……也因為我太過輕信人類,最後導致失去了內丹,而我也因此再也無法重回天界。”


    青鳥說著,從遠處收回了視線,重新看向下方的饕餮。


    “你的話,應該能理解吧?饕餮。不論是千百年之前,還是如今的當下,人類的貪婪、狹隘、不知感恩從來沒有改變過……在失去內丹後,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將自己封鎖在山裏,逐漸虛弱,幾乎瀕死,直到有一天,‘某個存在’找到了我,並將這顆『鎮魂石』借給了我,我才得以重拾法力。”


    “‘某個存在’?”饕餮眉間一皺。


    “嗬嗬……是的,這顆未完成的『鎮魂石』原本並不屬於我,而讓『鎮魂石』趨於‘完成狀態’,則是對方給我的交換條件。”青鳥輕撫著手中的金色物件,平靜地說道。“『鎮魂石』需要更多魂魄的喂養才能逐漸完整,而強大的‘蚩尤魂魄’則是它最好的營養劑。”


    “所以你之前禍害了那麽多生靈,並處心積慮釋放蚩尤魂魄,都是為了收集更多‘貢品’,喂養『鎮魂石』?”饕餮冷聲說道。“你這家夥……完全被利用了啊。”


    “‘利用’嗎?嗬……我又何嚐不是在利用對方呢?”


    青鳥搖搖頭,臉上是一種淡漠和決然。


    “當年下到地界前,我曾在天界與一位友人許下千年之約,然而因為人類的恩將仇報,我再也無法完成這個約定……這種痛苦漸漸演變成為了我的‘心結’。而若想獲得力量重回天界,那麽‘完成狀態’的『鎮魂石』是必要的,所以對於我來說……也就隻剩下一個選擇。”


    青鳥說著,抬頭看向天空那隻被黑影環繞的『巨目』,隨著『龍骨鑰匙』再起的熒熒綠光,猙獰的『巨目』開始猛然睜大。


    “更多的貢品,更多的亡魂……我要讓整個人間,重新‘歸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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