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狗’麽……哼,你是最沒資格說出這個詞的。”


    麵對饕餮的挑釁,土伯倒並沒有動怒,隻是冷笑著反唇相譏道。


    “當了人類上百年的爪牙,我看你連自己原本是誰都快忘了。”


    “嗬嗬,就算我這一百多年來都在為人類效力,可我至少沒做過損人不利己的蠢事。在這點上,我可和你不一樣。”饕餮嘲諷道。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時候被植入‘誅心詛咒’的,不過從這一係列的破事來看,估計你早在鬼市開幕前就已經中招,被迫當槍使了吧?”


    “……”土伯沉著臉,沒有說話。


    “其實從一開始,你們便打算奪取江湖上那些有修為者的魂魄,用來供養‘鎮魂石’。所謂的‘鬼市邀請函’隻不過是個誘餌罷了,而那禍鬥的肚子則是消耗那些修為者的法力,並葬送他們性命的最好容器。”


    饕餮看著土伯的眼睛,慢慢說道。


    “隻可惜啊,那禍鬥的肚子後來被我剖了,你們的目標並沒有達成。不過這點魂魄對你們來說恐怕也隻是‘開胃菜’吧?因為你們的最終目的隻有一個——那便是奪取神鳥三足烏的魂魄。”


    “哼,說得我好像肯定他會來似的。”土伯冷哼道。


    “就算你不能肯定,指使你的那名幕後者可是非常確信呢。因為他知道,隻要聽到‘鎮魂石’的線索,三足烏便一定會前來,青鳥的仇他不可能不報。”饕餮說道。“不過從這一點上看,倒也變相證明了這次事件的幕後者,和當初給青鳥下套的,是同一個。”


    “青鳥……”土伯的神情似乎微微一動,但很快又恢複成了那副冷漠的模樣。


    “當初青鳥因為被那幕後者所蠱惑,最後落到個被滅口後灰飛煙滅的結局。我估計那家夥這次利用完你之後,也少不了幹同樣的事。”饕餮聳聳肩,繼續說道。


    “你呀……到時候不但會賠上苦心經營多年的鬼市,連你的命都保不住,所謂的‘害人害己’,說的就是你這種蠢貨。”


    “哼,在這之前你先關心下你自己吧。”土伯眯起眼,似乎不為所動。“至少比起你來說,我可沒有淪落到被封印妖力,連這光牢都破不了的地步。”


    “哦?你就那麽肯定我出不去嗎?”饕餮輕笑著,玩味地望著土伯。


    “這光牢可是特地為你定製的,別說你現在妖力被封,就算是一個世紀前的你,也不可能獨自從中逃脫。”土伯冷聲說道。“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嗬,我的字典裏可從來沒有‘死心’這個詞。這點,一個世紀前的你應該已經見識過了。”饕餮掃了眼後方的那隻傀儡亡靈,隨後將視線移向土伯那雙冷靜的灰色豎瞳,似乎話中有話。


    “我可不會那麽乖乖地繳械投降。你的話……相信也是一樣。”


    “……你是想說,你要逃出這光牢給我看嗎?”土伯回視著饕餮的眼神,神色未動。“就憑你一個?”


    “嗬嗬,你錯了。”饕餮眼中眸光一閃。


    “我可沒說,‘隻有我一個’……”


    呼吼——!


    話音未落,一陣刺耳而詭譎的悲鳴宛如萬鬼齊哭,忽然毫無征兆地呼嘯而至!刹那間,一股陰冷的氣息夾雜著某種法力波動,充斥在整片廢墟上空,就連饕餮周身的法術光牢也在這陣聲波突襲中變得忽明忽暗。然而更令人意外的是,那聲波並未對光牢中的饕餮造成半分影響,反而使得角落中那具原本沉默不語的傀儡亡靈出現了些許異變。


    嘎喇……


    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響,一絲裂痕從那傀儡亡靈的蒼白麵具邊緣逐漸蔓延,隻見那傀儡亡靈身軀似乎搖晃了一下,連腳步都在這聲波中變得有些踉蹌。但就在此時,一道赤色魅影忽然從天而降,沒等那傀儡亡靈來得及離開,便見那抹魅影已衝至麵前,朝著他的麵門伸出了手掌……


    啪!


    一塊蒼白的碎片從黑影那形似骷髏的麵具一角崩落,在陡然而起的黑色妖風中,一隻無神的褐色眼眸出現在了破損的麵具之後;而在隻眼眸所注視的前方,則是饕餮那張難得顯露驚訝的臉。


    “……!這張臉是!?”


    嘩……!


    僅僅一瞬的猶疑,那具傀儡亡靈便瞬間被暴起的黑霧所吞噬,待到黑霧散去,那傀儡亡靈卻已不知所蹤。


    “哼,虧我特地給了你機會放你出來,竟然也會失手……看來你的實力真的已經不行了,饕餮。”


    土伯的聲音從饕餮身後幽幽響起,隻見這名鶴發灰瞳的男子冷眼望著饕餮的背影,臉上似有不滿。


    “若不是我因這‘誅心詛咒’身不由己,決不可能放跑那隻監視我的傀儡亡靈,要是他跑去通風報信,我們誰都吃不了兜著走!”


    “……”饕餮沒有說話,他隻是注視著那傀儡亡靈消失的方向,一張臉漸漸沉了下來。


    “饕、饕餮大人……那傀儡亡靈跑了,那蛙黽的‘思念能量體’還能不能找回來啊?呱咯咯……”


    一隻胖乎乎的蛤蟆從邊上的廢墟中哆哆嗦嗦地爬了出來,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抱著“招魂幡”的鬼差蛙黽。


    “……閉嘴。”饕餮總算收回視線,冷冷地懟了一句。“這麽晚才來,之前幹嘛去了?”


    “對、對不起!蛙、蛙黽之前也是在準備‘鬼哭之術’,不然也不會那麽慢……呱咯咯……”蛙黽緊張地扭了扭身子,但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麽,連忙轉向前方的土伯。


    “對了土伯!蛙黽的‘思念能量體’可是進了你的地盤,你得把蛙黽的東西還回來!不然……”


    “不然你想怎麽樣?”


    土伯俯視著滿頭冷汗的蛙黽,眼神中散發的威壓令後者乖乖閉了嘴。


    “……也罷,劫持‘思念能量體’的事,我的確有參與,也難怪你們鬼差會找上我。”沉默片刻後,土伯最終還是鬆了口。


    “不過,我希望你們明白的是,我之所以聽命於他們,並不是顧忌著我這枚‘誅心詛咒’。”


    土伯伸手拂過胸口的六芒印記,隨即將凝重的視線投向山下的“司陰街”。


    “看吧,下麵的那個法陣,已經越來越明顯了。”


    “呱咯咯……那、那是!‘吸魂法陣’!?”蛙黽望著山下那道緩緩隱現的巨大法陣,臉色一下子變了。


    “壞了壞了!好大的法陣啊!這範圍……都快覆蓋整座酆都了!呱咯咯……”


    “……所以,這才是那家夥威脅你的‘真正籌碼’麽……”饕餮注視著散布在城鎮間的那一道道血色紋路,臉上的嘲諷之色已蕩然無存。“那幕後者到底是什麽人?”


    “那家夥從不真正露麵……就連給我植入這枚‘誅心詛咒’時也是。”土伯握緊了拳頭,似乎對此深感屈辱。


    “後續的所有指示都是通過那隻傀儡亡靈傳達,包括奪魂計劃及縱容窮奇這件事。我不知道窮奇和那幕後者是什麽關係,但兩者之間絕非毫無關聯。”


    “窮奇麽……”饕餮呢喃著,赤色眼眸中似乎又冷了幾分。


    “而且,他們此次的目的不僅僅是三足烏,如果對方啟動法陣,不僅是我鬼市所有成員,連整個酆都縣城的生靈都將成為‘鎮魂石’的祭品。”土伯嚴肅道。


    “我土伯雖然並非正派人士,但也不願看到酆都就此覆滅,而我之所以暫時聽命於他們,就是希望能接機找到破除法陣的方法。”


    “但、但是啟動‘吸魂法陣’需要大量能量,對方又從哪裏得到這些能量呢?呱咯咯……”蛙黽道。


    “別忘了,今天是清明節。”土伯看了眼蛙黽,冷冷說道。“你是鬼差不會不知道吧?今晚零點鬼門關閉時,便是整個酆都內思念能量體濃度最高的時刻。那幕後者一定會選在那時啟動法陣,如果不加阻止,恐怕……”


    轟隆隆——!


    又一陣凜冽的不祥妖氣從遠處的“司陰街”盡頭爆發開來,而這一次的爆發遠比上一次更加猛烈,連山間地麵都在這股妖氣震蕩中出現了絲絲裂痕。


    “窮奇那家夥,是暴走了嗎?”土伯臉色微變。


    “這氣息……薑爻那小子該不會……”饕餮眉間一皺,隨即伸手拎起邊上的蛙黽,對其快速耳語了兩句。


    “哎哎哎?真、真的要這麽做嗎?”蛙黽驚慌失措地揮著小爪子,結結巴巴地說道。


    “讓你去就去,還不快滾。”


    說完,饕餮順手一甩,可憐的蛙黽便被遠遠扔了出去,轉眼消失在了山間叢林之中。


    “那邊!那邊有動靜!”


    “看到了!是土伯大人!!”


    “土伯大人在那!快、快去幫忙……”


    ……


    說話間,象蛇部隊的喧囂聲追蹤而至,饕餮瞥了眼遠處攢動的人影,隨即將冰冷的視線移向了眼前的鶴發男子。


    “零點之前,讓所有人撤出酆都,不僅僅是你自己的鬼牙組。”


    “你是想讓我聯合靈禦台,安置酆都平民避難?”


    “哼,不管先前是否故意,你的助紂為虐都是事實。”饕餮盯著土伯那張沉默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道。“若不想你的鬼牙組被天下人唾棄,我想你應該知道怎麽做。”


    說完,饕餮便撇下佇立原地的土伯,在陣陣妖風呼嘯聲中,閃身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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