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太慘了,這簡直就是滅門啊。”


    一名身著深藍製服的高瘦青年捂著手帕,在迅速掃了眼地上這批麵目全非的殘屍後,便強忍著胃部的不適,伸手將屍體上的草席蓋了回去。


    “院內沒有打鬥的痕跡,這些人應該是在沒來得及還手的情況下,迅速斃命的。”另一名身穿同樣深藍製服的清俊青年說著,抬頭望了眼這座布滿白綾四合院,隨即壓了壓頭上的學生帽,將他那雙淡灰色的瞳孔掩藏在了帽簷的陰影之下。


    這間木質四合院麵積不大,布局傳統,在陰天的光線下略顯破落,看上去有些年份了。院子四周懸掛著寫著“奠”字的白紙燈籠,地上撒著紙錢,似乎這家人正經曆著白事。而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噴濺在院內的那一片片血跡。鮮紅與慘白交錯在院中,讓人觸目驚心。


    “嚴村長,這些屍體是什麽時候發現的?”灰瞳青年轉過身,將視線投向了後方那名身穿粗布長馬褂的老者。


    “就在今天早上。”被稱為“嚴村長”的老者歎了口氣,哀聲說道。


    “這家人的大當家過世了,昨天是頭七。原本鄉親們是打算今天來院子裏幫忙出殯,沒想到這一進門就發現……哎!冤孽啊!”


    “一夜之間,全屋上下無一生還……這家人以前有和誰結過仇嗎?”邊上那名高瘦青年依然沒放下嘴邊的手帕,隻見他白著一張臉,悄悄瞄了眼院子角落那堆蓋著草席的屍首,開口問道。


    “這家人姓曹,是個獵戶。院裏人都挺老實的,平時就上山打打獵,本來接觸的人就不多,更別提什麽仇家了。”嚴村長搖了搖頭,說道。


    “說起來啊,他們大當家的前陣子上山打獵,但不知怎麽的,居然失蹤了!幾天後才被發現昏倒在山腳下,一直醒不過來,十天不到就去了。”


    嚴村長咋咋嘴,一臉痛惜。


    “聽說啊,那曹大當家死前渾身潰爛,七竅流血,那叫一個慘吶!現在他們全家上下又遭到這種事……哎,當初我就勸過他,讓他別去暮色山打獵,要是他聽了我的勸,也就不會出那麽多事了。”


    “暮色山?”兩位青年麵麵相覷,似乎沒明白嚴村長的意思。“這暮色山有什麽問題嗎?”


    “兩位原來不知道嗎?”嚴村長詫異地看了眼麵前的兩人。“這暮色山就在咱們村北邊,原本也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以前山上還有座挺大的山莊呢,叫暮色山莊,是一位姓歐陽的官老爺住的地方。”


    嚴村長一邊回憶著,一邊撚著胡子,開始了長籲短歎。


    “聽說那歐陽老爺以前好像是在京城當官,後來退下來了,就來到暮色山隱居。他為人挺低調的,平時不怎麽露麵,不過他在山莊裏建了一座私塾,請了私塾先生給山裏的孩子們教書,還分文不收,真是個大善人呐!隻是前幾年……這暮色山莊出事了。”


    嚴村長感歎著,臉上籠罩上了一層陰霾。


    “一夜之間,整座山莊連帶著上下幾十口人,被一場山火吞了個幹淨……那火啊,足足燒了三天三夜!等到好不容易滅了火,別說山莊了,連山莊裏的屍首都燒光了!從那以後啊,暮色山就不對勁了。”


    “您的意思是……?”


    “這暮色山……鬧鬼了!”嚴村長盯著麵前的高瘦青年,陡然加高了音量,那副神叨叨的樣子讓對方不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鬧、鬧鬼?”


    “可不是嘛!”嚴村長一臉凝重。“那次山火之後,暮色山就開始出現‘血雨’了,就是那種……像血一樣鮮紅的雨!更詭異的是,據說每次下血雨時,暮色山莊裏的那些亡靈就會出現,在林子裏遊蕩,咱們村的人就碰上過幾回呢!”


    “這……”高瘦青年轉頭和同伴對了眼,沒說話。


    “在咱們這有個說法,叫‘血雨夜,厲鬼出’!傳聞這血雨就是冤魂的戾氣化成的,那些冤死的亡魂會在血雨裏出現,找人報仇呢!”


    “可是剛才您不是說,暮色山莊是因為山火才遭難的嗎?那應該是意外才對,何來‘報仇’一說?”灰瞳青年不解道。


    “哎,其實啊,那山火來得蹊蹺。所以也有一種說法是,歐陽老爺他們是被官場上的仇人害死,並放火毀屍滅跡的。”嚴村長壓低了嗓子,繪聲繪色道。“也有人說啊,是因為歐陽老爺從京城帶了不少秘寶回暮色山,這才被人盯上的。哎,誰知道呢……”


    “秘寶……?”灰瞳青年嘀咕著,眉間微皺。


    “不管什麽原因,總之因為這血雨,冤魂索命的傳言就越鬧越大。”嚴村長繼續說道。“村裏人都說去暮色山會被冤魂詛咒,不得好死!所以除了暮色山裏原住的那個小村子之外,咱們這些周邊的村子已經沒有人敢去那了。隻是這曹大當家的不信邪,偏偏要去暮色山打獵,這下可好,不但自己躺那兒了,還連累了一家人。”


    嚴村長再次歎了口氣,伸手指了指前方四合院的正堂,隻見一座棺材靜靜擺在正堂中央,隱藏在陰影之中。


    “姑且不論這是不是冤魂作祟,這出了那麽多人命,衙門的人不管嗎?”高瘦青年插了一句。


    “衙門?嗬,連京城的那位小皇帝都退位了,哪有人管咱們這些老百姓的死活啊。”嚴村長搖頭道。


    “這些年世道不太平,聽說北邊的軍閥又打起來了,洋人貌似也要有動作。咱們村裏那是死的死逃的逃。這不,曹家出了那麽大的事,咱們村裏連幫忙收屍的人手都湊不齊,這才向馬鄉長借了你們過來幫忙。”


    嚴村長說著,似乎想到了什麽,再次抬頭看向麵前的兩名年輕人。


    “對了,聽馬鄉長說,您兩位是學生……什麽聯合會的?不好意思啊,老頭子我記性不好……看兩位的打扮,應該是留洋回來的吧?一看就很能幹!”


    兩名青年沉默了一瞬,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雖然讓你們這些留學生來幹體力活實在大材小用,但咱們是真的沒辦法了,要是不盡快處理這裏屍體,那可是要鬧瘟疫的!”嚴村長無奈道。


    “您放心,我們會安排人手和您一起處理的。”灰瞳青年點點頭,像是應允了。


    “那就好,那就好!真是太謝謝你們了。我這就回去召集村裏剩下的鄉親,一起來幫你們啊。”嚴村長連聲感謝道。“哎,希望世道快點好起來吧,這一打起仗來啊,苦的還是咱們老百姓呐……”


    說完,嚴村長便推開院門,匆匆離去,隻剩下院內那兩位深藍製服的年輕人,對著滿目瘡痍的命案現場,一臉凝重。


    “這事,大哥你怎麽看?”高瘦青年收起手帕,轉身看向邊上的同伴。


    “不管怎麽說,反正不可能是怨靈作祟。”灰瞳青年搖搖頭,堅定地說道。“那些村民暫且不論,但我們靈禦台的人可不能信這套。”


    “就算不是怨靈作祟,但這些人的死法確實蹊蹺。”高瘦青年說道。“屍體我檢查過了,所有屍體都有不同程度的殘缺,但最致命的傷口卻都是咽喉部位的撕裂傷,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高瘦青年頓了頓。


    “他們都是被活活咬死的。”


    「呼……」


    一陣的陰風吹堂而過,使得這片被布置成靈堂的四合院又蒼涼了幾分。兩個年輕人互視著,沒有說話。半晌之後那位灰瞳青年重新壓了下帽簷,打破了沉默。


    “你的意思是說,是‘那個不祥的家夥’幹的?”


    “不是沒有可能。”高瘦青年正色道。“我們本來就是追著那家夥才來到這附近的,而之所以來這村子探查,也是因為聽說這裏一夜之間有大量人類被害。雖說那家夥目前隻是頭剛重生的幼獸,但殺死這些人依然綽綽有餘。更何況它身上還帶著傷,因此變得更加狂暴也說不定。”


    “這……”


    “我倒不那麽認為。”


    沒等灰瞳青年回話,一聲平靜的話語冷不丁地從兩人身後冒出。兩人臉色一變,連忙轉身望向身後,卻見一名同樣身著深藍製服的長發男子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了院中。隻見其正蹲在不遠處,伸手掀著草席,對著下方血肉模糊的屍體細細端詳著。


    “沐境儀,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一見到那名長發男子,高瘦青年的臉立馬拉了下來,似乎對其很不待見。


    “哦,我倒差點忘了,你現在已經不姓沐了,應該叫你‘陸境儀’才對。”


    高瘦青年冷笑著,言語中的敵意與不屑毫不掩飾,然而被他稱為“陸境儀”的那名長發男子卻絲毫沒有慍怒的樣子。他抬起頭,推了推臉上的單片眼鏡,隨即伸手指向了草席下的屍首,繼續平靜地說道:


    “你們看,這些屍體傷口上的齒痕,不像野獸,更不是妖類。如果是‘那個家夥’所為,別說傷口了,屍體都不一定能剩下。況且,這院子裏也沒有留下他的妖……”


    “夠了!”


    似乎已忍無可忍,高瘦青年怒喝著打斷了對方的分析。


    “你都已經拋棄我們沐家,轉去做陸首領的養子了!事到如今還在這裏裝腔作勢幹什麽?你不是嫌我們沐家落魄不屑與我們為伍嗎??現在又來……”


    “境淵,別說了。”


    灰瞳青年在沉默許久後終於出聲,製止了高瘦青年的暴怒。


    “可是境泫大哥,他……”


    “沐境淵,我讓你別再說了!”


    灰瞳青年那少見的怒容令現場頓時鴉雀無聲,隻見那名被喚作“沐境淵”的高瘦青年咬咬牙,隨即別過頭,不再說話。


    “你剛才提到的那些,我已經察覺到了。但我想,你要告訴我們的不止是這些吧?”


    沐境泫伸手壓了壓帽簷,轉身看向前方的陸境儀,開口道。


    “說吧,你從屍體上,到底發現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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