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啊啊!是它!是那具屍體!它、它追過來了——!”


    在見到前方人影的那一瞬,假冒成越的男子崩潰了。他大叫著拋下薑爻,朝著人影的反方向瘋狂逃竄,而他的冒失舉動也驚動了那具人影,對方開始循著聲音的方向朝著薑爻步步逼近。


    不好!


    薑爻大感不妙,連忙轉身想要退回上一節車廂,卻見那名先行跑路的男子居然反手鎖上了走廊底部的廂門,把薑爻與那壽衣怪物單獨關在這了這節車廂之內,顯然是想犧牲薑爻,給自己的逃命爭取時間。


    這個混蛋!


    薑爻心中焦急,腳下不小心一個踉蹌,一頭栽倒在了邊上一片雜物堆裏。一時間,周圍堆積的桌椅雜物起了連鎖反應,劈裏啪啦響成一片,而嘈雜的聲響似乎幹擾了那具壽衣怪物的判斷,對方竟開始猶豫不前,像是沒有發現被埋在雜物堆裏的薑爻。


    它看不見我?


    薑爻察覺到這怪物似乎視力有限,於是連忙屏息靜氣,躲在雜物陰影中不敢出聲;而那怪物在徘徊了片刻後,很快便被廂門後傳來的男子逃竄聲吸引,低吼著破開廂門,朝著聲音的方向追了過去!


    【不!不要過來——!】


    男子絕望的嘶吼從後一節車廂傳來,薑爻小心地撥開雜物,透過破碎的廂門向後方望去,正瞥見那男子發瘋似的用椅子砸開了一扇走廊車窗,不顧車外是懸崖吊橋,尖叫著跳了下去!


    「嘩啦啦!」


    血紅的閃電席卷著漫天血雨,轉瞬吞沒了男子的身影,薑爻怔怔地望著男子消失的方向,直到那隻怪物的身影掠過他的視線,蹣跚地消失在黑暗的前方。


    周圍的同伴一個個相繼離去,整座列車就隻剩下薑爻一個生還者。他其實本可以趁此機會跟著跳窗逃生,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他明白,放任怪物自由行動的直接後果便是生靈塗炭,一旦怪物躥入周圍的城鎮,後果不堪設想。


    ‘不能讓這怪物,跑出去禍害其他人。’


    這是此時薑爻腦海中唯一的聲音。


    人總會在瀕臨死亡時麵對人性的抉擇,有的人選擇自私逃跑,有的人選擇自暴自棄,而此時的薑爻卻選擇了肩負責任,他已經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了。


    “隻要整輛列車墜崖,車上的所有怪物都將不複存在!我必須把這怪物處理掉,哪怕同歸於盡!”


    薑爻從雜物堆中艱難站起身,掙紮著想要朝怪物離去的方向追去,但正在此時,他卻瞥到了一絲不對勁。


    他慢慢轉過頭,將視線投向邊上一塊破碎的鏡麵。鏡麵中映照著薑爻的影子,隻是此時這影子卻並非薑爻腦海中他原本的形象,而是一名身穿舊式列車製服的高瘦中年男子。


    這人……不是我!他是之前出現在“死氣空間”裏的那個……等等,“死氣空間”!?


    「轟隆——!」


    就在那一瞬間,薑爻的腦海中宛如劃過一道閃電,被激活的記憶開始從沉睡中紛紛蘇醒。吳心、岩雲、月琉璃……一道道鮮活的影像頓時衝破混沌,在大腦中蔓延而開,而隨著薑爻記憶的恢複,周圍的景物驟然褪色,逐漸消隱,隻留下一道男人的身影矗立在薑爻麵前,沉默地注視著他。


    “你就是……真正的李車長?”


    薑爻愣住了,眼前的中年男人頭戴製服帽,麵色憂鬱而憔悴,高瘦的身軀微微駝背,與先前薑爻在鏡麵中瞥見的身影如出一轍。此時的他才終於明白,之前經曆的那場幻境,正是這名中年男子臨終前的記憶。


    【你,終究還是做了和我當年一樣的選擇。】


    李車長的語氣平和而冷靜,不知是否是錯覺,薑爻總覺得對方那張憂鬱的臉龐中,隱約帶著些許欣慰。


    “二十年前的那場事件中,是你帶著蘇醒的怪物同歸於盡,才讓附近城鎮的人們躲過一劫,這就是當年的真相。”


    薑爻注視著麵前的中年男人,心中五味雜陳。


    “先前的‘死氣空間’裏之所以會有兩隻【夢魘】,是因為你與其他十人的死因不同。你之所以無法散去執念,就是希望世人能知道二十年前的真正實情,對嗎?”


    李車長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從衣袋中取出了一本日記本,遞給了薑爻。


    【這上麵記載著當年事件的前因後果,我把它托付給你。】


    “這是……”薑爻接過日記本,赫然發現這本冊子正是他在‘死氣空間’裏找到的那本二十年前的日記,而這次日記的內容已完全顯現,不再模糊不清。


    【它是當年事件的唯一證物,我一直在尋找值得托付它的人,直到你的到來。】


    李車長注視著薑爻驚訝的臉,緩緩說道。


    【每個人在死亡麵前總會暴露最自私的一麵,而你是唯一一個例外。也因為你的正直,我會給你們一次重生的機會。】


    “重生?”


    【我想你應該已經察覺到了,‘死氣空間’裏的時間是凝固的,且平行於現實時空。二十年來,我的意識被困在了死前的那一瞬,執念束縛著我和當年死去的十個人,那片‘死氣空間’便是我們的牢籠。而如今執念已解,一切也該結束了。】


    李車長說著,從衣袋中取出了一枚半開的金屬吊墜,隻見那吊墜內鑲嵌的懷表居然正在一秒一秒逆向倒轉,而這正是原本屬於吳心的東西。


    【凝固了二十年的‘那一瞬’即將消逝,你們的‘時間’也將被撥回正軌。我會讓你們所有人回複到進入‘死氣空間’前的狀態,這也算是我送給你的最後禮物。】


    李車長輕輕拂過懷表內那張泛黃的老照片,溫柔地注視著照片中那位依偎著父親的幼小女童,在沉默了片刻後,他將吊墜合攏,伸手遞給了薑爻。


    【我們已經永遠地留在了這片血雨之夜,但你還有未來。希望你能替我們揭露當年的真相,我相信你。】


    點點熒光從李車長的指尖漂浮而出,宛如漫天晶瑩星屑;混沌的記憶空間隨著擴散的熒光逐漸起了漣漪,而李車長的身姿也隨之漸漸消散,趨於透明。


    “等等,李車長……”


    【最後,還有件事要感謝你……】


    李車長望著薑爻,憂鬱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謝謝你,救了我女兒……】


    「磅啷……」


    隨著一道逐漸暴起的白光,整片空間應聲而碎,薑爻隻覺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著他的身軀,緊接著便墜入了無邊的深淵……


    ……


    …………


    “……唔啊!”


    意識在失重感中瞬間清醒,薑爻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眼熟的天花板。


    “這裏是……6號包廂?我又回來了?”


    薑爻愣了一瞬,隨即連忙坐起身,發現自己居然躺在原來的包廂軟臥上,窗外的暴雨此時早已停歇,遠處微微亮起的天光預示著新一天的黎明即將到來。


    “這就是李車長所說的‘重生’嗎?他把我送回了現實世界……”薑爻低下頭,看到他手中還緊握著李車長給他的日記和吊墜,眼前的種種表明昨晚的一切絕非夢境,他的確剛剛從一場劫難中生還。


    “對了,月琉璃呢!?”


    薑爻忽然想起了什麽,連忙收起日記左右察看,發現月琉璃並不在包廂內;而按李車長的說法,所有人都會回到進入“死氣空間”前的狀態,也就是說原本死在“死氣空間”裏的乘客將會全部回歸,包括與冒牌“王曉芸”一起被血手吞噬的月琉璃。


    “月琉璃!月琉璃你在哪——”


    薑爻趕緊爬下床,焦急地衝出包廂大門,然而才剛走幾步便與邊上躥出的兩道人影撞了個滿懷,定睛一看,原來是住在隔壁5號包廂的胖子和黃毛。


    “哎喲~大清早的亂跑什麽呀?看把爺撞得……”胖子揉著被撞疼的肩膀,睡眼惺忪地嚷嚷道。


    “是你們……你們活過來了!”薑爻望著仿佛沒事人似的胖子和黃毛,心中的一塊大石頭忽然落了地。當初同樣被血手【夢魘】吞噬的這兩人既然沒事,那就代表著月琉璃也應該成功生還。


    “啊?什麽活不活過來的?小兄弟你睡糊塗啦?”胖子一臉莫名其妙,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瞧著薑爻,下意識地遠離了薑爻兩步。


    “不過話說回來,昨晚我好像做了個惡夢,感覺自己真的死過一回……”邊上的黃毛掰著僵硬的脖子,臉上還帶著心有餘悸的表情。“那景象……嘖嘖,簡直就像真的一樣!”


    “啥?龍哥你也做惡夢啦?我好像也是!但記得不是很清楚了……”胖子眨巴著一雙小眼睛,似乎陷入了迷茫。


    “先不說這個,你們有沒有看到我朋友?”薑爻懶得和兩人解釋,連忙將話題扯了回來。


    “你朋友?哦,就是那個老外是吧?好像沒注意哎,他不是和你一間房的嗎?”胖子回過神,轉頭看向黃毛。“龍哥你見著了嗎?”


    “我哪知道,昨晚咱們進包廂後就沒出來過。”黃毛把手一攤,一問三不知。


    “你的朋友,已經走了。”


    正在說話間,卻聽一道平靜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薑爻轉身一看,發現不知何時岩雲已站在了他身後,隻見他輕輕推了推臉上的黑框眼鏡,將視線投向了走廊側前方。


    一扇洞開的車窗在吹拂的晨風中輕輕搖曳,黎明的第一縷微光將點點金色灑向車外的大地。此時的列車已不再處於懸崖鐵橋,而是停靠在一片近郊田野之上,隱約的警笛聲從遠處漸漸靠近,救援隊伍即將到來。


    “不好了!不好了——!”


    沒等薑爻來得及說什麽,便忽見一個男人急匆匆地前方廂門衝了進來,此人正是原本住在4號包廂的壯年護工。


    “大家快去前麵車廂看看吧,有個乘客的狀態,好像不太對……”


    護工喘著粗氣,臉色相當難看,而其他人聞言也趕緊跟上前,隻留下一臉糾結的薑爻還留在原地,望著車窗的方向。


    “哎?小兄弟你愣著幹嘛呢?去看看情況唄。”胖子轉頭催促了一句。


    月琉璃,你可千萬別出事啊……


    薑爻收回視線,低下頭咬咬牙,最後還是轉過身,跟著其他人朝著車長室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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