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饕餮。”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結界,紅發男子抬起頭,望向矗立在結界入口的那名身穿製服的眼鏡男子。


    眼前的男子臉上仍舊帶著那種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與百年前他們初見時一模一樣。隻是如今的對方已有了歲月的痕跡,斑白的雙鬢代替了當年的黑發,而此時的紅發男子,也早已不再是當初的少年。


    “陸境儀……”


    饕餮看著前方的男子,慢慢走出迷霧。隻見他半裸的上身皮膚中,依然殘留著些許毒素未褪的紋路,比起以往的慵懶囂張風格,此時的他卻顯得冷淡了很多,不知是否是重傷未愈的緣故。


    “我睡了多久?”


    “正好一個月。”


    “一個月?竟然過了那麽久……”饕餮眯起眼,隨即又想起了一個人。“對了,薑爻那小子呢?”


    “嗬嗬,他恢複得可比你快多了,甚至還有精力出差呢。”陸境儀推了推臉上的單片眼鏡,回答道。


    “你又把他派去哪了?”饕餮皺起眉。


    “這次可不是我逼他,而是他主動請纓的。”陸境儀意味深長地說道。“他去了暮色山,為了幫你找祛除毒素的「冰璃珠」。”


    “什麽!”


    饕餮臉色一變,赤紅的眼眸中瞬間透出一股燃燒的怒火,他上前兩步,一把揪住了陸境儀的領口,怒喝道:


    “你明知道「冰璃珠」根本不在那,為什麽還讓他去暮色山?你忘了那是個什麽地方!?”


    “正因為我沒忘,才需要做個了斷,這不僅是對我,對你來說更是如此。”陸境儀注視著饕餮那張憤怒的臉,平靜地說道。


    “一百多年前,你為了解開‘心結’向我祈求了‘時間’,而我現在能給你的‘時間’已所剩無幾了。”


    “你、難道說……”饕餮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慢慢鬆開了手。


    “我的大限將至,能給你的庇護時間已經不多了。既然當年的一切因暮色山而起,如今也該在暮色山劃下句點,更何況當年的那個‘禍害’在百年後的今天,再次顯露了端倪。”


    陸境儀無聲地歎了口氣,伸手將一張虛擬屏展現在饕餮麵前。


    “當年那具壽衣怪物,又出現了?”饕餮看著屏幕上的資料,眸中閃過一絲厲色。


    “確切來說,那怪物在二十年前便已出現過,隻不過在一場墜崖事故中再次失蹤,地點就在暮色山。”陸境儀說道。


    “前兩天,薑爻去暮色山的路上誤入了某個死氣空間,並目擊了二十年前那怪物在血雨中現身的過程。而前陣子在暮色山附近再次天降血雨,或許……那便是怪物重出江湖的證明。”


    “哼,當年要不是因為那隻怪物,‘那個人’也不會……”饕餮低語著,赤色的眼眸深處湧動著某些陰沉的東西。


    “當年的悲劇,留了太多未解之謎,而解開真相的突破口,也許就在這隻重新出現的壽衣怪物身上。”陸境儀正色道。


    “嗬,說來說去,不就是要我去收拾爛攤子麽。”饕餮冷笑著,抬腳走向結界出口,隨身衣物也在揮手之間悄然包裹上他高大的身軀。


    “既然血雨出現,就算你不拿薑爻那小子當籌碼,我也會去暮色山查個究竟,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想再去那片傷心地了。”望著饕餮的背影,陸境儀慢慢開了口。


    “……”饕餮沒有回答,沒人知道此時的他臉上是什麽表情。在停頓片刻後,他轉過身,平靜地看向陸境儀。


    “當年,我在暮色山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但這一次,不會了。”


    說完,饕餮便不再理會陸境儀,徑直邁出結界,消失不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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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喂……醒醒……」


    誰……


    「薑爻……」


    誰在叫我?


    “……你小子還想睡到什麽時候!”


    “唔……”


    薑爻睜開睡眼惺忪的雙眸,茫然地抬起頭,望著麵前這名怒氣衝衝的灰發青年。


    “月……月琉璃?你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你還打算繼續賴在車上多久?”見薑爻這副迷糊的樣子,月琉璃更加氣不打一處來。“這都幾點了?你是不是忘了我們來暮色山是幹什麽的!”


    “暮色山……哎?我們已經到山裏了?”薑爻猛地回過神,連忙從麵包車後座上直起身,轉頭看向窗外。


    此時的天色已近黃昏,夕陽的暉光被密布於天際的雲層所遮擋,隻留下一片暗紅色的餘韻,也將這片山林染上一層詭異的色彩;雖是初春時節,但山裏的植被卻並未開啟新綠,一片片幹枯的樹林顯得頗為蕭條,隻有前方不遠處那座透著燈火的小鎮子還顯露出一些人氣,而這應該就是薑爻兩人今晚的落腳點了。


    “那就是距離暮色山山區最近的鄉鎮啦,雖然比不上你們大城市,但基本的旅店啥的還是有的。”


    一個粗獷的男聲從麵包車前座響起,薑爻轉頭一看,發現說話的是坐在駕駛座上的一位大胡子男人,也就是開車帶他們來這的司機大哥。


    “這暮色山啊,常年封山,方圓好幾裏都沒什麽人,車也開不進去,隻能送你們到這。你們科考隊要是想進山,得從鎮子後頭徒步出發,走個老半天咧!”


    科考隊?


    薑爻一愣,但隨即意識到這八成是靈禦台給他們偽造的身份,便也沒說什麽,背起行李,準備走下麵包車。


    “辛苦您了,從暮色山火車站到這,都快開了一天了吧?”


    “哎~不辛苦不辛苦,反正這趟賺得多~”司機大哥嗬嗬一笑,倒也直言不諱。“再說了,這車啊,其實一個小時前就開到了,隻不過小哥您睡得太香,所以才等到現在。”


    “啊?早到了?那怎麽不叫醒我?”薑爻驚訝道。


    “叫了呀,但怎麽叫都不醒,要不是看你還嘀咕著夢話,我還以為你掛了呢……”司機大哥嘖嘖嘴,說道。


    “夢話?”


    薑爻一愣,回想起自己先前在的確好像做了個夢,一個很長、很悲傷的夢。夢境的內容早已模糊不清,但殘留在心中的痛苦卻始終盤桓不去,這讓薑爻的胸口有些發堵,連帶起後頸的傷口也開始隱隱作痛。


    這都快一個月了,傷口已經愈合了才對……可為什麽我每次夢到些什麽後,傷口就會痛?而且,為什麽最近我會那麽頻繁地做夢?


    薑爻伸手輕撫過後頸,不禁又想起了那名在他身上留下這傷口的紅發男子,堵在心間的憂慮和不安又增添了幾分。


    饕餮……你現在,還在沉睡嗎?


    “……小哥?小哥??”


    司機大哥的催促聲把薑爻從走神中拉回,轉頭一看,發現月琉璃已經下了車,而那司機大哥則悄悄指了指車外一臉不耐煩的月琉璃,對著薑爻擠眉弄眼。


    “我說小哥哎,你還是趕緊下車吧,要是再磨蹭下去,你那老外同伴就要暴走了!”


    司機大哥忽然壓低了嗓音,對著薑爻小聲說道。


    “你可別說,這老外雖然長得賊好看,不過這脾氣也是真的怪!之前在路上我隻不過跟他聊點八卦,結果他倒來勁了,一直盯著我東問西問的,簡直像拷問一樣!”


    司機嘖嘖嘴,似乎心有餘悸。


    “還有啊,先前你睡得沉,叫都叫不醒的時候,我感覺他急得差點就要扇你了,你可要當心點啊!”


    “額,嗬嗬……”薑爻尷尬地笑了笑,他終於明白了先前月琉璃臉色難看的原因。不過更令他詫異的是,月琉璃既沒有真動手扇他,也沒直接拋下他走人,而是耐著性子足足等了他一個小時,這倒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不過慶幸歸慶幸,繼續挑戰月琉璃的耐心可不是上策,於是薑爻趕緊和司機大哥打了個招呼,起身下了車,走到了月琉璃身邊。


    “讓你等了那麽久,實在不好意思啊。”沒等月琉璃說什麽,薑爻便搶先一步開啟了道歉模式。“作為賠禮,今晚我請你好好吃一頓吧,怎麽樣?”


    “你還有閑情逸致吃飯?真當來這是旅遊的?”月琉璃柳眉一挑,開口回懟道。“要不是你磨磨蹭蹭到現在,我們早就進山了!”


    就算要進山,也得先填飽肚子吧?


    薑爻心中暗自腹誹著,但也不敢火上澆油,於是隻能岔開話題。


    “話說……關於「冰璃珠」最後出現的地方,現有的資料裏也沒有明確,隻說在暮色山附近。”薑爻說著,翻閱著手機裏的記錄。


    “考慮到時間已過了一個多世紀,在信息不明的情況下不宜盲目進山,我建議先在前麵這座鄉鎮打聽一下,說不定當年「冰璃珠」的線索會以‘民間傳說’的形式保留下來。”


    “哼,若真有具體線索流傳下來,你覺得靈禦台會不知道?”月琉璃飛了個白眼,嘲諷道。“要說暮色山附近的‘民間傳說’,據我所知,就隻有一個。”


    “是什麽?”


    “一個在某種意義上說,你曾‘親眼見過’的傳說。”月琉璃注視著薑爻的表情,緩緩說道。


    “那就是,‘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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