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一把鐫刻著詭異花紋的黑色短刀淩空掉出黑洞,在陰風環繞中落在了這片陰暗空曠大廳中央。


    “檮杌失敗了……”


    低沉的男聲從大廳底部的黑暗中傳來,隻見一道坐在寶座上的黑影慢慢伸出手,對著前方的「斷魂」遙遙一指。隨著一陣黑霧的悄然浮現,「斷魂」周身的封印被瞬間解除,並在黑霧的汙染下包裹上一層黑氣,徑直飛入了黑影的手中。


    “哼,幸好我留了一手,不然怕是得被靈禦台反將一軍。”


    黑影冷笑著,隨意把玩著手上的「斷魂」,似乎對刀身四周的黑氣沒有任何顧忌。


    “陸境儀那幫人陰險狡詐,他們會不會已經提前在刀上做了手腳?”另一道質疑的聲音從下方響起,這次說話的,正是站在大廳中央的窮奇。


    “嗬嗬,當初我讓楊咎把「斷魂」帶入靈禦台時,就已在刀上預設了法術,一旦情況有異就會自動傳送回來,連封印都壓不住。”


    黑影收起短刀,將視線投向站在寶座下的那名橙發男子,開口說道。


    “隻是讓我意外的是,靈禦台居然能那麽快找出抗衡‘詛咒’的辦法,這倒出乎了我的意料……這件事你怎麽看?”


    “那群人類根本沒能力化解您的‘詛咒’,一定是有某個來自天界的家夥在幫他們。”窮奇低語著,眼中翻湧著憤恨之色。“我能想到的,就隻有「他」。”


    “如果真是「他」,我現在也根本沒法坐在這。我之所以常年借助鎮魂石附身於他人,就是為了掩藏本體的‘詛咒’氣息,從而避免讓「他」反向追蹤到我。”


    一提起窮奇口中的那個「他」,黑影的語氣不覺陰沉了許多。


    “況且那家夥失蹤已久,要出現的話早出現了,也不會拖到現在。”


    “那到底是誰在幫他們?而且……我實在想不通,為什麽連心思如此縝密的檮杌都會失敗?”


    窮奇抬起頭,望向大廳側方那隻灌滿了未知透明液體的巨大水晶立棺。隻見那顆浸潤在液體中的男子頭顱已在不知不覺中分崩離析,並逐漸凝聚成一枚手指大小的胚胎,沉默地沉浮在水晶立棺之中。


    凶獸重生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少則幾十年,多則上百年。而每次重生的地點雖然隨機生成,但這次在鎮魂石的操作下,檮杌重生的位置被鎖定在了上一世軀體最後殘骸的所在,這也是黑影提前取走檮杌本體頭顱,並保存在此的原因之一。


    當然,窮奇心裏也清楚,另一個重要原因或許是出於“控製”,而他體內故意未被完全解封的封印,也是黑影控製他的一個手段。他之所以選擇忍著屈辱臣服於對方,除了共同的目標之外,更因為他的軟肋正被對方捏在手裏。


    “檮杌的失敗在於傲慢,若是他能聽我的話沉住氣,也不會被陸境儀耍得團團轉。”


    輕蔑的聲音帶著某種事不關己的態度將窮奇從沉思中喚回,如此冷漠的回應令窮奇的表情不覺抽動了幾下,但終究還是將不滿強忍了下來。


    “嗬,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雖然你我曾經是生死仇敵,但如今卻也為了同一個目標坐在了一條船上,這也是你和檮杌選擇和我互相利用的原因。”


    黑影一眼看破了窮奇的情緒,毫不忌諱地點了出來。


    “不過你可以放心,既然我已經答應了你,那麽必定會信守承諾,幫你們集齊蚩尤之魂。如今薑爻體內已有七枚蚩尤魂魄,而餘下的三枚中,除去命魄‘伏矢’,剩下的兩魄——“臭肺”與“非毒”,都已在我的手中。”


    黑影說著,有意無意地撥弄了下懸於脖頸間的那顆散發著金光的妖異魔石,隻見兩道紅色光點在金光的包圍下被牢牢壓製在魔石中央,顯得忽隱忽現。


    “……!”在見到那兩枚光點的那刻,窮奇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複雜起來,甚至一時說不出話。


    “以薑爻的人類之軀,就算他集齊蚩尤的三魂七魄,也會因身體承受不住而灰飛煙滅,使得蚩尤魂再次四散,除非……有鎮魂石的輔助。”


    黑影望著窮奇的神情,似笑非笑地說道。


    “當年的蚩尤便是被鎮魂石分離了三魂七魄,但反過來說,鎮魂石也能將他的魂魄重新完整化。現在薑爻已經替我們收集了七枚魂魄,隻要將這兩魄連同最後的那枚‘伏矢’同時回收,我就能操控鎮魂石使蚩尤的三魂七魄正式聚合,讓他獲得重生。”


    “……但現在‘伏矢’被某個家夥偷走了,不是嗎?”窮奇沉默了片刻,咬牙吐出了一句話。“那家夥一刻不出現,蚩尤大人的魂魄就一刻無法恢複完整。”


    “他會出現的,因為他所在乎的薑爻會來找我。”黑影冷笑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當初臨走時,會特意留下‘那條訊息’呢?”


    “‘我在槐江山等你’……原來這句話是說給薑爻聽的?”窮奇恍然。


    “沒錯。與其坐視他不斷節外生枝,不如主動出擊,掌控節奏。而且,我也沒那麽多時間等下去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麽,黑影的語氣微微凝重了些許。


    “總而言之,現在唯一的問題,是這顆鎮魂石還隻是‘未完成品’。”


    黑影輕撫著胸前的金色魔石,忽然話鋒一轉。


    “我的目的始終是‘完成鎮魂石’,而要複活蚩尤,同樣需要完整鎮魂石的力量,從這意義上來說,你我的目標是一致的。之前的‘詛咒’擴散已經替我收集了大量生靈魂魄,如今距離完成隻差臨門一腳,我相信你應該知道怎麽做。”


    “……”窮奇沒有反駁,沉默片刻後,轉身消失在了大廳之中。


    “這場持續了千年的流浪,是時候該結束了……不論是對「他」、對我、還是對薑爻。”


    黑影喃喃自語著,胸口那枚日月星辰圖案在黑暗中閃爍著不祥的幽光。


    “這一次,是我最後的機會……”


    陰沉的餘音回蕩在大廳,而寶座上的黑影卻已隨風而逝,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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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


    昆侖山頂的微風吹拂著繚繞的薄霧,露出了一上一下兩道對峙著的身影。隻見三足烏遙遙矗立在一處高聳的岩石上,冷冷俯視著下方那名神色堅定的薑爻。


    “我再說一遍,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滾回去。”


    三足烏伸手一揮,一道法術風牆便拔地而起,淩空攔在了薑爻麵前,但薑爻卻並未因此後退半步,依然倔強地站在原地。


    “我都已經聽說了。”薑爻抬起頭,望向上方的三足烏,不卑不亢地質問道。“饕餮就在這裏,對不對?”


    “不知道。”反複的拉鋸讓三足烏的臉上明顯帶上了不耐煩,連聲音都大了不少。“你要是再敢上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氣!”


    “……你再否認也沒用,九牙全都告訴我了。”薑爻冷靜地盯著三足烏,開口說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會特意來找你?”


    “……嘖,那隻不靠譜的狐狸……”本就已被薑爻纏得不耐煩三足烏一聽,表情頓時就垮了下來,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而薑爻見到對方的反應,更加肯定了心中的判斷,於是立即乘勝追擊:


    “我要見饕餮,別攔我!”


    “一旦進入「試獄之門」就是九死一生,除非完成考驗,誰也出不來,就算是他也一樣!”三足烏脫口說道。“你再這樣繼續糾纏,也隻是浪費時間!”


    “「試獄之門」……九死一生……??”薑爻一愣,轉頭望向三足烏身後山體上那扇緊閉的宏偉石門,忽然明白了什麽。“所以,他之所以下落不明,就是因為進了那扇門?”


    “嗯?”似乎是詫異於薑爻的反應,三足烏的臉上出現了遲疑。“你原來不知道他去了「試獄之門」?”


    “薑爻!”又一陣呼喊從薑爻身後追了過來,隻見路星月的身影隨著傳送陣的光芒出現在後方。“你不是說要找三足烏還藥嗎?怎麽那麽久……”


    “……”薑爻的身體僵了一下,先前他找借口問路星月要傳送符,就是為了找三足烏打聽饕餮的下落,而為了撬開三足烏的嘴,他不得不編織了些謊言,隻是隨著路星月無意的撞破,這場謊言也宣告敗露。


    “……好小子,敢詐我!”


    三足烏終於意識到自己被薑爻套了話,一股怒意湧上心頭,而被拆穿的薑爻卻並沒有糾結在這上麵,他所在意的,隻有三足烏透露出的那道重要訊息。


    “為什麽……為什麽饕餮他要去「試獄之門」?要怎樣才能救他出來!?”薑爻焦急不已,下意識地上前了一步,而就在此時,卻見一道金色閃電淩空劈下,正好落在了薑爻前方,激起了一片碎石。


    “我說過,你要是膽敢上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氣。”三足烏的碧眸中翻湧著怒氣,此時的他顯然已消耗完了最後一絲耐心。“我數到三,若是再不離開,我敢保證,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到饕餮!”


    “一!”


    “薑爻!別和他強了,快走吧!”見三足烏真的發了火,路星月也不敢磨蹭,連忙上前拉住了薑爻。


    “二……”


    “可是,饕餮他……”


    “三!”


    「轟隆!」


    劇烈的震蕩聲回響在這片昆侖山頂,但聲音的來源卻並非三足烏的懲罰,而是源自山體盡頭那扇沉默已久的巨大石門。


    隻見石門中央緩緩開啟了一條漆黑的縫隙,一道蹣跚的人影出現在了門後陰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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