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轉瞬就過去,鍾南山下已經是搭好一個佛台。


    金烏初生之時,這裏便擠滿了來自各地的僧侶。


    隻是大部分看起來都灰頭土臉,不難猜應該是被劉義真抓去做了幾天勞動。


    “都閃開!”


    在人群中突然湧出很多身著甲胄的士卒,厲聲嗬斥著僧侶,遇到不動的直接就一腳踹過去。


    “哎呦!”


    有僧侶被踹倒摔了個狗吃屎後回頭不滿的看著士卒:“你們幹什麽?憑什麽對我們這麽粗魯?”


    那士卒冷笑,居然直接抽出腰間的刀刃來,身上帶著絲絲煞氣向對方逼近。


    “你別過來!別過來!”


    僧侶嚇的蹬著地趕忙後退,邊退還邊大呼小叫。


    士卒不依不饒,一步上前將手中刀刃劈下,刀鋒狠狠插到僧侶胯前十寸處。


    “嘶。”


    輕微的水流聲響起,一股騷臭從僧侶褲襠中傳來,顯然是已經尿了。


    見官兵如此侮辱僧侶,周圍不少人已是對官兵怒目而視。


    “瞪什麽瞪,都滾遠點。”


    “之前你們僧侶刺殺長安公的事我還沒找你看算賬呢,別給臉不要臉。”


    卻是範道基見這裏有騷亂後立馬趕了過來。


    範道基護送走劉義隆後就被劉義真安排在身邊,負責安保工作。


    今天這場法會自然也是範道基防衛,範道基自然會不惜一切代價護衛劉義真的安全。


    眾人見範道基提到刺殺一事,自知理虧,也就都散了開來。


    法會很快開始,僧導穿著一身破舊的僧袍緩緩來到佛台之上。


    見到僧導出現,台下的僧侶瞬間炸開了鍋,一聲聲謾罵向這位老者潑灑而去。


    “咚!”


    還是士卒齊齊跺腳,將手扶在刀柄,用凶神惡煞的眼神掃向人群,這群僧侶才肅靜下來。


    “肅靜!”


    這時有主持法會的小吏現身。


    “長安公給諸位向僧導大師討教佛法的機會,爾等不要吵鬧。”


    討教?


    不是來辯論的嗎?


    不過因為之前範道基的出現,僧侶的氣勢早就矮了不止一頭,也沒人再敢跳出來。


    小吏扯著嗓子又喊道:“此次法會有三個條件,諸位聽好了。”


    “第一!所言隻在佛法,不可談論其他。若有人趁機言語中傷他人,斬。”


    “第二!一次上台的隻有一人,若有攪亂秩序者,斬!”


    “第三!佛台上無論輸贏,若是有胡攪蠻纏者,斬!”


    三個斬字讓僧侶的氣焰又被削掉幾分,此時能神色如常的意見沒幾個。


    “大家既然都聽清了,那就可以開始了!”


    待小吏喊開始的時間,並沒有人直接站出。


    直到半柱香後,一個僧人才大步踏出。


    “快看!有人上去了!”


    “那是誰?”


    “好像……是道融大師!”


    僧導看著上前的僧人有些意外。


    但還是雙手合十行禮:“師弟,好久不見。”


    沒錯,道融也是鳩摩羅什的弟子。


    道融看到僧導麵色無悲無喜,但說的話卻極為絕情:“聽說你已經拜長安公為師,我哪敢自稱你的師弟呢?”


    “我拜長安公為師,絕非有攀附權貴的意思,而是長安公真有大智慧。”


    道融沒有說話,隻是麵露不屑。


    僧導又勸:“師弟,世上真的有天生大智慧之人,就比如長安公,比如僧肇師兄。”


    僧肇善方大乘經典,兼通三藏,才思幽玄,精於談論,被鳩摩羅什譽為“中華解空第一人”,對佛法的領悟碾壓鳩摩羅什其他弟子。


    可惜的是僧肇英年早逝,三十一歲時就已經病逝。


    “住口!你怎麽敢提僧肇師兄!”


    道融此時滿是金剛怒目之像。


    在他看來把劉義真和僧肇相提並論就是對僧肇的侮辱。


    僧導歎了口氣:“師弟,人心中的成見就如同一座大山,既然師弟搬不走這座山,就讓我來幫師弟吧。”


    道融強壓心中業火,開口嘲諷道:“那我就看看你和那長安公師父學了什麽本事!”


    僧導麵露悲苦之色,再行佛號。


    道融率先發難:“神滅,何以知其滅也?”


    僧導答:““神即形也,形即神也。是以形存則神存,形謝則神滅也。”


    道融問:“形者無知之稱,神者有知之名,知與無知,即事有異,神之與形,理不容一,形神相即,非所聞也。”


    僧導答:“形者神之質,神者形之用,是則形稱其質,神言其用,形之與神,不得相異也。”


    道融一上來就問僧導:


    你說精神是會消滅的,怎樣知道它會消滅呢?


    僧導則回應:精神和形體結合,形體和精神結合,不可分割,所以形體存在,精神就存在,形體衰亡了,精神也就消滅了。


    道融又問:形體是沒有知覺的稱呼,精神是有知覺的意思,有知覺和沒有知覺,實際上是兩回事,精神和形體,按這個道理不容許合二為一,形體和精神相結合的說法,我沒有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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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僧導則回答:形體是精神的實質,精神是形體的作用,所以形體是從實體方麵講的,精神是從作用方麵講的,形體和精神是不能相互分割的。


    僧導的每一次回答都近乎天衣無縫,根本不給道融可以反駁的餘地。


    後來道融又問了幾個問題,從聖人談到天神,從宇宙談到萬物,可縱使問題再刁鑽,僧導都能回應以相應的答案。


    兩人的辯題其實就是“如何證明神佛存在?”


    這問題僧導完全可以把道融吊起來打,因為沒有神明出現是事實。


    僧導想要證明一個“事實”是“事實”,可比道融要證明“虛假”是“事實”容易多了。


    道融要是想證明有神都存在,那就拉出來一個神給大夥看看啊!


    實在不行他直接抹脖子自殺試試,看自己能不能看到極樂淨土或者無間地獄。然後讓佛祖還是地藏王把他救活。


    所以無論是劉義真還是僧導,壓根沒有把“輸了怎麽辦”這個結果放在心上。


    除非有人能拉出一個神來給劉義真表演一下怎麽能算出宇宙常數,再列出萬物理論方程式,不然劉義真是絕對不可能承認神的存在。


    這些道融顯然做不到。


    他就和第一天遇到劉義真時的僧導一樣,萬物法則將他信仰的虛擬神佛給擊的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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