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裏的船,不同於長安渭水,也不同於杭州的西湖揚州的瘦西湖,這幾處的船不是笨,就是簡陋局促,比不得秦淮的船,可以躺下談天望遠,也可以顧盼兩岸的房子,思來,是和其獨特的用處有關。


    過了白鷺洲,李治等人的輕舟也靠近了滿滿當當橫亙在十裏秦淮上的畫舫,自然是看清了這些畫舫,畫舫清雋也就罷了,那頂下還一律懸著彩燈,明暗晦不一,夜幕垂垂,船上點點燈火從薄薄的白紙上反暈出一片朦朧的煙靄,透過這煙靄,黯黯的水波裏,一陣漣漪。


    置身在這片薄靄和漣漪裏,耳邊想起悠然間歇的槳聲,jing神也恍惚起來。


    “好一個鬱蒸的江南,難怪如此多人憧憬這紙醉金m的生活。有點意思。”


    李治恍然這秦淮河上的一切,雅麗果然過於他處,俯下身子看,就連那秦淮河的水也是碧yinyin的,厚而不膩,像是胭脂水粉所凝的,自己初到金陵時,天還未黑,漾漾的柔波恬靜委婉,等到現在燈火點明時,倒變的沉重了起來,黯淡的水光,就跟水裏有人在衝你眨眼睛一樣,美的有些詭異。


    槳聲響動中,iǎ舟在河中漾,李治早已頗為朦朧,怪羞澀的,寂寂的河水,隨著雙槳輕動,無言的挑逗著李治的情弦。


    沿路霧裏看花,朦朦朧朧的不覺間已經過了橋,河上斷斷續續的歌聲此起彼伏,從沿河的妓樓、畫舫中飄來的,這些歌聲歌詞大都是些前人的言詞,清唱的也沒有想象的那麽好聽,至少和鄧麗君王菲的差了不少,但清秋微風吹漾水波搖拂的,哪怕唱的走調點,也可以果斷無視了


    輕舟悄悄地穿出連環的橋一腳踏進這“六朝金粉氣”的銷金鍋,震撼一臉的!


    今天的一晚,李治難得的沉默了,少了滔滔的訴說,舒展一下文青的情懷,一個字,看!


    不再說那些紛煩的話,隻看少說,享受這一江胭脂的薄媚。


    一路震撼,浮沉於歌聲裏,燈月jiā輝,笙歌徹夜,這才是秦淮河的真麵目。


    不時的有的艇子iǎ舟急忙忙打槳,橫衝直撞的斜衝過來,帶起河水“嘩啦啦”的翻動,有時倒也驚險。


    得意於秦淮河的妹子們的努力,那胭脂水粉微泛出的暗香,浮動在每一寸空氣中,隨著那的船兒隨著這的船兒也啊的的李治心肝脾肺腎都軟了。


    水光璀璨上的彩舫到處停泊,李治那破船不禁也左搖右晃穿ā其間起來,遊客們的大船,歌nv們的畫舫、李治的破船,有時能作擠成一團,別開生麵。


    “狗屁的旖旎風光,再晃就胃出血了!”


    李治是真不知道秦淮河熱鬧的時候是這樣的,隻模糊地覺著在秦淮河一定是風光秀麗,對坐船頭伊人漢子對詩唱歌的,所以在那悅來客棧裏早早入睡,又睡了個回籠覺,中午才啟程,就是為了傍晚時分正好到金陵,養足jing神看看夜下的秦淮江畔。


    如今這樣急急忙忙跑到河上來無聊苦了自己又怪得了誰。


    這個靠近金陵城的江畔,動著無數的燈火,沸騰聲響遍了周邊三裏的秦淮河,喳喳嚷嚷的一片,活像賣鴨子的大集市,李清河充當了臨時的導遊,說這兒夜夜如此,不必見怪。


    不必見怪還是大驚iǎ怪?話裏話外不免有些自豪,這讓李治覺得自己是初上城的鄉下老,被鄙視了。


    穿花蝴蝶竄的船和李治沒個相幹,不過途中還是遇到一件不大不iǎ的趣事。


    一隻歌舫直直的衝來,船頭傍著,船尾也傍著,漸漸和李治們的船並著了,這都不要緊,關鍵是一團黑影猛地跨上李治船頭上,身手異常矯捷,令裴行儉等人iǎ吃一驚,下一刻就要下死手!


    幸而來的不是個大老爺們,而是一個武力值為零,無存在感、無威脅無禍水姿的三無老媽子,年紀在李治看來並不大,三十四五而已,後世iǎ資白領們iǎ喬初嫁的年紀,神氣倒怪狡猾,把一扣破爛的手折,遞給李治,讓細瞧些戲目,好好兒點個唱。說:“這位公子,點幾出吧,最新的新曲。”


    本來李治就有意見識一下秦淮河的歌姬的,隻不過原沒想放到今夜,畢竟初進城,媳婦又在身邊,不料蒼天大愛,她們竟會主動前來糾纏。


    艙前點著紅燈籠,紅的眩人心,兩個年輕的nv子走出船艙,坐在下麵,從船上看去,胸前雪白纖毫畢見,無疑是引客人的大殺器。


    來時聽李清河有意無意的說了,秦淮河上每船的歌妓大約二人,天一黑,她們的船就在秦淮河上往來不息的兜生意,無論行著的泊著的,都來兜攬,也不知道她們是怎麽想的,竟來兜攬李治的破船了。


    李治他們的輕舟,輕便不假,但簡單到平庸也不假,更何況還有兩個美人站在船前,來人實在談不上眼裏勁,有點悶頭一棍,打的著打不著看天意爆人品的意思。


    大紅燈籠高高掛,透著一股靡的味道,即使豪放大氣如武順也皺起了眉頭,神冷了下來,帶著天然的俯視,這無關修養,不過是出身顯貴的人,天然帶著的對同的優越感,nv人尤其鮮明,並沒有蔑視不恥的意味。


    都是可憐人,隻一眼,就能看見船頭那兩個nv子一身遮掩不住的風塵味。


    出乎意料的熱情讓李治竟有些許踧踖不安了,自然的撇了撇左右,果然見周圍行過的船上似乎有許多眼光炯炯聚焦過來,要命的八卦,李治有點囧了,第一次被當成嫖客實在是有些不習慣,尷尬的咳了咳嗽,隨意向歌妓們瞥了一眼,姿一般,沒有驚為天人的驚不過也是正常,物以稀為貴,美nv多了,潛規則都木有新聞價值了。


    李治裝模作樣的勉強將那歌折翻了一翻,夜裏燈火倒映在水上,閃爍不定,根本看清不了幾個字,便趕緊遞還給那老媽子,不好意思地道:“那個,我們剛進金陵,就不要了,改天再來聽曲吧。”


    武順嫌李治的回話太冷漠了,便開口幫腔解釋道:“這位老嬸子,我家相公隻聽奴家自己的iǎ曲兒,聽不慣人家的。”


    要想擺脫是非糾纏,除非將不理不睬做到極致,來人又知難而退,否則最好不過辯解了。


    一聲“相公”,道破天機,一針見血,是此時此刻此景此情,所有辯解中最簡潔最漂亮的一個詞兒了。


    不出所料,那老媽子帶著三分失望和七分的輕蔑,讓船頭雇來的夥計輕搖著畫舫,翩翩而去,世故了點也笨了點,所幸不虛偽,固然不可愛但也談不上討厭,夜降臨,她們的生意才剛剛開始,不急,但也不能費時間不是。


    在槳聲裏隱約間仿佛傳來老媽子狠狠地聲音,“呆子,一群吝嗇鬼,又一個沒出息的懼內,天下男人都死絕了不成!”


    倒是那兩個歌姬似乎明白了甚麽,臨走時歉意的看了看李治身邊的武順和李清河。


    眼看她們一個一個的去遠了,李治呆呆的蹲踞在船頭,怪聊賴的,碰著了這種緣分,李治是無怒亦無哀,惟有一種抱歉。


    金陵nv李清河到底懂得多些,告訴歸海一刀:“把船搖開些吧,不是每個人都沒眼力的,別再讓人來嚕蘇了。”


    歸海一刀“唉”的答應了一聲,悶著一股氣撐起船來。


    槳聲複響,水見波痕,武順笑道:“為何畫舫來時相公竟羞澀了起來了,連話也說不周正了?就差躲奴家身後裝羞澀了。”


    “這是一種比較深沉的眷愛,一般人不懂的,需要大慧根大機緣,適逢其時,透著大玄乎。”李治神神叨叨的,爺們兒蛋疼呢。


    “相公其實不必顧及娘子悲涼易碎的iǎ心肝的,要是舍不得,過了這個村還有其他店,再叫就是了。”見李治搖頭,武順笑意漣漣,大為欣賞李治不為所動的態度。


    “相公思來想去,到底還是個貨真價實的君子,就在剛才,相公切實感受到了內心正在煎熬,那是道德的鞭子在無情的鞭撻我內心的良知,於是良知蘇醒,隻能說一聲‘抱歉’,再見無期了。”半真半假的跟武順扯了一句,武順如此說他要真的當真那就傻的可以跳茅坑了,不過這心裏似乎真的有些抱歉的。


    “抱歉,為何要抱歉?不想聽不聽就是了,這樣的事每天秦淮河上不知發生多少,不是每個歌姬都能拉到客人的。真正紅火的畫舫,大多去了青樓,留下來的也是回頭客捧的,隻有一般水平的歌姬才會到處詢問,唱的曲子都是別人撿剩下的,希拉平常,見多了也就好了。”


    李清河ā了一句,說的平靜誠懇,臉上不見一絲鄙視的意味,聲音少有的溫和如醇酒,緩緩而出,也許真的隻是見的多了,即使有太深的感觸,久了也淡了。


    “你說的…可能是對的吧。但我所謂的抱歉,三分是對於她們,另外七分倒是針對自己,剛才那兩個姑娘於我雖沒有奢望,但總有些希望的,拒絕了她們無論理由如何充足總讓人很受傷的,也許是第一次見,感覺心裏悵然若失似的。


    而對我自己隻是覺得有一種不足之感,這四麵的歌聲並沒有如何動聽,也許初進金陵,遠遠的歌聲卻總感覺在心裏搔癢似的,越搔越癢,在歌舫劃來時就有點憧憬,有點盼望,還有就是饑渴了,這和無關,純粹好奇,但真正讓我感到抱歉的是,剛才眾目睽睽之下,我竟然毫不猶豫的退縮了,實在丟臉的很。”


    李清河聽了後詫異的偏了偏頭,若有所思,沒有再問。


    倒是對李治極了解的武順出奇的思索了一會兒,對四處觀望的李治說了一句話,一語道破天機。


    “相公,賣歌是賣歌,賣是賣聽歌和狎妓不同,無關道德的。”


    武順一針見血的說盡了李治灰的拒絕。說到了李治心裏。


    歌舫去了,李治心如湧,武順的話他自然明白,最後隻能歸結於不是主場水土不適吧。


    怎麽說李治也是一天朝紅旗下的優秀子民,滿臉陽光的長成,對於這種跡歡場的前途事業還得有一段嬌羞的摸索期,摸索過後,才能卷起褲腿滾啊爬啊的,繼而知己知彼百戰不殆,jing盡人未亡。


    思索間,又來了兩隻歌舫,老媽子一樣的請李治點戲,李治也一樣的拒絕了,隻不過這次心情平靜了許多,不安稍減,也許正如李清河的不以為然,習慣了就好了。


    夜深沉了起來,清清冷冷的透著清爽,裴行儉請示就此靠岸吧,正說著就遇著一隻來船正駛過來。


    李清河看了一眼,立馬臉一變,神情冷了起來,李治好奇的張望著,沒甚麽特別啊。


    “這是載妓的船,髒。”李清河解釋了一句,就不再多說半句,最後一個字說盡了她的態度。。


    這是一條板船,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光,不華麗,船頭上坐著一個nv人,手裏拉著胡琴,口裏唱著江南水鄉膩膩的軟調子,響亮圓轉。


    這個船箭一般駛過去,餘音還嫋嫋的響在耳際,和那些大大方方出現在眾人之前拉客的畫舫不同,這板船出現的如鬼魅,總透著一股見不得人的悲涼味兒,那船頭拉胡琴的nv人姿一般,可令李治不願承認的是,一路傾聽而來,想不到在登岸的霎那,卻聽到最能打動人心的清歌琴音!


    歌聲寥寥中消失了,再回頭就是森森的水影,張著血盆臭嘴,仿佛要將光華下的黑暗一口吞下,李治以前很喜歡聽羅大佑的《你的樣子》,此時無由的竟想哼上兩句,夜甚濃,燈火依舊輝煌的在招邀著,金陵城中百姓家的燭火古樸間閃爍著,代替了秦淮河上的大紅燈籠。


    又有幾隻輕舟靠岸,金風神、裴民他們也隨後趕到了,囂囂的一陣歌聲,人語遠去,河上的夜更濃了,臨水的妓樓畫舫上,從簾縫裏出一線一線的燭光,靡靡語醉。


    雖同是船,但哪怕相隔不到百裏,椒陵的船也不同秦淮的,燈影淡了,河水靜了,李治也出奇的倦了,妓樓裏的昏黃燭光,和月下皎潔涇渭分明,銀月一鉤,冷冷地照著秦淮江畔,這一個黃昏裏,李治心和境的jiā縈互染,實在難以訴說。


    依外行人看,實在把事情說得太嫌複雜了,實有的隻是糾結之嫌,但涼月涼風之下,李治背著秦淮河走去,靜聽槳聲,朦朧裏適才的繁華餘味徹底散了,沉默著才總覺得內心哪裏少了一點激的韻味,再回頭的話,河中的繁燈畫舫想定依然在那裏,燈火已闌人未散,醉生夢死的沉醉度日。


    “一刀,你喜歡金陵嗎?”李治問道。


    果斷的搖了搖頭,歸海一刀一如既往的直白幹脆道:“不喜歡。”


    “為甚麽?”意料之中,李治下意識的問了這一句,卻也沒指望歸海一刀能給出甚麽好的說辭。


    “娘們兒氣太重。沒我們長安霸氣,說笑的那嗓子都比這邊響亮。”歸海一刀說的很認真,卻得罪了一個人,李清河。


    不過李清河隻是出奇的沒反駁,重重的古怪的輕哼了一聲,忿忿然。


    大長安,她此次也是見過的,得古秦遺韻,那巍峨雄視古今的宮宇透著不容置疑的蒼涼恢弘的大氣度,關內大漢倔強重義的爆脾氣,鑽牛角尖見黃河死不回頭的蠻牛子,都深深震撼了李清河,一首秦風山歌蒼茫激越鏗鏘激烈的能讓人耳鳴陣陣,卻是截然不同於六朝金粉秦淮河畔nv兒家的鶯聲細語愁腸百結。


    孰優屬劣?各有公論。


    “哈哈哈哈,好一個娘們兒氣太重,話糙理不糙。不過可不要在金陵百姓麵前如此說,iǎ心被噴了一臉的吐沫,扔進秦淮河裏喂魚蝦。”心中豁然開朗,竟不可自製的大笑起來,心中那縷不適應,被歸海一刀這句話完全掏出來了,他終於知道自己水土不服在何處了。


    習慣了豪氣幹雲氣象萬千金戈鐵馬的大長安,突然來到這一個薄媚柔膩的nv兒溫柔鄉,竟手足無措起來,難怪被武大姐笑,笑的冤枉,卻也笑的實在,不知何時,前世那個秦淮邊上整天嚷著要醉死在十裏秦淮的廢柴偽文青,今日骨子裏不覺間也澎湃野起來。


    胭脂紅再紅也紅不過英雄血。


    視線所及的地方突兀的傳來一陣微微嘈雜的人聲,使李治豁然驚醒,抬眼望去那光景又有不同,金陵城開,街道兩邊夜市截然有序,依稀的笑聲,似把那上岸後空虛幻滅的情思竟瞬間填滿了,各有各的風景各有各的好,且再看看這金陵城的風土人情吧。


    “走,進城!”李治當先昂首又挺胸的徑直走向金陵城。


    iǎ妖:這章碼了六個多iǎ時,一邊和室友繼續迄今四年你來我往互彈ji.ji一百下的殊死搏鬥,一邊思索著章節戰略走向,修改了八遍,擦,誰敢再說是iǎ白文,自己到牆角麵壁自摸**一百下。另,這個便是《江南醉》(下)吧。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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