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出的霧氣還搖搖曳曳在晨風甲沒有消散,可是今日,整個金陵城的百姓卻早早的匯聚在城外,十室九空,層層疊疊的人海,細細看去,厚數十裏,一片噪雜聲,一眼掃去,黑壓壓一片,人海之謂,堪稱實至名歸。


    竺寒暄掀開馬車的車簾,曰光穿過層層森冷象征著權利和生死的紅色錦衣衛大軍,抬目望去,遠處金黃色的鑒駕上,一個男人淺笑獨坐。


    那份高高在上,如同登臨無人登臨的絕頂,孤獨卻俯視眾生。


    無數血紅色的“唐”字戰旗在鑒駕下迎風招展,烈烈作響,聲勢頗為厚重,早晨的陽光燦爛如晚霞,像是成千上萬的火把一起扔向天空,一層紅光浮現在每個人臉上,李治坐在賽駕上,一手按住腰間的金劍,一身金色龍袍,鶴立獨群在紅色的海洋中。


    “臣李義府恭祝陛下龍歸長安,明月之下風聲蕭瑟,臣一片丹心時刻牽掛陛下,望陛下保重龍體,萬勿操勞過度。”今日的李義府穿著一身紫色的晴天白鶴刺史錦服,高冠博帶,肅嚴莊重的一塌糊塗,因為今日,李治要啟程回長安了。


    “李義府,錢不豐”李治高高在上,淡淡的看著嶽父和他身邊一直躬身肅立的錢不豐笑道:“人生聚散如同月之陰晴,你我君臣三人共事雖隻數月,但甚是愉快,中間大大小小的瑣事也勞累兩位愛卿了。”


    “此乃臣等本份,萬不敢當。”李義府和錢不豐這對老基友也甚是默契,齊齊下拜,一臉慚愧,尤其是李義府,更是淚眼朦朧,感君隆恩極深。


    李治淡淡的一笑,隨即看向李義府,樂道:“嶽父大人還是站起來,一大把年紀跪久了我怕你到時候三條腿一起軟了。”李治這話說的李義府臉稍稍一紅不過依言起身一邊的錢不豐有樣學樣的也麵無表情的站了起來。


    斟酌了一下言辭,李義府又作了一個深深的揖,過九十度,語帶誠懇道:“內人他日一時糊塗,為人所蒙騙,放逆賊入城,實屬重罪,罪在不赦,然陛下心懷慈悲,不計前嫌寬恕的內人,臣當牛做馬不能報效君恩,隻望每日能殷勤國事,對陛下有個交代,亦公亦私,隻能如此了。”


    “嘿嘿嘿”這時站在一芳的錢不豐倒先笑了:“我看義府賢弟是雄心不老,回家左擁右抱,左邊楊夫人右邊美妾紅袖添香兒女也不在身邊,大享三人世界,人生大樂啊。”


    “哈哈哈,說的朕都流口水了,老丈人,可要悠著點,我這再天腰骨又酸又痛,摸摸下巴,都瘦了。”李治笑眯眯的身子靠了靠前,和錢不豐一起促狹李義府。


    “哪裏話?”李義府淡淡笑道:“我娶紅袖,是因為愛情見到她,臣隻願抱她,此願足矣。”


    冷冷的說了一句冷幽默,李義府迅速轉移話題,疑惑的抬頭望向李治,有些困惑道:長安離金陵山高水長此時北方又是寒冬,一暴十寒,陛下車馬隨行極眾如何去那裏?”


    “嘿嘿,我明白了義府賢弟還是不甘心被留在金陵啊。


    ”錢不豐嗬嗬的笑了起來。


    “奸商”李義府翻眼苦罵了一句,然後道:“不瞞陛下,自從陛下建內閣,天下文官有誰個不想有朝一日進入內閣,為臣者,但有雄心壯誌者,誰願居於飽暖秀美之地。如今大唐北方胡人之患已去,然薩羅珊波斯戰火新起,我大唐男兒振奮為生,豈有偏居江南一隅之誌?臣心自有一股熱血,期待事了為陛下鞍前馬後。”


    李治聞言不禁慨然一歎:“嶽父能癡心若此,朕心甚慰。不過,


    皇後即將臨產,朕是一定要回去的,看看我的大皇子和長公主。本來朕是想留下來的,好在開春為一刀舉行武林大會,召集天下各大教派以此次盛會爭奪國教之稱,可惜不過,以嶽父之才智,再付上不豐的賊精,相信我舉辦此次武林大會的宏圖,也洞悉一二了吧。”


    錢不豐笑道:“自然,拜火、摩尼、景教,若是能控製其中二三,那我大唐在西域的征途可謂一馬平川,信徒是最不可理喻的。況且,君臣三人,我是第一個該留的,不豐不敢瞞陛下,內閣也是吾所願,然貿貿然去長安,無功無勞,他日出頭不知何年何月,今日逮到如此天賜良機,古往今來,隻是一朝,不豐必將達成君之使命,讓那些齊聚金陵的各教派領袖齊齊跪倒在我大唐的腳下,為我所用。陛下將三萬錦衣衛留給臣,臣自然不能讓他們吃閑飯不是,絕對好好用用他們。”


    “別全殺光了,殺幾個不聽話的立立威,然後把他們交給錦衣衛洗洗腦,這方麵他們越來越熟練了,一定能把這些教主玩成精神奔潰。”李治笑著道,然後沉吟了數息”丁囑錢不豐道:“注意分寸。”


    “喏!”


    “嘿嘿嘿,哈哈哈哈。”


    不知誰開了個頭,君臣三人互相對視幾眼便嘿嘿的偷笑個不停,一副陰謀家高調吹噓自己善良天然呆的無恥德性。


    ,“一刀,你不是一直想會會天下間的強者嗎,怎麽,不開心?”


    李治微笑的問身邊的高大武夫,如今的歸海一刀在不停的戰鬥和歲月的磨礪下,穩重的越來越像一塊磐石了,有泰山之氣。


    歸海一刀沒有一絲笑意的應了一聲:,“回陛下,一刀開心的。”


    “大統領怕是歸鄉心切,心裏又舍不得陛下吧?”錢不豐也不笑了。


    歸海一刀卻笑了,瞪了錢不豐一眼:,“天機不可泄,無可奉告。”


    驀然之間,歸海一刀眼角閃現的一絲黯然,被人戳中心事了。


    李治一切都收在眼底,淡漠的笑道:,“義府不豐,你們兩人記住,武林大會,比武為麵,宗教為裏”朕為天下教派挖的這一個陷進,可不希望忙到頭來隻剩一頭汗,就好玩,別無收獲。”


    ,“嘿嘿嘿,臣曉得事的,臣夜裏做夢都在想著為他們挖陷阱,這方麵,臣很有想法。”錢不豐〖興〗奮的雙眼都水汪汪發亮,李治點頭笑道:“如此,朕也可安心回長安了,朕在太極殿等你們的好消息。”太極殿為大唐第一政務大殿,李治此語,明顯已把這一見不得光的事定義到千古國策上來了,這下連李義府也滿臉紅光,再也遮不住了。


    ,“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李義府、錢不豐、歸海一刀三人齊齊跪下。


    “擺駕,龍歸長安。”


    一聲聲擺駕,一傳十十傳百,層層而下,金陵城曠野上前來,“看皇帝“的百姓,都甚有默契,聞言齊齊跪倒,大頌,“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幾十萬人齊齊跪倒,甚是壯觀,像是天突然低下了頭,壓在你的腦袋上,深深的窒息感讓李治不知何時的起身”站直,手按腰間三尺黃金劍,一片肅穆。


    閉上眼,張開雙手,擁抱天地,深深的吸一口氣,輕輕吐出,消散,可是散不去的是耳邊響起的一陣陣的,“皇上萬歲”有人說,風光的背後不是滄桑就是肮髒”自己呢?


    都有吧。


    李治笑笑,睜開眼,倏然”李治的瞳孔的猛的一縮,是錯覺還是,他好像看見人海中兩個熟悉的清影一閃而過”逐漸消失在人海中,眯起眼再看時,又一片模糊。


    要走了,李治站在鑒駕上,拉鑒駕的馬〖興〗奮的刨著蹄子,八匹清一色純白的白馬一身雪白,沒有絲毫雜色,李治脊背挺得筆直,渾身上下充滿了帝王的威儀,世人似乎忘記他今年才剛滿十七,還未弱冠,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像是燃起了熊熊烈火,默默的跪倒,抬頭,如同在仰望神邸。


    這一刻,李治的腦袋突然哢嚓哢嚓出現一絲畫麵,那是征高句麗時,自己在龍首原上仰望城頭上袞服獵獵的父皇,現在和以前最大的不同,似乎從凝望看到被凝望者,曾經的**已經所剩無幾,留下的隻是一個皇帝該擔當起的重擔了。


    ,“陛下!”沈賢紅著臉的穩步走了上來,他在強自壓抑著,待到鑒駕下,他用僅僅兩人的聲音揚起頭說:,“薛仁貴從高原傳來密報,七十萬騎兵已經訓練隻剩最後一道工序了?”


    ,“甚麽?”李治低下頭去,隻見沈賢的臉上紅的發紫,脖子上筋也粗了起來,多年來宦海生涯已經磨去了那個曾經飄零的浪子的棱角,他已經像個當官了,治國如同百工,也需要匠,沈賢也蛻變成為一隻治國匠,治國能臣。


    “沈賢,任何目的的達成,都是要付出代價,朕的小金庫已經被七十萬大軍掏空了,差點要喝粥吃鹹菜度日了”李治小小的開個玩笑,隨後,收斂笑意道:,“說吧,還缺甚麽,朕給他。


    沈賢又吸了口氣,緩緩壓住自己顫抖的聲音,目光灼灼的盯住李治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血與火。那七十萬大軍,現在需要的是血與火。”


    李治眼光望向遠方的天空,掃過天空下匍匐的百姓,默默的看著槍尖閃耀的寒光,過了許久,才聲音低沉的道:“和平,從來都是通過戰爭來獲得的。”


    沈賢這回有點似懂非懂了,他皺起眉,喃喃道:,“和平?”


    ,“是的,和平,真正的和平,也許你看不到朕看不到,但是,終究有人會看到的,前提是當朕的大軍踏上那片土地,征服它。”


    李治再次掃了掃人海,再沒看見那兩個身影,隨即笑了笑,毅然轉過頭去,沒入坐穩在鑒駕之上,滾滾大軍護衛左右,揚鞭策馬,再也不向來路看上一眼,過去了的,便去祝福吧。


    金陵城中,一個女人抬頭北望,深深凝視後,悵煞笑道:,“走吧,姐姐。”


    另一個黑袍女人聞言,一言不發,徑直越馬走過妹妹的身邊,走了好遠才淡淡說道:“我們姐妹和他的賬還沒算完,想就這麽走了?


    哼。”


    黑袍女人掉轉馬頭,一路北上,空中寒光一閃,卻是她從來不離身的那把“桃臼”被隨手扔了去,落在街道陰溝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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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權勢之爭,曆來血流如年成功的帝王曆來是顧全大局謀殺私情對於皇九子李治,曾經李義府是沒有甚麽好感的,理由,還是個孩子啊。可看鑒駕漸行漸遠,李義府才醒悟過來,孩子?那是以拚了。


    雪後的風冰涼,吹的鼻子也零下了。


    李治離開金陵城後便鑽進了大大的馬車裏,裏麵溫暖如春,春意濃濃,竺寒暄、武順、魚玄機、李清河四個女人分坐左右,手裏拿著溧亮的老虎鞋你一句我一句的討論,李治湊近一看,這繡的是老虎?就是像貓朕也閉上一隻眼認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李治怎麽看怎麽像一隻老鼠。


    “好看嗎?”竺寒暄一臉笑意,不止是爐火烘烤還是天生如此,女人兩邊的小嘴巴紅紅嫩嫩的,像個成熟的紅蘋果真的想上去咬一口,就咬一口,李治用人品保證。


    “嗯。”


    “嗯?甚麽意思?”武順不懷好意的麵無表情湊坐在李治邊上,奪過歪斜著躺在車廂內的李治手裏正把玩著的盛滿葡萄酒的夜光杯,讓他正經說話。旁邊魚玄機和李清河自顧自的說話,當作沒看見李大帝同學吃癟。被四女圍在中間的李治翻了個身子,四角成“大”字型躺在軟軟的老虎毛墊子上昏昏欲睡,聞言,斜撇了武順一眼,坦白從寬道:“好看好難看。”


    竺寒暄聞言掩嘴笑了起來,魚玄機、李清河也跟著淺淺的笑至於被罵了的武順,反而大笑起來,笑的李治一臉無辜,一肚子迷茫,笑的李大帝同學都快惱羞成怒了。竺寒暄捧著肚子探下身在李治耳朵邊小


    聲道:“她繡的是你。”


    李治一愣,一把搶過竺寒暄手裏的老虎鞋醉眼朦朧的那麽一看,老鼠的身子,自己的頭還惟妙惟肖的給自己添了幾筆可愛的老鼠須,賊長賊長的。武順偷偷看李治她有點怕他生氣,不知怎麽了,現在在他麵前說話越來越不像以前那樣暢所欲言了,總有一股無形的壓抑自然而然的,在平時不怎麽睥睨的眼神和淡淡的笑意中流出,讓人有點沉默。驀然間,李治於色彩黯淡的車廂中笑了,笑的很窩心,沒誰知道他為甚麽笑的那麽溫暖。


    “沒有人喜歡孤獨,能忍受孤獨的不是偉人就是野獸,問題是,你懂不懂的珍惜。”


    車廂中,細細摩挲著手裏惡搞的老虎鞋,李治的聲音不低沉不沙啞,清新的像是經曆了幾世輪回返老還童的孩子,充滿著成熟鋒活力,他從武順手裏拿過酒杯,武順出奇的乖巧,沒有反抗,白老虎皮上,醇美的酒漿散出醉人的芬芳,李治已經喝的微微迷蒙了,他錦袍華服,醉臥在竺寒暄的膝蓋上,裂開嘴角,有點點口水,笑容像是一個單純的孩子。


    “有愛自己的人,感覺真好。”


    “妾身愛夫君呢。”


    車廂中,竺寒暄撫摸著枕在自己腿上男人的臉,細聲的說道。女人的聲音那麽輕,在沒有風沒有雨鋒溫暖車廂中,爆發出最美麗的音符。


    “再說一遍讓我驕傲一下。”李治閉著眼道。


    “妾身愛夫君。”竺寒暄的聲音一字一頓,堅定入骨。她手撫在自己的小腹上,那裏高高聳起,那是一今生命,一直支撐著她,讓她這個母親有勇氣坐在這裏,不害怕不軟弱,因為她有孩子,那是她的依靠和驕傲。


    “嗯,你的愛,朕感受到了,很溫暖。”李治笑意朦朧。武順輕輕的上前,依在李治懷裏:“你是個好皇帝,更是個好丈夫,跟著你,想哭,幸福的想哭。


    睜開眼,李治放聲大笑,一下子便破壞了感性的氛圍:“好肉麻,受不了了都。”


    天色放亮,朝陽越發的燦爛,躍上半空,放出暖人心的日光,膦擤人馬一路北上,魚玄機放下手裏的布鞋,那雙以前握劍長滿細細老繭的手掀開車簾,望著紅日,輕笑道:“今日好天氣,我們為相公唱支歌兒如何?”


    武順笑不可遏:“唱甚麽,要說唱歌,後麵馬車裏步非煙那對主仆可比我們唱的動聽哦!”李治羞赧一笑,女人,你的名字叫吃醋。


    魚玄機抿起嘴角,強忍著眼底的笑意,輕輕的說:“我們唱我們的,相公起個頭,我們跟著學,兩邊之後,定能學會。”


    李治舉起手裏的夜光杯,晃了晃,笑著說道:“好,朕起個頭,也唱。”


    李治放聲唱了起來,“狼牙月伊人憔悴我舉杯飲盡了風雪是誰打翻前世櫃惹塵埃是非緣字訣”笑聲混著歌聲隨著山風在曠野間飄飄蕩去。


    天地廣闊,萬物呈祥,相依的人,涉水而來,笑顏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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