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懷德出之後四人一路坎坷終於在七日之後重返到闊別已久的撫鬆鎮。吸著家鄉的空氣我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草草算來我自從他日一別距今已有一年多了這一年多來我經曆了買玉、海戰、盜墓、鬥倭這些奇事……現了許多的驚天奧秘更是經受了無比殘酷的實戰磨礪和難以忍受的生離死別這一切都讓我更加沉著更加淡定更加像一個成熟穩健關東的漢子。而成熟的同時我的思鄉的之情也在與日膨脹著沒有一刻有過停歇。


    四爺的宅院已經破落了這是我路過他家時萌生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感覺。想一年前一行人在此出浩浩蕩蕩開往大鴉山抬參時那是一種何其澎湃的豪情壯誌如今時移世易一腔的熱血也被冷水潑得差不多了隻留下了無盡的唏噓與感歎。


    我們重返的消息在鎮裏傳的飛快小二同我爹早早就在鎮外大街翹企盼了。父子重逢難免喜極而泣靜虛道長一見心也軟了便臨時更改了計劃攜眾人一同在我家停留一天。那一夜的事情我已記得不太清了:我隻知道當時喝了許多酒也吐了許多酒;說了許多話也聽了別人許多話至於酒的味道、話的內容翌日起來卻也忘得一幹二淨。


    小二依舊很是調皮。而這一年多來也正是多虧他的支撐我家祖業才能繼續維持。為了褒獎他我翻遍渾身背囊把能給的銀子全都給了他小二自然是歡喜得不行同我聊了一個多時辰的分別經曆。末了他終於還是忍不住那調皮的本性與我調侃道:“公子你還記不記得當初為啥上山抬參?”


    我聞聽稍稍一頓自知他是奔著我難堪來的便也不加遮掩地答道:“為的是靜玉”


    “小二見我一反常態地坦誠相答反而沒了興趣。沉默了許久又繼續問:“我聽說倘若靜玉小姐要活命則必須得有一塊陳年的血玉……公子那塊血玉你尋到了麽?”


    我腦中嗡了一聲眼前情景再一次被帶到崩塌的黑殿跟前:那具陳圓圓鮮活的屍體那枚埋在陳圓圓頸子底下的血絲白玉錢為了救我而慘遭割喉的夢蓉和燕叔……突然這一切都在我麵前天旋地轉一切顯得都是那樣的虛幻又是那樣的真實。我腹中隱隱有些惡心憋了許久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怎麽?公子難道你沒找到血玉麽?”小二又問。


    “找倒是找著了但我卻丟了一樣更重要的東西……”說到此處我心中的苦楚卻再也沒法抑住眼眶中的淚花不住地打轉。為了掩飾此時的傷情我便把玉錢掏出放在掌中假意把玩——白玉上的血線絲絲絡絡地向外延展著看著就像一條條染著血的牽牛藤。


    小二倒沒注意到我的情緒變化兀自被血玉的外形所吸引不住歎道:“這麽說有了它靜玉小姐就得救了?”


    我搖搖頭說:“也未必!京城有個範姓小姐也和靜玉得了同樣的怪病他爹花高價買了一塊血玉給她吃但最後還是死了”


    小二聽後大駭:“不是有巫師說有這血玉就能祛根麽?敢情這也是騙人的?”


    “騙人倒不至於。這範姓小姐的怪病就是由於血玉才撐了好些年的。範父親是京城有名的漁業大王他也曾送女兒去德國看過西醫而西醫也承認血玉是有奇效的隻是要治愈這怪病除了血玉之外還需要另一劑良方”


    “什麽良方?”小二問。


    “就是深海獸魚的眼睛”


    “獸魚?我怎麽沒聽過?”


    “豈止你沒聽過就是範家動了一千多名漁夫苦苦尋了數月也沒找到最後這範小姐還是沒捱過去……死了”說到這裏我的心情不覺有些沉重便長歎了一聲。


    正在此時門外有腳步聲響繼而人影一晃靜虛道長進來了。我自知他是催我出便也不再同小二閑聊待我收拾好行李之後一行人便到書房與我爹告別。我爹見我又要離家便忍不住老淚縱橫。我也哭了個一塌糊塗與他老人家相擁而泣。淚光中我細細打量他的麵龐:爹他老人家的臉上的溝壑明顯更深了胡須和鬢角都有些許的花白一雙濁目也不似往常那般清亮。我擦幹我爹的淚珠與便他說道:“孩兒答應你救完四爺便回來一家人在一起過幾年太平的日子”


    我爹擦幹眼淚說道:“知焉這太平日子誰家都想長過無奈現在的世道太過不濟。古賢雲:‘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道長方才同我說了你的事情爹不管你是真有了本事還是道長瞧錯了眼我都希望你能當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做一個於國於民有益的人”


    我連連稱是揮淚告別了爹與小二便隨靜虛道長三人重踏不鹹山脈。一天多的行程並不算遠而故地重遊自是一番別樣心情:一草一木立在眼前仿佛就是昨日那般熟悉又卻像前世那般地飄渺陌生。行到第二天晌午時四人終於來到大鴉山人參場的中心地帶——如秋穀。


    如秋穀內景色依然如秋可抬參人放山用的埨子卻被淪為胡子巡邏放哨的工具。如今的如秋穀再不是先前的荒原樂土以至於我們腳跟還未站穩便被一群胡子包圍起來。


    靜虛道長心中有底不慌不忙將那吉林巡撫的親筆公文和崔二毛子的玄鐵令牌掏了出來為的胡子頭目雖然不認字卻也識得崔二毛子的信物反複查驗之後頭目開口說道:“敢情你們是來接四爺出山的?”


    靜虛道長答道:“正是巡撫大人親批的文書允我將他帶出山去”


    頭目聽後短歎一聲便沒有說話靜虛道長一見心中起疑就問道:“兄弟為何歎氣?難道是四哥他怎樣了麽?”


    頭目驚道:“您幾位還不知道哪?這穀內可是出了大事情!”


    四人聽後皆驚怔怔地望著胡子頭目。頭目略略思考又答:“你們先別著急且聽我慢慢道來:四爺其人我倒是會過幾次此人不僅豪爽仁義而且還對不鹹山脈的山路了如指掌。他剛被囚禁在穀裏時是極其叛逆與敵視我們的他那時不僅不聽從巡撫大人的命令上山抬參反而帶著一幹參客嚐試逃跑了多次。也幸虧這如秋穀的出口隻有一個而且我們又崗哨布得裏三層外三層的才將他一次又一次地捉了回來。要說這樣的人倘若一直頑抗下去我也就沒什麽好奇怪的了可是偏偏在六七天前這四爺也不知突然觸到了哪根邪筋竟率著幾十名參客浩浩蕩蕩直抵參場花了七八天時間挖了三百多棵棒槌下來”


    四人聞聽更是大驚洪屠戶嚷道:“卻是好生奇怪四哥在臨行之前就同我講了他是定然不會真去參場抬參的怎麽此番不僅真的去了還抬出三百多棵棒槌出來……”


    頭目聽完也道:“我也納著悶呢尋思莫非是那些官軍給四爺施了什麽壓力?但是思考許久覺得並不可能。一來像四爺這樣的漢子可謂是鐵打不化的主倘若不是自己不改主意八九頭牛都沒法拉得動他;二來這三百多棵棒槌挖完之後本已完成了巡撫大人交代的任務可他在挖完人參之後並未申請要出來。這些事情我倒是想不明白為何了”


    四人聽罷互相對視了一眼自知裏麵定然是生了天大的變故否則四爺是不可能臨時變卦的至於其中的原因就是謂何怕是也隻能進了官軍駐地當麵相問才能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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