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上發現漏洞之後,防洪組織部加大防守力度。[]此間一個月裏,十天有四天下大雨。通海河下遊大江,整體流域,都進入落雨季節,一時間大江波濤洶湧,水勢駭人,下遊大城市,也隱約可危。爺爺隔三差五往河堤跑一次,也隻是徒添憂慮,素手無策。緊要關頭,上麵派人來視察,此時鎮長因移民一事,受到不少指責,不方便出麵,安排汪誌俊接待。鎮上一些官員,帶著高官在河堤上走了一圈,也無建樹,當天就回去了。過了幾天,上麵下了一道暗令,開閘泄洪,撇開鎮長,把此事交給汪誌俊辦理。


    汪誌俊接過此事,認為天賜良機,必須辦好,不讓上麵為難,自己也留下個好印象。但此事甚難兩全其美,開閘泄洪,順了上麵,逆了百姓。不開閘,自己官位難保,思前想後,把主意打在杜子楓身上了。於是打了個電話,讓他過來。會麵之後,汪誌俊才道:“鎮裏有件事交給你辦,就是防洪的事,這段時間,你把水閘管理好,可別出了什麽漏洞。”杜子楓聽聞水閘,心中忐忑不安,水閘的事,他最清楚了,偷工減料,難保百姓安安危,隻可硬著頭皮道:“有我看著,不會出事的。”汪誌俊搖了搖頭,道:“錯了,就是要讓它出事。”杜子楓大吃一驚,旋即明白點什麽?心中大喜,會意的點頭出去了。


    水閘的事,一直是杜子楓心中疙瘩,他雖然管轄水利,但防洪的事,卻由鎮上直接插手。唯恐哪天突然塌了,自己官位難保。這次事情落在他手裏,就好辦多了,唯有把水閘炸了,既能泄洪,又可除掉禍根,一舉二得。想到此節,杜子楓驅車來到河堤上,找到了他哥哥。村長住在水閘旁小屋內,正在發呆,見弟弟來了,才有些精神,道:“你侄兒的事,怎樣了。”杜子楓故作悲痛,緬懷一番,道:“我已經盡力的,許豪已死,許強也快判刑,算替你兒子報仇了。”村長喃喃的點下頭,卻開心不起來。


    杜子楓乘機道:“哥呀,過幾天,我有些東西放在這。這是機密,不能對外人說。有人過來做些什麽事,你睜隻眼,閉隻眼,權當沒看見得了。”村長心不在焉,點頭答應了。杜子楓心中暗喜,告辭回去了。隨即找了鎮上幾個混混,給了一筆錢,叮囑一二,如此如此,隨後坐等升官發財。混混得知後,弄了幾包炸藥,送到村長那,村長不知內情,替他們收好了。這幾天裏,黃潘也感覺不詳,天天派人打聽鎮裏情況。知道內情後,心急如焚,馬不停蹄的來到道觀,一進門就對爺爺道:“不好了,鎮上要泄洪了。”


    黃潘見爺爺和道長麵不改色,奇道:“你,你們知道啦?”爺爺點下頭,道:“早料到了,您來得正好,進屋坐。”隨即三個人進了書房,黃潘剛坐穩,就開口道:“聽鎮長說,下個星期,就開閘泄洪,怎麽辦呀!”道長一陣心煩,拍著桌子,嘟嚕道:“能怎麽辦,死就死唄。你說的話,他們都當放屁。”黃潘見道長脾氣大,坐立難安,不知說什麽好,爺爺柔聲道:“你家有船沒?”黃潘搖了搖頭,奇道:“沒呀,您問這個幹嘛。”爺爺歎氣道:“開閘的事,沒法改了。那兒還有大幾百戶人家,能救一個,算一個。”


    黃潘連連點頭,自語道:“船倒沒有,但可以托關係,弄幾隻過來。”爺爺眼中一亮,點頭道:“木船自然要,有汽艇最好了。泄洪水勢大,也急。木船速度慢,機動性不強,也容易翻。你想想辦法吧。”黃潘告辭後,爺爺凝視著道長,欲言又止,道長嗬嗬一笑,道:“看著我幹嘛?我說你呀,就是不行,遲早被他們給累死。走吧!老道陪你走最後一次,他們要是不停,真沒轍了。”爺爺哈哈一笑,隨道長出去了。二個人上了機動車,直奔窪地處。


    二位老人打定主意,事已至此,直接把鎮上泄洪一事,告知鄉親算了。他們肯走最好了,就算不走,心中有底,也能提防一下。若是鄉親事後到鎮裏鬧,也顧不上了。來到村裏後,愈發冷清,拆遷隊散了,村裏安靜了一陣子。道長和爺爺在村裏轉了一圈,才發現一個角落,盤踞著十來戶人家。門前有不少人在洗衣服,見二位老人來了,都警惕的望著他們。道長找到一個老農,道:“把村裏剩下的人都聚起來,老道有事交代。”


    老農打量道長幾眼,警惕道:“有什麽事,對我說吧!我轉告他們。”道長眉頭一皺,不耐煩道:“讓你找人,哪來這麽多話。去去去,把鄉親都喊來。”老農打量道長好幾遍,直至道長眼睛都瞪起來,才不情願的去了。折騰半天,總算聚集幾十人,老少都有,聚在一起,小心的盯著道長和爺爺。道長見了他們眼神,大感不爽,道:“這幾天鎮裏開閘泄洪,你們出去躲躲,事情了結後,再回來吧。”鄉親們聽了,都麵麵相覷,一個人冷笑一聲,道:“怎麽,硬的不行,來軟的了。逼我們搬家,就直說,不用來這一套。都二把老骨頭,我都替你們丟臉!”鄉親們聽了,都唧唧歪歪開罵起來。


    爺爺正要回話,道長氣得胡須直抖,拉著爺爺,轉身就走,不滿道:“許豪死了,你也想死呀!話已帶到,他們走不走,是他們的事!哼!”爺爺暗歎一聲,隨道長走了。沒走多遠,出了村子,一個村婦腳步飛快,追了過來。道長聽到響聲,回頭喝道:“怎麽,還想打架不成。”婦女搖搖頭,一臉焦灼,問道:“家母讓我來問問,您說的那個事,是真麽麽?”道長又哼了一聲,拍著胸脯道:“怎麽,我還像騙子不成。”


    爺爺見道長不正經,插嘴道:“此事千真萬確,你還是提醒鄉親,讓他們多小心。”婦女點頭言謝後,飛速的趕了回去。一家人連夜出了窪地,來到鎮上親戚家避難。就這樣二天,爺爺和道長把窪地處村莊走了一遍,十個之中,隻有一個,相信了二位老人的話,匆匆離去。做完這些後,爺爺和道長回到道觀,道長擺了擺手,對爺爺道:“樸方兄,你也看見了。老道已經仁至義盡,以後你再有什麽事折騰我,好歹是不去了。”


    爺爺本心事沉重,被道長莞爾的神態逗得嗬嗬大笑,樂道:“你不肯去,三清神殿,也不收留你。”道長嗬嗬一笑,道:“不要就不要唄,老道改行去,跟你一樣,找閻羅王喝茶聊天玩。”笑過之後,爺爺笑不出來了,問道:“《渡心經》既已譜成,那些以往死去冤魂,一起超度了吧。”道長捋著胡須,遙望天空,點頭道:“理應如此。”


    二天後,黃潘急匆匆趕了過來,走進道觀,道:“都準備好了,聽說今晚泄洪,二位老者,過去看看吧。”道長和爺爺答應後,把我和陳文樹也帶上,跟著黃潘上了麵包車,來到河堤上。下車一看,水勢更大,離堤頂不足二米。一旁是一望無際的田野,種滿莊稼,綠油油一片,卻無一人在田裏勞作。大部分都搬家,剩餘的得知警告,也小心起來。黃潘在前麵帶路,隻見一塊高地上,停著幾輛軍車,都是接到上麵通知,過來救急的,不少軍人在此紮營。黃潘的卡車,也停在此處,總共找來三艘木船,一艘汽艇。我和陳文樹第一次見見到軍車,軍人。隻感覺都是威嚴剛猛,遙不可及。我又是好奇,又是害怕,在遠處觀望。陳文樹滿不在乎,在隊伍裏麵四處打量,軍人也沒轟他走,反而逗他開玩笑。道長和爺爺把四艘船看了看,三位老人帶著我們上了河堤。由於要泄洪,防洪的鄉親都被支了回去,在家待命。一路上,隻有荒涼的帳篷,少見人影。走了二裏路,就來到水閘處,厚沉的河水,不斷湧動著閘門,發出“咚咚”的響聲,仿佛隨時會崩塌一般。


    道長在那觀察一會,開始發脾氣了,嚷道:“哎呀,誰修的東西,二腳就踹開了。”黃潘聽了臉色大變,勸道:“道長,禍從口出,還是別說為妙。”道長哼了一聲,道:“怎麽,他們還想抓住我不成!”幾個人在那交談,村長早在屋裏聽見了,無奈心事繁多,沒招呼爺爺進去。老人們也沒逗留多久,回到紮營處。由於黃潘是民間救援組織,也得到照顧,軍隊提供一個小帳篷,供我們休息。彼此相對無言,隻等晚上泄洪時刻。


    夜晚時分,又下起了大雨。帳篷被雨淋得劈裏啪啦直響,掛著的油燈,左右搖晃。道長在裏麵感慨道:“自古以來,先出事,後救人。現在卻逆了過來,隊伍都擺好了,看著它出事,再去救人。”說了半天,道長三句俏皮話,就發一次牢騷。我也聽不懂,被逗得大笑,陳文樹卻大感無趣,拉著我出來。來到別的帳篷,軍隊紀律森嚴,緊要時刻,蓄勢待發,都坐在帳篷裏。看見我倆在外麵偷偷張望,朝我們直笑,也不真和我們玩。我剛把頭伸進去,後麵傳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天憐。”


    我回頭一看,大喜過望,正要開口叫喚,來人卻捂住我嘴巴,噓聲道:“別出聲,把你爺爺喊來。”來人竟然是醫生,一身軍裝,也不知從哪弄來的。我知趣的點下頭,見陳文樹警惕的望著他,拉著他回到帳篷,對爺爺道:“爺爺,醫生來了。”爺爺也是驚奇連連,連忙出了帳篷,遠遠看見一個挺拔的身影站在雨中。醫生見爺爺來了,帶老人家來到僻靜的角落。爺爺問道:“你怎麽藏在這?”


    醫生見四周無人,才小聲道:“那具女屍,您應該知道吧。”爺爺點下頭,醫生繼續道:“死者是富商之女,被人殺害。我曾去給她驗屍,得知不少內情,現在被追殺。富商一家為保全我,脫關係,把我送到軍隊。看您的樣子,也是個正直人,能不能私下查訪,明了這件案子。”爺爺眉頭一皺,沉吟道:“難於登天呀,況且我時日不多了。對了,女屍是哪裏人?”醫生想了會,道:“我也不清楚,應該是江南一帶。”爺爺正準備繼續問,軍隊突然響起口哨聲,醫生回頭看了一眼,道:“我知道的,就這些了。您千萬保重,改日見。”說完急匆匆去了,軍隊開始集合,整裝待發。


    爺爺見醫生走了,連忙回到帳篷,一行人往河堤上走去。河堤上漆黑黑一旁,右邊是翻滾的河流,左邊燈火全無,萬物空寂。走了沒多久,一輛摩托車從後麵駛過來,我們趕緊讓開,隻見車上三個人,神神秘秘,往水閘處開去。道長指著他們背影,道:“時辰到了。”


    三個人把車停在水亭處,使勁拍門,良久後,水亭燈光亮了,村長把門打開,疑惑的問道:“你們是?”老大把他推開,道:“我們是過來拿東西的。”村長這才記起杜子楓的交代,也就不多問了。幾個人翻出炸藥包,對視一眼,出了水亭,來到一旁的水閘處。老大從摩托車後廂發出一個塑料箱,幾根長塑料管,把炸藥分開,裝進塑料箱裏,密封後,裝上引線,用塑料管套好。然後在塑料箱上係著幾塊石頭,扔了下去。如此這般,總共扔了二個炸藥包在河堤,水閘上麵,也擺著二個。


    村長待他們走後,心中蹊蹺,偷偷跟著過來,在後麵看見這一幕,見了他們舉動,大覺詫異。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問道:“你們這是幹什麽?”老大惡狠狠盯了他一眼,喝道:“老東西,管的真多呢?一邊去!要不是看著杜子楓麵子,再囉嗦一句,把你扔到河裏喂魚。”罵完後,牽著引線,來到一旁,擋著大雨,拿出手機,摩擦二下後,發出閃亮的焰火,在風中搖擺。村長見了,陡然緩過神來,驚呼道:“炸...炸壩。”幾個人沒理他,準備點燃引線。


    村長擔憂村裏百姓,飛身撲了上去,搶奪打火機。老大把他推開,叫道:“二弟,收拾他。”二弟聽了,幾腳踹在村長身上,村長年邁,很快就躺在地上,有心無力,憤然道:“你..你們,招天譴的呀。”老大冷笑一聲,笑道:“報應,報應是什麽東西!”說完後,就把引線點燃了。幾個人退開幾步,靜靜看著。塑料管中,引線一路閃亮,往炸藥包處燒去。村長掙紮二下,用盡最後的力氣爬過去,掐住引線,張開嘴,就往塑料管上咬去。


    老大見了,大吃一驚,喝道:“攔住他,老不死的。”老二飛奔過去,幾腳喘著村長胸前,村長隻覺心中翻江倒海,滾了幾圈,來到水壩旁,後麵就是黑漆的河水。老二見村長吃了幾腳,仍咬住引線,不肯鬆口,眼中閃過一絲殺氣。來到村長身邊,一圈打在他嘴上,村長再也忍不住,噴了一口血,牙齒掉落,放開引線,意識模糊,從上麵掉了下去。隻見水中,似乎有個影子,像及了杜濤,不由心中暗歎,道:“濤兒,奈何是你。”墜落的身軀,瞬間鑽進河麵,消失不見。


    老二沒料到村長會掉進河裏,怔了一下,來到水閘旁觀望,卻不見村長影子,也沒管他。擦亮打火機,繼續點燃引線,剛點燃不久,隻覺河裏有東西。於是覺著打火機,往河麵一照,隻見一個慘白的麵容浮在水麵,眼珠翻白,直盯著他。不由駭得毛骨悚然,沉吸一口氣,準備離去,心中一晃,腳步滑動,慘叫一聲,也從上麵掉了下去。老大見老二下去了,就要衝過去救人,老三拚命拉住了他:“別去了,別去。要炸了。”老大心中劇痛,和老三飛速離去。走了百米遠,後麵一聲巨響,劃破黑夜,巨大的浪花衝天而起,飛出十幾米高。接著傳來低沉的響聲,猶如低吼,通海河的水勢,往缺口處湧來。這頭平緩,那頭洶湧。五米高,四米寬的浪花,席卷而下。一時間,傳來轟隆的響聲,地也震動一般。


    浪花卷過,小樹折斷,農田全無,一時間,河堤後麵的農田,瞬間被大水淹沒。爺爺和道長聽到巨響,都悚然動容,來到水閘前。隻見水閘被炸的破爛不堪,洶湧的通海河,找到突破口,宣泄著千裏河流。黃潘驚的臉色慘白,喃喃道:“我...我去救人。”爺爺趕緊拉住他,道:“現在不行,水太凶,船立不穩。水勢平緩,再過去。”黃潘也沒辦法,唯有等窪地被填得差不多,水勢平緩後,再去救人了。道長也是默不作聲,良久後,道:“天憐,文樹,走,不看了。”我看得心裏糾結,點下頭,準備跟道長回去。文樹卻不肯離去,道長把他硬拉走了。隻留下黃潘和爺爺那兒。


    過了一會,爺爺和黃潘往回走去。此時軍隊已經出發了,往這邊趕來。路上,爺爺見到了醫生,隻見他一路小跑,於是遞了個眼神,示意他小心。回到帳篷後,黃潘觀察一番,那幾艘船被運走了,估計是部隊拿去了,不由心中著急。緊急關頭,都有救人之心,爺爺勸道:“這事讓年輕人辦吧!我們天亮去看看。”


    篇外話:還有一章,《渡心經》就此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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