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沒注意到她的異樣,一邊拿了她要穿的衣裳掛在床邊的架子上頭,回頭時卻看到蘇麗言臉蛋泛紅,白皙的肌膚嫩裏透著粉紅,也不以為意,隻當她是睡得久了才這般,隻是一邊兩手拿起衣裳比了比,問道:


    “三少夫人,您是要穿哪一件?”她說完,看到蘇麗言又眯了眯眼睛,顯然還是睡意十足的模樣,心裏不由有些焦急了,也顧不得問她意見,連忙將兩件衣裳托在了手上,一邊又湊到了床邊來,小聲哄道:


    “我的好小姐啊,如今可不是在蘇府了,這是要去給太夫人和大夫人請安的老娘劫個色。”焦急之下,平日裏習慣的稱呼又溜出了口,說完,也顧不得主仆之分,見蘇麗言腦袋又往一邊歪了去,神態說不出的嬌憨可愛,與平常的端莊大方完全不同,連忙伸手扶住她腦袋,替她理了理柔順黑直的秀發,又將自個兒剛才的話說了一遍:


    “好小姐,您趕緊醒一醒,過會兒遲了,太夫人該心裏不喜了。”那個太夫人一瞧就是不太好相處的,對蘇麗言也是頗有些刁難,寧願早些去,也比遲了給她抓到把柄來得要好,到時指不定她要想出什麽法子來說些閑話了,如今都已經對蘇麗言十分不滿的樣子。


    蘇麗言自然也知道蘇玉說的是對的,不過她確實是眼睛睜不開,心裏哀號了一聲,眼皮卻是澀得厲害,晚上時元鳳卿沒個節度,他一大早的倒是出去了,自個兒的這具身子本來就弱,這麽折騰下去遲早命得去一半,晚上時得陪丈夫,白天時又得侍候公婆太夫人,這日子也不知道要熬到什麽時候才是個盡頭。


    “小姐,快起了。”蘇玉聽著外頭的走動聲,忍不住又催促了一句。


    “起了起了。”蘇麗言眼皮兒澀,身子不適,雙腿更是如同灌了鉛一般,連挪動也不行,抖得厲害,聽蘇玉催促,也知道不能賴床了,這太夫人可不是她嫡親的祖母,一次不請安問好侍候湯茶不與她計較,她如今是巴不得抓自己小辮兒,好收拾自個兒了,要是因為這麽一次賴床,而被她抓到痛處,那可就是太不值了。


    蘇麗言微微仰頭,又眯著眼睛養了會兒神,在蘇玉受不住時,這才開口道:


    “去給我用冷水擰條帕子過來。”她聲音淡然輕柔,雖然帶著少女特有的綿軟嬌柔,不過卻少了睡意的慵懶,顯然是已經有些清醒了。


    蘇玉有些猶豫,這時候雖然天氣暖和了些,不如前些時候冷,可是如今也是二三月份,這清晨的井水可涼得跟冰塊兒沒什麽區別,自家主子皮膚一向嬌貴……不過她也明白蘇麗言的意思,想到太夫人那張含著笑意可是卻讓人不寒而粟的慈祥麵孔,她生生打了個冷顫,也沒等蘇麗言再囑咐第二次,答應了一聲,就放下手裏的衣裳,轉身向外頭走了去。


    回來時已經擰了條還泛著白氣的帕子進來,這冒著煙卻絕不是溫熱的,反倒是太過冰涼,接觸到手的溫度之後,散發出來的寒氣,蘇麗言接過蘇玉遞來的帕子,剛一入手,就凍得打了個冷顫,一覆到臉上時,更是忍不住一個哆嗦,還埋在被窩裏的身子也跟著抖了抖,拿開帕子時,卻是徹底的清醒了下來,隻是一張小臉被凍得通紅,原本一向淡粉的唇瓣也是冷得如同泛了層豔色般。


    蘇玉看得心疼,可是卻並不敢伸了手過去,剛剛她擰了冰水帕子,自個兒的手也是凍得通紅,如今冷得好似要僵硬了一般,隻能先將手放進自己的腋下,溫暖了許久,這才敢伸手接了帕子,等到確認手不再涼了,才從一旁的衣架子上取了兩件衣裳下來,一邊拿了一件用剛燒好灌了沸水的羊皮袋子上頭,一邊轉頭對衝蘇麗言道:


    “小姐,這元家也真是夠苛待您的,這取暖的銅爐也沒半個,這衣裳早晨穿著還不得冷了您?也不知道……”


    “沒大礙的。”蘇麗言搖了搖頭,就怕隔牆有耳,這丫頭卻隻顧著抱怨,而被人聽了去,到時惹出大麻煩來。


    蘇玉也明白她的心思,雖然心裏還替她抱不平,不過卻是忍住了還未說完的抱怨,隻是轉而說起了另一件事情:


    “小姐,這兩件衣裳,您今日是想要穿哪一件兒?”她說完,又將之前舉起的衣裳拿了起來,笑嘻嘻道:“婢子瞧著這件粉紅色繡歲寒三友的衣裳倒是不錯……”說完,舉起的是那件已經烤在熱水袋上頭,此時已經微溫脫了冰涼的衣裳來。


    蘇麗言懶得在這樣的一件小事上逆蘇玉意,更何況她多的卻是一片好心,那件粉紅色的衣裳已經是烤熱了,而另一件水紅的還沒來得及烤著,她就是怕自個兒身子骨弱,到時穿了涼衣,給凍出個好歹來,此時要再溫上一件衣裳,又來不及了。因此點了點頭,看蘇玉不過是這樣一件小事,卻是笑得有些驚喜明媚了起來,倒是令她心裏有些羨慕這樣單純的快樂了。


    任由蘇玉將她扶了起來,兩條細致的大腿還微微有些顫抖,一邊襦裙裏頭卻是濕了,熱流還在順著大腿往下流,這絕不是葵水來的征兆。蘇麗言又氣又羞,卻是想到昨夜歡好後,她累極不支睡了過去,卻是沒有打理過自己,照理來說她已經是失了妻子的義務,此時就算是覺得心裏不適,卻也是發作不得,隻能自個兒嘔氣,越想,就越是有些鬱悶,卻偏偏是無可奈何,轉過頭時,望著蘇玉道:


    “玉兒,你瞧瞧廚房如今有水沒?”她沒說完,就看到蘇玉一臉的難色,顯然是已經去過大廚房,估計是受了什麽欺負,吃了虧,所以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難怪一大早的,為了一羊袋熱水烤衣裳,她剛剛也是那般反應。


    蘇麗言心裏憋火,卻是拿這大廚房沒什麽辦法,隻能暫時忍一忍,等過會兒給太夫人請了安,又侍候了大夫人用飯之後,將自個兒院子裏頭的小廚房趕緊收拾了出來,以免她自個兒吃苦受不自在。蘇麗言臉色微沉,隻能讓蘇玉端了已經微涼的洗臉水過來,將臉隻匆匆拿帕子抹了抹,也沒敢用洗麵的胰子淨臉,就怕這水洗得不夠徹底,到最後時,將那羊皮袋子裏原本用作暖手用的水也給倒了出來,將自己清潔了一番,重新換了身衣裙,她這才爽利了起來,由著蘇玉替她穿上了那件淡紅色的小襖。


    時辰已經不早了,天色微微亮了起來,耽擱了這麽一大通,蘇麗言自個兒坐到了梳妝台下,看到鏡子裏熟悉的人影眼睛下頭黑影又深了些,眉頭不由就皺了皺,無奈的取了妝樞,從裏頭取了些細粉出來,揉均了,這才細細的按到了自己眼睛下頭。蘇玉正替她收拾淩亂的床鋪,看到**的痕跡時,臉上的熱度就沒褪去過,收了髒汙的床單,將幹淨的換上,跟蘇麗言打了聲招呼,匆匆忙忙的抱著床單有些逃難似的模樣往外頭跑了去。


    也不知道這丫頭究竟是怎麽了,蘇麗言心裏微微奇怪,隻是等她將自己收拾妥當了,蘇玉才滿臉彤紅的從外頭走了進來,目光微微躲閃,好似有些害羞不敢與她對上的樣子,蘇麗言微微好奇,不過看著時辰不早了,也沒問她,隻匆匆領著蘇玉往太夫人的院子走去。


    一路遇著了好些灑掃的人,看蘇麗言的目光不若第一天時的那麽爍爍,不過竊竊思語總是免不了,來到太夫人院子時,太夫人果然是沒起,侍候在她身邊的一個貼身嬤嬤雖然語氣恭敬,不過態度卻是肯定的讓她站在了院子裏頭等著,很顯然是要給她顏色看的樣子。


    蘇麗言微微一笑,早就知道太夫人不會輕易的就放過她,更何況昨日她還吃了個虧,要不會找機會弄了場子回來,蘇麗言還都會擔心她心裏是不是有什麽更過份的計劃了,此時不過是罰站而已,雖然也很辛苦,可比她想像中的,要來得好多了。


    足足在院子裏站了一個多時辰,已經快卯時中了,太夫人房裏才漸漸開始有了動靜,一陣咳嗽聲傳了過來,蘇麗言渾身酸疼,隻覺得站得兩條腿都僵硬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頭發上都結了些露珠,那替太夫人傳話的婆子才又出來,看到蘇麗言時,眼裏閃過一絲異色,心裏倒是謹慎了些,這三少夫人昨日微不可察的就讓太夫人吃了個悶虧,可見不是個容易忽悠的主兒。


    今日罰她站了這麽久,居然連一聲也沒吭,而且倒真站了,不知道是該說她硬氣,還是該說她心計深沉能忍得下這般的難堪與處罰,不過不論是哪一種,以一個主子的身份,在這兒罰了站,人來人往的下人注視下,她卻是沒露出絲毫尷尬與不耐的神情,反倒是極有耐心,神色淡然的樣子,根本不像是罰站的,倒像是在這兒等著太夫人起一般,倒叫想看她熱鬧的下人,自個兒不敢將目光往這邊挪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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