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些,元海家的嘴裏直覺得苦澀,蘇麗言根本不給她選擇的餘地,也不知道一個新嫁過來的媳婦兒,出身不高,底氣為什麽這般的足,一點子小事,也非要擰著不肯放過,這二十兩銀子今日她要真是認了下來,回頭還不得被她男人收拾死?不過不管她認不認,這位三少夫人根本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如果真要鬧了起來,主子不過是被人說著不太好聽而已,而她,卻是一輩子可都得毀了,被這位出身低賤的三少夫人嫌棄,以後哪個房的還敢用她?元海家的苦笑了兩聲,嘴裏就像剛吞過一大口黃蓮般,狠了狠心,深呼了一口氣,在地上重重叩了個頭,腦門子傳來一陣悶疼,她卻是表情堅定了些,以這疼來叫自己記住這回教訓才好,可別把人家表麵的溫順,就當作了人家真實的性格,以叫自己吃了回悶虧,嘴裏答道:


    “三少夫人是主子,說的話自然是有道理的,奴婢不比您,見過大場麵,既然三少夫人說奴婢錯了,那奴婢就一定是錯了,晚膳前,奴婢一準兒會將事情給辦得妥妥貼貼王牌修真者全文。”元海家的也不虧在元家呆了一輩子,元家富貴時,她瞧在眼裏,元家落魄了,如今她們這樣的家生子也是不由人的,雖然想通了今日這事兒是必須得應下,但二十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知道自己是先失了本份,才讓蘇麗言逮著了空子,可是一想到回去時要麵對自已當家男人的眼神,這心裏依舊是硌得慌,因此說話不由有些硬邦邦的,夾雜著怨氣與譏諷。


    蘇麗言得了她應承,聽出她話裏的怨恨與對自己的輕視,微微笑了笑,也不與她計較,這是真正沒將這人放在心上,而對她的怨恨也罷感激也好,都不往心裏去的意思,元海家的自然也瞧見她的表情,當下心裏更是氣得慌,卻是無可奈何,隻能又叩頭道:


    “三少夫人還有其它吩咐嗎?如果沒有,那奴婢先下去了,怕時辰晚了,等下耽擱了您的事兒。”一開始的怨氣出過之後,這損失,她還得補上來,逞了一時口舌之利,如今也照顧得對人叩拜稱奴。蘇麗言想到今日時這元海家的表現,晾了她好一陣子,瞧得這許氏心裏忐忑不已了,她這才微微點頭,語氣淡然:“去吧,不過許嬤嬤既然身為我院裏管事,也得將這事給管好才是,免得再發生這樣的事兒,可別怪我不念婆婆的臉麵,少不得許嬤嬤要吃些苦頭了。”


    她語氣輕聲細語的,不過話裏的寒意與警告,卻是讓元海家的聽得清清楚楚,當下苦笑了一聲,點頭稱是:“奴婢省得,往後絕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處,多謝三少夫人給奴婢這一次的機會。”


    將元海家的打發走,蘇麗言自個兒呆呆的坐了半晌,屋子裏眾人因她之前向元海家的不溫不火發難,而心裏犯怵,誰也不敢主動湊上前來,要知道元海家的在這院子向來就有絕對的話語權,說一不二,連三少夫人這樣院子裏正經的女主子,也比不上她有臉麵,在小丫頭們的心目中,這元海家的簡直是比三少夫人還要可怕得多,不會討好蘇麗言,也要討好那元海家的。可如今這樣一位有臉麵的媽媽,在主子麵前吃了掛落,灰溜溜的跑了出去,屋子裏的兩個小丫頭又是覺得訝異,又是覺得有些惶恐,看蘇麗言的目光不由敬畏了許多。


    原本今日午時後是想要出去拜訪二嬸的,沒成想卻是因為這樣一樁事兒耽擱了,大廚房早已經是熄了火,不會因為她這樣一個不受寵的孫媳婦兒而巴結討好專門為她開小灶,隻能待到晚上時,這元海家的能采買完東西,那才是好。餓得狠了,又看了看時辰,屋子裏兩個小丫頭又如木頭人般,屋裏安靜得厲害,清冷的空氣透過窗戶吹進來,坐在桌邊沒一會兒,雙足就僵凍得有些發疼了起來。


    蘇麗言睜著一雙眼睛,突然有些乏了,反正無所事事,離傍晚請安還早得很,因此喚了兩個丫頭過來,侍候她解了鬢發,脫了外裳,又重新鑽進了被子裏頭。隻是天氣寒冷,凍得人手腳發疼,身子不住哆嗦,尤其是蘇麗言這具身體,本身底子就差,想了想,她喚住了要往外走的兩個小丫頭,溫聲吩咐:“給我裝個湯婆子進來,我睡會兒,到申時中時喚我起,可以稍提早一兩刻鍾,但是絕不可遲了,明白嗎?”她臉上還帶著稚嫩之色,不過吩咐時目光溫和堅定,帶著一種讓人不可抗拒的力量,叫幾個小丫頭心裏微跳,想到她之前處置元海家的,此時積威尤在,就忙不迭的點了點頭。


    不多時,燒得滾燙的湯婆子送了過來,蘇麗言看著那小丫頭先是放下床邊的紗幔,接著才出了腳踏之後,又放下了外間床賬上的幔子,退了出去,接著一陣帶門的聲音,屋裏又安靜了下來。蘇麗言睜著眼睛看紗帳頂,不過是呆愣了片刻,接著閉上眼睛,在這樣安靜的環境下頭,沉沉的睡了過去。


    到了申時初時,那個小丫頭果真是過來喚了她起床,這會兒要請安是早了些,但早些起來,卻是無甚壞處,原本那小丫頭還有些忐忑,深怕自己喚早了,她心裏不悅,但見她神色如常時,這才鬆了口氣下來,侍候了她更衣梳頭,又擰了溫帕子替她抹臉,一邊嘴裏怯生生道:


    “三少夫人,許嬤嬤早在未時末時就已經回來了,說是東西已經采辦齊全了,不過奴婢看三少夫人您還在睡,因此許嬤嬤也不敢打擾,隻吩咐奴婢向您回上一聲兒,說晚上的菜單子請您擬了,交到廚房去就是。”說完,還小心的看了蘇麗言一眼,頗有些將她當做了母老虎的意思,大氣也不敢出的樣子,顯然是被她中午收拾許嬤嬤時的樣子嚇得不輕。


    蘇麗言失笑,不過卻也沒說什麽,隻是輕輕‘嗯’了一聲,表示自己是將這事兒聽到心裏了,那小丫頭滿臉緊張的神色這才放鬆了開來。寫了自己晚膳時想用的菜式,元鳳卿的喜好她卻是不甚清楚,才嫁到元家沒兩天,對這位少爺的性子喜好蘇麗言還沒摸到,身邊又沒得得用的人兒,元鳳卿身邊侍候的大丫頭又不待見她,更有甚者如今元鳳卿在何方,每日出門做了些什麽,她也是不怎麽清楚,今日說起建小廚房,禮貌之下她遣了身邊的丫頭過去要問話時,誰知人都沒找到。


    想想嫁到元家幾天來,與元鳳卿為數不多一塊兒用飯的情形,那時她的注意力雖然不是全盤放在了元鳳卿身上,可是卻依稀記得,他好似比較喜歡清淡些的東西,大魚大肉之類的並不愛,反倒是瓜果青菜等,他反倒能挾上幾筷子,就連上次送來的清蒸豆腐,他也是比那盤燒鴨多吃了兩口。這麽一想,當下心裏就有了計較,提筆先寫下了幾道清淡的菜式,想了想,又加了一個海味燉的湯,交給那丫頭,示意她送到小廚房去。


    這單子送去沒多久,那廂小丫頭就已經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蘇麗言今日已經見過好幾回的許氏,那元海家的臉上帶著強笑,一看到蘇麗言時,沒等她開口,‘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叩了好幾個響頭之後,才麵有難色道:


    “三少夫人,非是奴婢討嫌,可是三少夫人您須得知道,這個時節,青菜本身都沒多少的,更何況如今這些什麽……”元海家的一邊說,一邊從自己身上掏了掏,不多時摸出一張紙來,臉上還帶著氣憤不平之色,顯然是認為蘇麗言是在故意為難她,指著上頭列著的一長串菜單,有些激動的說道:“如今這盛城,海產根本不好買,奴婢今日托人進了趟盛城,也不過是買了些幹貨罷,這些新鮮的,根本沒有多少的。”說到幹貨時,微微有些心虛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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